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湛的命令下，孟思久下意识乖乖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继续道歉，一边朝门口走去。她走了两步，反应过来自己是鬼，双脚离地飘到门外。

    飘在门外，孟思久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转身想找虞湛，没想到差点撞上用力关上的门。

    孟思久伸手去摁门铃，手指直接穿过门铃。她盯着房门，犹豫一下，打算穿门而入。

    “哎呦。”孟思久捂着额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透明罩子，鼓了鼓脸颊，转身离开。

    她从窗户里飘出去，外面夜深人静，唯有街道上的路灯还在孤独地照明。珍珠白的鬼魂在黑夜里醒目得像混在黑芝麻里的白芝麻。

    孟思久盯着重复把头伸进垃圾桶再□□的鬼，咽了口唾沫。

    垃圾桶鬼倏地回头，眼睛紧紧盯住孟思久，仿佛猫盯上老鼠。

    “嘿嘿嘿嘿，一个新鬼？”他吸溜一声，一条肉红的舌头从嘴里垂下来，朝孟思久飞过来。

    “啊啊啊！”孟思久双手捂住脸颊，惊恐尖叫，转身就跑，“有鬼啊！”

    孟思久闭着眼埋头往前飞，等她甩开垃圾桶鬼，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条贫民街。

    街道上路灯昏暗，两旁建筑老旧破烂，好在狂欢吓人的鬼魂。她松口气，打算找个地方呆一晚。

    “没规矩的臭小鬼，还不快滚出老娘的地盘！”

    梳着古代发髻，相貌艳丽，除身体是珍珠白外，和古代仕女没有差别的女鬼出现在孟思久面前。

    孟思久哪想到随便飞进一条街，居然也是有主人的。怪不得这里没鬼。她朝鬼姐姐说了对不起，无精打采向外飘去。

    一线之隔，街里街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孟思久一只脚踩在外面，听着外面的鬼哭狼嚎，迟迟迈不出步子。

    “嘿嘿嘿嘿。”

    孟思久瞪大眼睛看着躲在拐角处的垃圾桶鬼。他盯着自己，垂涎欲滴，口水飞流直下。

    “漂亮姐姐！”孟思久果断回头，冲到女鬼面前，双手合十，睁大眼睛真诚祈求，“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呆一晚。”

    “没门。”

    “姐姐你一身古装，肯定是鬼中前辈——”

    “我是汉服控。”

    “连死后都要穿汉服，姐姐果然对汉服是真爱！”孟思久竖起大拇指，“死后都要弘扬汉服文化，还能把汉服穿出韵味，像画里走出来的古代仕女，值得夸奖！”

    她一双猫眼熠熠生辉，“不是老鬼，却能打下这么大一块地盘，没有鬼能够随随便便成功。姐姐不仅天赋惊人，还勤奋努力，刻苦修炼，要夸！”

    女鬼板着脸，嘴角却多次想要上扬。

    “作为女鬼，能和男鬼们平起平坐，让诸多小鬼忌惮，巾帼不让须眉，简直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最佳代表，给我们女鬼大大争口气！必须要夸姐姐！”

    “哈！”女鬼抬手捂嘴转头，过了会儿，重新转过来，勉为其难开口:“让你待一晚上好了。”

    孟思久眼睛一亮，围着女鬼打转，好话一箩筐。

    女鬼眉开眼笑，“好了好了，你这个小鬼挺懂事。我叫赵芸，下次遇见鬼报我的名字，附近没鬼敢触我霉头。”

    “欸！”孟思久响亮地应了一声。

    赵芸性格豪爽，被孟思久的彩虹屁夸高兴之后，见她是个新鬼，拉着她叮嘱了许多做鬼的规矩。

    最重要的一条是有些恶鬼会吃小鬼。

    “像你这样刚刚诞生的小鬼最受欢迎，咬下去嫩嫩的，比小羊羔味道还好。”看见孟思久瞪圆眼睛，双手捂脸，小嘴张大，一脸惊恐，赵芸哈哈大笑。

    “不用怕。只要你不跑出我的地盘，姐姐罩你！”

    孟思久望望快亮的天，试探着问道：“芸姐，山海公馆归你管吗？”

    “山海公馆？！”赵芸表情严肃下来，“你问山海公馆干吗？”

    “山海公馆三幢九楼住着个男人，他能见鬼，还有法术神通。一看就很厉害，我想找他帮忙。”孟思久声音越来越小。

    “虞大魔王，能不厉害吗？”赵芸低喃一句，抬头，“我劝你别去送死。虞湛他最讨厌鬼。靠近山海公馆的鬼全都被他打得魂飞魄散！”

    孟思久挠脸，“没这么夸张吧？我昨天不小心闯进他家，他也只是把我赶出来而已。”虽然有被打一下啦，她在心里小声吐槽。不过，在家发现入侵者，这个反应也算正常吧。

    赵芸活像见鬼，“你在开玩笑？！”

    “哎呀，来不及了。”孟思久看着泛白的天，朝外飞去，“等我回来再跟芸姐你说。我要去找虞湛了！”

    白天鬼少，孟思久飞回山海公馆，蹲在虞湛门口等他出来。直觉告诉她，只有虞湛才能解决她的麻烦。

    日上三竿，虞湛推开门，一眼看见门口蹲着个小女鬼。

    他目不斜视想要过去，就见对方突然起身，冲他露出大大微笑。

    那笑容阳光灿烂，没有半点阴霾，似乎根本不记恨昨晚那一下。

    虞湛停步，第一次正眼瞧向对方。

    一张心型脸蛋不过巴掌大，两只浅色的眼睛又大又圆，活像猫眼，清澈得如同春日溪水，一眼能望到底。不仅脸小，整个人也小，站起来只到他胸口，低头就能看到她毛茸茸发顶的旋。

    看着就天真幼稚傻乎乎，怪不得有胆子来堵他。

    孟思久对虞湛的感觉却是气场好强，好厉害。她后退一步，避开虞湛强大的压迫感，抬头注视面前英俊高大的男人，双手合十，“虞先生，能不能请您帮我一个忙，我——”

    “不能。”虞湛抬步，朝外走去。

    “我鞍前马后，任你使唤。虞先生拜托了。”

    “我拒绝。”

    “我昨晚一到虞先生家，就觉得虞先生不是一般人。您家里装修以黑白灰为主，简约冷硬，看得出您性格坚毅刚强，家里的粗陶花瓶和装饰画，说明您粗中有细，刚中带柔——”

    “啊。”孟思久没料到虞湛会突然停下，她径直撞上虞湛周身的透明罩子，疼得只揉额头。

    “说完没？”虞湛冷着脸，手中灰色煞气凝聚。保护她的灰光并非无限，多攻击几次，损耗完后就能打散她的魂魄。

    “虞先生是嘴硬心软的好人。”孟思久飞快说完最后一句，双手合十，眼神软软，充满恳求，“拜托拜托，我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

    虞湛盯着孟思久仰起的小脸，手上动作一顿。他幽深漆黑的凤眼微眯，“你知道我的身份，确定还要找我？”他从来不对鬼手下留情。

    身份？不就是很厉害的大佬吗？孟思久想着，果断点头。

    虞湛唇角微勾，凤眼中不怀好意一闪而过，“那就这样吧。”

    人死后会变成鬼，未死离魂则叫生魂。两个月内不能回到自己身体，生魂会魂飞魄散。用不着他打散，只要拖过两个月，她自然会消失。

    孟思久没察觉出虞湛的恶意，她惊喜地朝虞湛露出灿烂感激的笑容，大而圆的眼瞳被喜悦点燃，像两颗璀璨的猫眼石，“哇，虞先生您真好！太感谢您了！”

    她飘在虞湛身边，苦恼开口，“我失忆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昨天一睁眼就在您家。而且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死。虞先生，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查一查？”

    虞湛走进电梯，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不要向其他人或鬼透露好像没死的事。生魂最受恶鬼青睐。”

    “收到！绝对不和别人说。”孟思久望着神情冷淡的虞湛，感动不已。虞先生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不愧是她第一眼见到就有好感的男人。孟思久心里始终有个声音让她亲近虞湛。

    孟思久跟在虞湛身边，心里开心到冒泡泡。

    “你跟着我做什么？”虞湛走出电梯，发现小女鬼还跟着他，眉头一皱。

    “我要听虞先生差遣呀。”孟思久理所当然。她想好了，这段时间都跟在虞湛身边，她没其他好报答的。

    “不需要。”

    “可是……”

    见孟思久还要跟着他，虞湛索性抬手一抓，把她塞进冒出来的灰色漩涡里。

    乐声激越的会所包厢，穿着黑衬衫的男人端着红酒坐在沙发上。周遭是摇骰子的叫喊声、唱摇滚的嘶吼声，唯独他眼中清醒一片，甚至带着几分百无聊赖。

    陈喆跑过来擦汗，“虞哥，老于昨天找我，说想把青焰开到外地去，问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虞湛摇晃着杯中暗红色的酒液，神情漫不经心，“钱要赚那么多干什么。”青焰足够让他挥金如土，过上现在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他找不到赚更多钱的动力。

    陈喆早就见识过虞湛视金钱如粪土的表现，这回也没多大意外。擦完汗后又继续跑到兄弟中去。

    虞湛往后一仰，仿佛预见未来几十年后的自己。仍旧坐在这张沙发上，重复着今日的生活。他喝干杯中酒，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头。

    他在嘈杂声中闭上眼。

    衣袋里的震动将虞湛吵醒。他看着格外熟悉的来电号码，动作一顿，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少女哭声，让虞湛眉心一皱。他刚想挂电话，对面某个关键词让他止住动作。

    “你说什么？”

    “我……”

    虞湛揉揉眉心，冲兴奋要命的那些人喊了声闭嘴。

    足以称得上噪声污染的嘈杂声还在继续。混杂着手机里传过来的哭声，让虞湛莫名头疼。

    “闭嘴！”

    包厢里霎时安静下来，只有音响里的男声还在声嘶力竭地吼着：“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你好凶哦。”手机那边，传来少女带着哭腔的小小声。

    虞湛转头，冷喝，“你也给我闭嘴！”

    他走出包厢，等了半天不见对面说话，冷声道：“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不是你让我闭嘴嘛。对面在心里小声一句，想起打电话的原因，害怕地哭喊：“你家里怎么有猫！”

    孟思久抽抽噎噎，“对不起，你能不能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