37、局中有局

作品:《将军夫人心狠手辣

    宋书喜笑颜开地回到镇国将军府。

    将齐谓与段升今日在朝堂上的事, 从头到尾, 仔细讲与了魏央与白问月听。

    临到末了,他还不忘补话重申了一句:“皇上大力行了赏, 段丞相之后便带着众多赏赐, 愁眉不展地回了府。”

    白问月淡淡地听着, 所有的事情皆未出她所料。

    如今,她虽不敢妄称了解谢欢多少, 但却独对他的那份精明了如指掌。

    自换牢房?弄巧成拙?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幸事,偏被一个寸步难活的贺同章遇上了。

    这满朝文武,个个心明如灯。

    谁会不知道贺同章的生死,与将军府的‘有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呢。

    白问月让齐谓添油加醋, 把话点到为止,便是留有一丝看似可插针的余缝。

    让谢欢见缝插针。

    谢欢的精明之处, 便是在于他总能第一时间摸透内情, 随即做出最好的反应。

    段升敢放的这把火, 必定是太后属意。

    他将事情办砸, 太后又岂会轻饶了他。

    谢欢既是明白这点,自然要帮衬一把段升。

    只有在这把火上浇些油,才能烧的更旺。

    若她猜的不错,欣妃娘娘这几日的荣宠与风头,只怕一时无两。

    无人可及了。

    白来仪不是要一味隐忍?

    她倒要看看,独自进宫的太尉之女, 饱受冷落,无人问津, 连个宫女丫鬟都瞧不上眼。

    要怎么处理这个与她一起进宫,又处处对她鄙夷不屑的段听竹,和这份无法平衡的心呢?

    同为高官千金,父亲又都为太后心腹。

    她同段听竹虽是同样封号赏赐,圣宠进宫。

    后者是无上的盛宠,享的是贵妃荣耀。

    而前者空有一个宜妃的名头,却连个昭仪都不入。

    更甚是,太后独对段听竹的专宠不闻不问,反倒是她一个不为人知的‘冷妃’要战战兢兢,恐惹瞩目。

    忍辱负重,暗吟不言皆是小事。

    可怕的是对比与落差。

    她同段听竹这样大的差距,若还是能做到视若无睹,不为所动。

    倒还真有些能力。

    然而。

    上一世,白问月一身盛宠,遵循父亲嘱托,念及姐妹之情,对白来仪无微不至。

    只要她在宫中尚有一席地位,白来仪便也是万人之上。

    如此这般过了多年,最后她凤袍加身,无限华贵。

    竟还同她说,她与谢欢本是互生情愫,早定终身。

    哦?

    忍不住嗤笑一声,冷意盎然。

    谢欢是如何的深爱于你呢,我的好妹妹?

    前世白来仪不曾感受到的灯火阑珊与勾心斗角。

    这一世,她偏要让她尝个遍。

    觉得她姿态傲然,一生骄傲不肯屈于人下?

    那就让她见识见识,这种乡野鸡流的丫头,从天上掉到地下,是怎样的不为所动罢。

    此外。

    白问月送了谢欢这样一件大礼,为他后续要做的事,无声地助了一把力。

    只是她尚拿捏不准,谢欢究竟是否明了段升与太后之间的关系。

    动摇不得。

    魏央将宋书的话听完,无声颔首。

    思索了片刻,似是觉得贺同章的案件也该结束了。

    “安排一下,”他望着白问月,试探性问了一句,“我来出面给贺大人洗清罪责?”

    左右将军府庇护贺廷尉之事,朝中人尽皆知。

    也不差做到这一步了。

    谁料。

    白问月摇了摇头,冷声勾唇:“我既送了谢欢这样的大礼,他也该还我一件才是。”

    “你无需出手。”

    她这样大费周章地同太后与谢欢周旋,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镇国将军府的置身事外,孑然一身。

    饶是这般。

    她到底是不想让魏央轻易推到朝前。

    事实上,他们除却曾去探视过贺同章一次,至今未曾对外表过明意,有过实质性的举动。

    白问月知晓,她的父亲当初将画送到府上,为的便是引她一步一步入局,去查清贺同章与案件的真相。

    将林府推出来,无论是出于何意。

    他料定自己的女儿,都会私心维护隐瞒。

    同样的。

    她也相信白慕石未曾打过魏央的主意,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女儿如何貌美,也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妇人。

    怎会使得动大权在握的镇国将军。

    白慕石利用的只是她‘将军夫人’的身份罢了。

    他推断白问月知晓真相后,定不会看着贺同章蒙受冤屈。

    坐视不理。

    不管会如何做,只要最后将真相揭露开来,贺同章能够全身而退便可。

    然而。

    白问月又岂会如他的愿?

    她若冒然出头,为将军府沾染一些不必要的猜忌不说,太后权倾朝野的盛怒,她如何承担的起?

    太后一心要贺同章死。

    满朝文武不敢多言,除却谢欢,无人求过恩情。

    白慕石让她去揭露真相,做这个众矢之的。

    显然是从未在意过她的生死。

    她的父亲绝情如此,她又如何能让他独善其身。

    既是摆局,哪有我一人进局的道理。

    礼尚往来,才是待客之道。

    白问月笑的得意,不着痕迹地敛去眼中的狠绝,她同宋书吩咐道:

    “去。”

    “到贺府,将贺夫人在府上的消息告知贺氏。”

    魏央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

    宋书先一步疑惑出声:“告知贺氏?”

    “嗯。”

    “夫人,这?”宋书有些犹豫。

    目前这样的形势,贺夫人绝不能轻易露面。

    告知贺氏不等于是送贺夫人去死?

    魏央心中有几分猜测,但又不太确定。

    “换身份?”

    白问月给了他一个神秘的笑容,红唇轻启:

    “正是。”

    无需多言,一切了然于胸。

    魏央无其他别意,只觉得若她愿意,尚也可行。他同宋书吩咐:

    “去办吧。”

    便算是赞同了下来。

    这两人三言两语,片刻之间便互通了心意。宋书从始至终一直站在一旁,却如同听天书般的云里雾里。

    他在这府中做事多年,也曾跟着魏荣延四处征战。

    自认为还是有些慧心的,

    怎的在这两位主子面前,连听个吩咐,都有些吃力了?

    俯身行礼,宋书带着满腹狐疑退去。

    将白问月的吩咐安排了下去之后,忍不住产生了自我质疑。

    莫非真的是我老了?

    西平贺府。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林双玉安然无恙地活在将军府这件事,对贺氏来说,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切如同白问月所料。

    这贺氏知晓此事后,受到了不少的惊吓,面对将军府来传话的小厮,连个笑容也挤不出来。

    过了有四日,她又似变了个人般,让人去将军府传话,说是欲接林双玉回府。

    总归是贺家的夫人,久住在将军府不合礼数。

    贺氏提出要林双玉回府的主意,于情于理皆无可挑剔。

    白问月得知此事后,笑的不屑一顾。她同魏央面面相觑,对视一眼。

    深知这贺氏是与谢欢通过了气。

    同她说的当时,她不说接林双玉回府,这过了几日才回过神来,未免太过愚昧。

    好在,这贺氏也没让他们白等一场,

    最终还是递了话来。

    两人不以为意,随口便答应了贺氏的要求。

    只让宋书去问,贺府的轿子,

    几时能来到镇国将军府?

    另外一边,

    这四日里,谢欢果然又如同白问月所想,不但对段升赞声有加,将所有的大小事,悉数交于他料理;连带着着段听竹宠爱都水涨船高。

    日益更甚。

    他这一番所作为,为挑拨太后与段升不遗余力。

    看他这样的势头,显然是不清楚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何样的坚如磐石。

    太后便是真的疑心段升,难不成还革职与他离心不成?

    莫说离心。

    匿瑕含垢,一丘之貉,她纵是再如何气愤段升办事不利,也绝不会疑心他半分。

    这次确是谢欢,浅见寡识了。

    除此之外。

    对于没能亲眼见到白来仪荆天棘地,食不甘味的样子,倒是让白问月可惜了许久。

    这样棋盘交错,诡异莫辨的局势,仅凭妹妹你一人,又能撑多久呢?

    贺氏收到白问月的回话后。

    又过了有三天。

    然后让李叔行着马车轿子,迟迟来到了将军府。

    这一日正是日头高照。

    久晴无阴雨,隐有暑热来袭。

    林双玉在镇国将军府一言不发地住了八日。

    日日冥思苦想,欲从当年之事寻到一丝奇异。

    然而,绞尽脑汁,斗折蛇行。

    一无所获。

    直到贺府的马车行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前时,宋书同他说,李叔带人前来接她回府。

    她猛然惊醒。

    后知后觉。

    对。

    唐叔。

    为何她会不知唐叔是如何死的?

    她极力地回想着,依稀记得,她昏迷前,唐叔依旧是平安无事的。

    怎的后来,唐叔莫名其妙的死了?

    是同珍儿一样,死于孙关之手?

    还是有其他的因由?

    事必有蹊。

    无论如何。

    她终是找到了魏央口中的端倪。

    林双玉想到,她同婆母一起逃出泗水,唐叔的事,她一定是知晓的。

    失贞之事虽难以启齿,可事到如今,她也早有了寻死的觉悟,倘若是能证明些什么,这些事皆都微不足道。

    不如去问。

    正逢贺氏要她回府一事。

    她乐的生巧。

    离去前,她同白问月说:

    “生死之事可暂且不提,我终是肯信你的。”她语气决绝,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可我自己的事,却一定要有个真相与说法。”

    白问月握了握她的手,意为安抚。

    之后便面不改色地将她送上了贺府的马车。

    清风不抵酷热,马车渐行渐远。

    漠然收回了追寻的视线,心中不免感叹。

    探寻真相?

    怕是还需得我来做。

    她知晓此事非同凡响,也知晓林双玉是何样的固执。

    这贺氏与林双玉之间做取舍,她自然是以林双玉为先。

    只是不知这贺大人,

    会更偏向谁呢?

    日头越发高盛,魏央站在一旁,

    抚着她的腰身,轻声道:

    “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