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湛凤眼微微眯起，看着坐在座位上不肯抬头的孟思久，淡声重复了一遍，“成什么？”

    感受到虞湛的眼神，孟思久终于抬头，若无其事笑了下，“没什么。”她望向袁婧，撞见她眼中满满的鼓励，深吸口气，仰头看着虞湛，“这个是袁婧，婧姐。你还记得吗？之前和我们一起救人的。”

    虞湛盯住孟思久的眼，将一旁的袁婧视若无物，冷声道：“不记得。”

    被虞湛这样对待，袁婧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她爽朗着笑起来，落落大方，“没关系。我还记得虞先生就够了。”她朝虞湛伸出手，态度热情，“认识一下，我叫袁婧。”

    察觉到袁婧主动出击的架势，孟思久心中难过，又有点对自己的气闷。她看见袁婧使的眼色，却做不到之前说好的，帮忙向虞湛介绍。

    “对不起，你们聊吧，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孟思久埋下头，遮掩住微红的眼圈，起身跑出咖啡厅。

    瞥见孟思久微红的眼眶，虞湛微微蹙眉。他当然察觉到袁婧的心思，更察觉到孟思久避出去背后的深意。

    想撮合他和袁婧？虞湛神色越发冰冷，由煞气而带来的暴戾在内心涌动。他刚想追出去，面前却突然多了一个人。

    “虞先生，我听元元说你喜欢极限运动。真巧，我也喜欢。”袁婧对视着虞湛的眼睛，毫不遮掩自己对虞湛的欣赏。

    这个就是让孟思久那个傻子变得更傻的罪魁祸首？孟思久看不出对方的小心思，不代表他看不出。虞湛抬眸，刚想警告她，忽然眼神一顿。

    “虞先生？”

    虞湛看着袁婧的眼神逐渐幽深，他冷笑一声，“就离她远点。”虞湛转身离去，想起自己刚才的发现，眼中冷芒一闪。有点意思，一个非人的东西，也敢出现在他面前。

    他倒要看看，这回背后又是谁在操控。赦丘鬼王？据他所知，赦丘鬼王早在上次与地府搏斗中身受重伤，法力尽失，快要灰飞烟灭了。

    走出咖啡厅，虞湛往周围一瞧，没见到孟思久的身影。他心头烦躁，刚想发动煞气找到孟思久，衣袋里手机响起。

    虞湛下意识摸出电话想接，却在看清号码后动作一顿。不是家里的座机号，而是陌生来电。想到某种可能，虞湛还是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充满关心的男声，“哥，我是虞安。我听说S市最近报上来的大案和你有关，你……”

    虞安想说的“小心一点”还没出口，电话里就传来被挂断的忙音。他看看手机，俊俏的脸蛋上露出苦笑。

    另一边，原本就心情不佳的虞湛接到虞安的电话后，面沉如水，脸上表情冷得能掉冰碴子。他放开煞气，寻到孟思久所在后，神情终于稍微恢复了一些。

    ……

    虞湛尚未走进家门，就在小区楼下看到了孟思久。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熟人。

    “元元，跟我回去吧。长远别墅区的房子我已经重新布置好了。还有，我已经联系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师，等大师来了，就能帮你做法了。”秦霄心疼地看着孟思久还残留着红意的眼眶，放柔声音，“元元，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跟我回去住吧。我想办法让你和叔叔阿姨见一面。”

    孟思久低垂着头，一直没说话。唯独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她摇了摇头。

    “霄哥哥，我不跟你回去了。大师那边也不用麻烦了，虞湛会帮忙的。”她抬头看向秦霄，脸上带着一点忐忑和退缩，“爸妈那边，我暂时……”她暂时不敢见他们。

    找回记忆这么久，她一直没有提起父母，就是因为害怕。她想起之间藏在身体里时听到的对话，害怕见到父母后，他们会露出失望的表情。害怕会从他们脸上看出，比起真正的女儿，他们更喜欢那个抢走她身体的冒牌货。

    “行，那我暂时不联系阿姨他们。”秦霄点头同意，“但是元元，你要跟我走。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让你住在这里。”他说着，心疼地想摸摸孟思久的脑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秦少把我这里当什么了？”

    秦霄摸了个空，他看着不动声色挡开他，把孟思久往后拉的虞湛，眉心一跳。

    “虞老板的地盘当然金贵。你放心，不会白白让虞老板你吃亏的。”秦霄说着，摸出支票本打算签。

    虞湛冷笑一声，“秦少拿钱砸人的架势很熟练啊。”他垂眸看向跟前的孟思久，“但是不如问问她本人，到底想不想跟你走。”

    秦霄签支票的手一顿，看向孟思久，深邃的眼眸满是恳求，“元元。”

    被秦霄看着，孟思久心中一滞，内心愧疚涌上来。半晌，她还是摇摇头，“霄哥，我不想麻烦你。”她见识过尹妩的手段，不想把秦霄也牵扯进来。

    “元元！”秦霄脸上显出几分怒气，“这怎么会是麻烦！”

    孟思久想解释，却被虞湛截过话头。他看着秦霄，眉宇间的戾气消散开来，脸上重又恢复微微含笑的模样，“秦少，你应该听清楚了。”

    “我还有事，就不招待秦少了。”虞湛颔首，带着孟思久转身走进楼里。

    “虞湛！”秦霄怒火中烧，想追上去，却又停住。他握紧拳头，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查到的情况，收敛怒火。他回望了一眼山海公馆，拨通电话。

    “喂，王大师吗？我是秦霄。”他深呼一口气，“原先的计划改变一下，我希望你能直接……”

    挂断电话，他重新看向大楼，眼中满是决断。他会证明给元元看，虞湛一直在骗她，他才是真正为她好的人。

    另一边，虞湛拉着孟思久朝电梯走去。没走几步，他就发现孟思久使劲挣了一下。

    “你放开我。”孟思久皱着眉头，努力抽手。

    虞湛松手，看着她，眉心渐渐隆起一个川字，面上神色冷凝。

    孟思久看都没看他，低着头开口，“我已经和芸姐说好了，我以后会搬到她哪儿去住。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帮我换回身体，我再过来。”她虽然不想麻烦秦霄哥哥，但是也不想在虞湛家继续待下去了。

    “你想走？”虞湛面上神情不变，垂在两旁的双手却下意识握了握拳。

    孟思久垂着眼，低低地应了声嗯。

    虞湛闭了闭凤眼，压制住心底翻腾的戾气，冷淡地说了声随你。

    电梯里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安静又沉寂起来。孟思久独自站在电梯一角，低垂着头不看虞湛。她偷偷咬着唇，压着眼眶里乱滚的泪水，努力平复心里的难过。

    她还以为虞湛会留一留她，事实证明，虞湛确实不喜欢她。

    孟思久本来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但是回来后她才发现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本来就是个女鬼，来时没有任何东西，去时也身无长物。除了虞湛给她的那个符。

    虞湛倚靠在门边，手上拿着一支烟，默不作声看着孟思久在厨房里收拾了一会儿，摸摸虎皮，随后环视了一遍客厅，摘下他给的符放到茶几上。

    在孟思久路过他，想要走出这扇门时，虞湛闪电般出手，抓住她的手腕，眼眸幽深漆黑盯住她，“什么意思？”

    孟思久依旧没有抬头看他，“那个符本来就是你的。之前方便下厨我才拿了，现在去芸姐哪儿就用不到了。”她自然不好意思再拿他的东西。

    虞湛感觉到心口像是燃烧起一团火焰，但这熊熊烈火又被理智和冷静压制住，无法冲破阻挠。他凤眼一闭，再睁开眼时，声音越发平静冷淡，仿佛只是再问一个稀松平常，随口想起的问题。

    “为什么突然想离开？”

    孟思久低着头不吭声。虞湛只能看到她头顶小小的发旋，和她整个人一样精巧。他淡声重复一遍，“原因？”

    “没什么原因。”孟思久声音倔强。

    孟思久不肯说的倔强态度，让虞湛心火越发旺盛。哪怕他面上一片冷淡，周身泄出的丝丝缕缕煞气，依旧暴露出他内心真实情况。与生俱来的煞气在心底翻腾，让虞湛生出越来越多的暴虐情绪。他强硬地伸手抬起孟思久下巴，语气冷硬，“没有什么原因你……”

    虞湛冷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孟思久沾满泪水的小脸，一时哑了声。

    “放开我！”孟思久用力打掉虞湛的手，“现在你满意了！”她只是想留下最后一点尊严离开，偏偏他一定要问原因，一定要强迫她抬头。

    她胡乱擦着脸上的泪，一双眼睛被愤怒点亮，直白地盯住虞湛，“我讨厌死你了！”眼里的泪水像是擦不完一样，孟思久擦着擦着，心里的愤怒渐渐被委屈替代。

    “明明是你自己拒绝我的，现在又要问我原因。”孟思久越想越委屈，她还不是为他好，给他未来的女朋友避嫌。虞湛还要欺负她，一副她做错了的模样。

    从琥珀般眼眸里流出来的泪水，彻底浇灭虞湛心头的火焰。他看着哭得小脸通红，眼睛也红成两颗桃子，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可怜得像只小猫咪的孟思久，心中的煞气渐渐退去。

    他剑眉微蹙，“哭什么。一点小事——”

    虞湛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思久打断。她怒气冲冲瞪着虞湛，“这不是小事！”

    反正都已经说出来，孟思久也不想再隐瞒。她鼓足勇气，抬起眼睛看着虞湛，“你既然不喜欢我，那我当然要离开。”她声音弱下去，微微低头，“然后努力不喜欢你。”看不到一点希望，她也会坚持不下去。

    虞湛盯着她，看起来面无表情，并不在意，实际上早已握紧拳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孟思久瞪大眼睛，一双明眸直白又纯粹，“你不喜欢我，又吊着我，不允许我离开……”她气鼓鼓地直视虞湛，像只小青蛙，软绵绵的声音斩钉截铁，“那你就是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