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把菜摆上餐桌后，孟思久没有如往常一样待在餐桌旁看虞湛吃饭，而是转身想往花瓶里飘。

    “回来。”

    孟思久转头，看见虞湛把一枚符放到桌上，“拿去。”

    “这是什么？”孟思久忍不住飘过去。她一拿起符，手掌突然凝实，紧接着整个人都化为实体。

    她看向虞湛，猫眼圆溜溜，“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呀？”

    虞湛看都没看孟思久手上的符，随意开口，“抽屉里找到的。”

    孟思久才不信呢。她抓着符咒，高兴得像只找到松果的小松鼠。兴奋够了，她回到虞湛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眼神亮晶晶地盯着虞湛，“谢谢你。大佬真是个超级好的人。英俊帅气，实力高强，特别心善！”

    虞湛喉咙里溢出一声嘲笑，心善？她是眼瞎吗？他就知道孟思久肯定是误会了。这个符确实是他从抽屉里找到的。

    至于虞湛为何会找这个符……

    昨晚虞湛半夜出来喝水。一时睡不着，他看着厨房里的剩菜，心血来潮去书房里看了看监控。

    原本只是突发奇想，看到监控后，虞湛脸上的漫不经心却渐渐被认真取代。

    监控视频里，变身实体的少女眼角沁着泪。有几次，她甚至是边啜泣边做饭。

    虞湛松开鼠标，靠在椅子上。他想起孟思久第一次变成实体时的情况。

    少女直白坦诚的声音在耳旁回响。因为害怕，才能突然恢复实体给他打电话。

    他捏了捏鼻梁，关掉监控，走出书房。算了，她要这么犯傻，不关他的事。

    今天起床后，他收拾时瞥见抽屉里的这个符咒，又想起昨晚的监控，这才随手拿出来交给孟思久。

    吃完饭，虞湛出门，孟思久在客厅里哼歌。

    唱着唱着，孟思久表情淡下来。她叹了口气。

    虞湛真是太讨厌了！

    明明让她不要喜欢他，却在她刚刚下定决心后，又对她这么好。

    帮她查身份，送她能保持实体的符，平时大多也都由着她。在知道她喜欢他后，也没有吊着她，而是直接拒绝。

    孟思久呜咽一声，一头砸在桌子上。所以，她要怎么办？！

    “喵呜。”虎皮叫声把她惊醒。孟思久抬头，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虎皮，忽然眼神一亮。

    两只放着纸条的碗被推到虎皮面前。

    “来，虎皮，你来挑一个。”孟思久小心翼翼靠近虎皮，“如果选到坚持，我就再试一次。如果选到放弃，我就彻底放弃你的主人。”

    虎皮碧绿的眼中流露一丝生动的嘲笑。它舔舔爪子，不屑一顾。

    “你选完我给你吃猫粮。”孟思久期待地看着它，“虎皮乖，你喜欢哪一个碗？”

    听到猫粮，虎皮高傲地抬起头，伸出爪子随意推了推一个碗。

    “好随便。”孟思久嘀咕着，紧张地打开碗里的纸条。看清纸条里的字，她动作一僵。

    半晌，她抬起头来，眼中战意燃烧。好！那她再试一次！如果一直到找回记忆和身份都不能让他喜欢自己，就彻底放弃！

    她蹲在虎皮身边，看着它粉红色的小舌头一伸一卷吃着猫粮，突然觉得虎皮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她试探着把手伸向虎皮，见它没动静，快速摸了一把，“你可真是个好喵！”

    想清楚的孟思久刚打算去厨房做点点心，客厅里座机刚好响起。

    她接起电话，对面是一个清亮的男声。

    “你好，是虞湛家吗？”

    “对，请问你是？”

    听到软糯的少女声音，对面的人一时没有说话，只有匀称的呼吸声传来。

    一会之后，对方终于开口，“我叫虞安，虞湛是我哥哥。你是哥哥的——”

    突然接到虞湛家人打过来的电话，孟思久有一点点慌。她急忙解释，“我是给虞湛做饭的。”

    “原来这样。”对面的男孩子明显松了口气，清亮的声音带上笑意，“我还以为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呢。哥哥是不在家吗？”

    ……

    虞湛一开门，一股清甜的甜点香扑鼻而来。系着围裙的孟思久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小脸上满是笑意，“你回来啦。”

    孟思久弯弯眉眼，把饭菜端到外面餐桌上，“可以吃饭了。”

    她坐在虞湛对面，托着下巴看他吃饭。忽然间，她想起下午接到的电话。

    “虞湛，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虞安呀？他下午打电话过来……”

    听到虞安两个字，虞湛神情变冷，打断她，“不用理他。以后他的电话不用接。”他和那边早已没有关系，更何况这个在他离开后才出生的弟弟。虞湛忘不了他来到S市几个月后，被保姆苛待，打电话给父母时的场景。

    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

    “你打啊！”站在客厅里的保姆面容刻薄，“虞太太早就怀孕，他们把你送过来根本就是不要你了！”

    小男孩儿站在楼梯上，回头怒瞪一眼，哒哒哒跑上二楼。他踮起脚摘下话筒，摁下偷偷记住的号码。几声忙音，温柔的女声在对面响起，“虞阿姨，有什么事吗？”

    “妈妈，是我。”小虞湛声音紧张。

    “是湛湛啊。”温柔的女声一下变了调，“你有什么事吗？”

    小虞湛来不及开口，对面传来话筒落地的声音，“老公！妈！我要生了！”

    听着话筒里兵荒马乱的声音，小虞湛眼中光芒逐渐暗淡。他始终记得自己转过头，身后的老太婆居高临下，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在阴影里露出刻薄又得意的笑，“他们有新儿子，以后更加想不起你了。你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虞湛漆黑如墨的凤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该感谢那个被找来照顾他的虞家远亲，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开始和鬼怪做交易。想到那张被活生生吓死的脸，他呼出一口气，放下筷子。

    孟思久哪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虞湛连饭都不吃了。她急忙进厨房端着甜汤追到虞湛跟前，“白果腐竹糖水。我特意少加了糖。你尝一尝。”

    虞湛端着甜汤，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孟思久，若有所思。

    孟思久对他的态度似乎又恢复到昨晚之前了？

    不想放弃？

    他搅动着碗里的甜汤，内心嗤笑一声。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吧。

    虞湛不信孟思久能坚持。在他看来，要不了多久，孟思久就会放弃。

    然而，事实是，孟思久坚持得似乎比他想的久一点。大半个月快过去了，尽管他一直冷淡，孟思久却始终笑容满脸，坚持不懈凑上来。

    ……

    “虞哥？虞哥？”

    虞湛回神，看着在他面前挥手的陈喆。他一脸好奇，“虞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虞湛收回注意力，“林昭言那边不用管。他想查就让他查，他就算把青焰翻个底朝天，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虞湛扫过房间，发现孟思久还没回来，继续说道：“郑云涛最近是不是打算开个车厂？你把在天庐山拍的视频发给林昭言。让他们狗咬狗去。”

    吩咐完陈喆，虞湛思绪又飘到孟思久身上。

    生魂两个月的期限，她只剩一个月。虞湛转转手里的烟，凤眼低垂。他英俊的面容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冷酷。

    被虞湛惦记着的孟思久丝毫不知道自己就快要魂飞魄散了。她飘在空中转了一圈，刚想回去，忽然见到走廊角落有对小情侣。

    高大的男人背靠着墙，低垂着头似乎要亲吻面前的女朋友。

    孟思久视线一扫而过，刚打算回包厢，动作倏地一顿。那个女朋友好像没有影子？！

    她急忙转身，果然发现那个女人是个不知这么化为实体的女鬼。她也急忙化为实体，跑过去想阻拦女鬼。

    孟思久还以为对方会不肯放弃到手的猎物，没想到一见她过去，对方立刻化为一阵黑雾。

    “小姑娘，我们下次再见。”躲藏在黑雾里的女人声音幽眇，不怀好意。

    孟思久心里猛地一跳，总觉得对方好像不是单纯在狩猎。她刚想去把这件事告诉虞湛，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抓着她的差点成为女鬼猎物的男人。他脸上带着醉意，眼睛却亮到惊人，“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绝情！”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孟思久努力，却无法挣脱对方的手。她鼓鼓脸颊，有些生气，刚想变成灵体，却听到醉酒的男人喊出一个名字。

    “别想骗我！我秦霄和你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反倒是你，我出国两个月，你就彻底变了模样，还不肯联系我。”

    正打算变成灵体的小姑娘愣在原地。秦霄？怎么有点熟悉。

    高大的男人苦笑起来，充满难言的伤心，“元元，你怎么这么狠心。”

    元元？！

    孟思久猛然转身，眼睛因为激动而发亮，“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秦霄低声呢喃着，“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他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孟思久。看着看着，他眼神渐渐清醒。

    他烦躁地撸了把头发，闭闭眼，“抱歉，我……”秦霄想说自己认错了人，但是看着对面小姑娘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眼神，怎么都说不出下半句。她和元元太像了，他不忍心。

    心情如同坐了过山车。孟思久低落地哦了一声，转身想走。

    “等等！”见到小姑娘抓脸的小动作，秦霄心里一阵狂跳。借着酒劲，他再次抓住孟思久，“你叫什么名字？”

    孟思久抬起头，心里还带着最后一点点期望，“我小名也叫元元，因为元旦出生。”

    秦霄一震，太巧了，他下意识开口，“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小名也叫元元。她大名叫孟思久。”刚说完孟思久三个字，面前的小姑娘捂住脑袋，紧皱眉头，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你没事吧？”秦霄吓得酒都醒了。下一秒，他就见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他惊讶又迟疑，仿佛不敢确定一般，喊了声汤圆哥。

    “你喊我什么？！”秦霄紧紧抓住孟思久双臂，脸上神情极为吓人。

    ……

    嘭得一声，包厢大门被人打开。

    陈喆和其他人下意识一愣，看着门外冲进来一个样貌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一来就目标明确朝坐在沙发上的虞哥跑过去。

    “啧，又一个傻的。要惨了。”陈喆转头和旁边人交流，他们都等着虞哥把人踹开。然而当他把把头转回去一瞧，眼睛差点脱框。

    一向生人勿进，最烦女人围上来的虞哥，居然一脸平静，任由小姑娘激动地拽住他衣袖！

    孟思久猫眼亮晶晶，她抓着虞湛衣袖，激动地快要跳起来，“虞湛虞湛。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