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父女

作品:《眷属难成

    车子驶进内院,又行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又换了轿子,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进到二门。

    周助照旧抱着阮晴进了一处富贵奢华的房间。

    屋里摆着一张凤尾琴,琴后坐着个身着白袍的男人。

    他生得十分秀美,就那么不言不动,便恍若有风,飘飘欲飞,有若谪仙下凡。

    周助浑身都是森冷的气势,看着那人冷声道:“沈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沈公子停了琴,眼波流转,看着周助,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怔忡。

    尽管他是男子,可这一眼光华璀璨,令人神旌摇动,竟比绝世美人还要诱惑。

    他并未起身,只微笑道:“周驸马,许久不见,承蒙您还记得在下。”

    声音也好听,有如玉石相击。

    周助本身也是相貌绝佳的翩翩公子,可站在这位沈公子面前,生生稍逊一筹。

    这位沈公子不论内外,都极尽精致,周助是朝廷命官,身带戾气,自然不及沈公子温润。

    周助毫不客气的抱着阮晴坐下。

    沈公子颇为意外的打量着阮晴。

    小姑娘年纪虽小,还没长开,却五官精致,容貌殊绝,可以想见将来会是何等的美人。

    只不过,有些眼熟。

    会像谁呢?

    这么多年身陷泥泞,他早学会了自我麻醉。

    时间长了,连记忆都模糊了,以至于从前的故人,他也早不知丢到了哪个爪洼国。

    阮晴早就猜着周助不会无缘无故的带自己来这儿,甚至这男人很有可能是她亲爹。

    她简直没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见这沈公子面带思索的打量她,她满心恼火和羞愤。

    生怕周助不管不顾的揭开现实,因此只回身扑到周助怀里,做了一只逃避的鸵鸟。

    沈公子好奇的问:“这是周驸马的掌珠?”

    周助断然道:“错。”

    沈公子也是聪明人,尤其这么多年一直在达官贵族之间游走,身居下贱,却又活得如此游幽自在,没点儿本事是不可能的。

    他微微蹙眉。

    美人宜喜宜嗔,他做出这样烦恼的姿态来也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怜惜。

    周助却是牛嚼牡丹的人,压根不把他的姿态放进心里。

    他朝着沈公子笑了笑,道:“故人重逢,无酒怎么成?”

    沈公子只得轻轻拽动身边的铃铛,很快有人送进酒菜。

    沈公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周助毫不客气的在主位坐了。

    到这时阮晴才发现沈公子双腿残疾,竟是不良于行,有小童进来,将他背到桌旁。

    他并无羞惭之态,真个如朗月清风,端的有坦荡君子之风。

    周助一手揽着阮晴,一手执壶,给自己倒了盅酒,举起来朝着沈公子道:“恭喜你们父女团圆。”

    阮晴的脸直接就白了。

    沈公子酒才倒了一半,听闻此言,手腕一抖,那酒就洒到了他的膝上。

    他不由得皱眉,搁了酒壶,仔细打量阮晴,问周助:“此话,从何说起?”

    周助居心不良的笑了笑,道:“从顾梅说起。”

    沈公子面白如纸,眼中闪过伤痛之色。他克制住了颤抖,垂眸道:“顾梅是谁?”

    周助笑笑,又给自己倒了盅酒,朝着沈公子一举,道:“恭喜尊夫人早登极乐。”

    沈公子脸色由白变成了青,问道:“你说什么?梅梅她……”

    周助冷咧的道:“对,她死了。”

    沈公子怆然一笑,忽的仰头长呼一声,有如失侣孤燕,又如失侣独狼。

    良久,他眼露痛切之色,瞅着周助连连摇头:“周驸马此来,意欲何为?”

    周助道:“自然是好心让你们父女相认。”

    周助用手往前一推,阮晴被迫滑到地上,要不是她一手扳住了桌沿,只怕早摔个趔趄了。

    可也正因为这样,沈部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他的目光温柔而悲悯的从阮晴脸上掠过,呵呵笑了两声,道:“周驸马何以如此自信?当年我与梅梅相识可是在周府,彼时她是你的禁#脔……”

    你怎么就笃定这小姑娘和你不是亲父女?

    周助只愣怔了一瞬间,反应过来之后,眼睛通红,浑身都是煞气。

    他立即抱起阮晴,开门扔给周次,厉声喝道:“带走。”

    周次只来得及接住阮晴,他又不敢碰,慌忙把她放下,且不敢不听周助的吩咐,随即扛起阮晴就走。

    阮晴气得蹬腿,声音尖厉的道:“你放我下来,你这个坏蛋。”

    周次跑得飞快,还不忘安抚阮晴:“阮姑娘,大人说不让你在跟前,那是为了你好,还是跟小的走吧。”

    阮晴气得哭道:“我不,你们都是沆瀣一气的浑蛋,不是说带我找我爹娘的吗?怎么见了人,你们又不敢说真话了?”

    周次恨不得捂阮晴的嘴:“我的姑奶奶,这里是什么地儿,您怎么敢胡说。”

    不说周次把阮晴带出院子,且说周助回身。

    他一脸的气势汹汹,可等看到沈公子,他又愣了。

    沈公子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柄带血的白玉簪,脖颈处一片血污,他坐在那儿,朝周助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他想笑,却只发出呵呵的声音,还因为疼痛而变了调。

    周助上前一脚把他从椅子上踢下去,骂道:“你这贱#种,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你了吗?”

    沈公子微笑着闭上眼,大有“你有种就弄死我,弄不死我你就是王八蛋”的模样。

    周助踩着他的胸腹,厉声问:“你都知道什么?阮晴到底是谁的种?”

    沈公子笑而不言。

    他已经毁了声带,任凭周助再使出什么严苛手段,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报应,就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怀疑中吧。

    周助也猜透了他的用意,他泄恨似的几脚踢下去。

    沈公子喉咙里不住的往外涌出血,不知是不是踢伤了内脏。

    他毫无风度的惨叫,可这惨叫声不能让周助满足,反倒更刺激了他的凶性。

    他一脚比一脚狠,骂道:“你也说那是我的禁#脔,可你怎么敢染指?

    当初就不该留着你这条狗命,让你多活这几年,你去死吧,死也不许去找梅梅,你去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