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作品:《甜甜的宠

    黄卫明被黄老太太问得一愣, 他怎么知道付老师有没有男朋友结没结婚

    而且奶奶想问自己去问好了,为什么要悄悄的问自己呢

    黄卫明再聪明, 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 很多事情还不懂, 只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付老师那么漂亮, 追她的人一定特别多。”

    黄卫明, 称赞起付晚晚来,从来不吝惜形容词, 只是他知识水平有限, 只能用“漂亮”、“好看”来形容。

    黄老太太叹了口气, 点点头,对黄卫明低声说:“只怕你们这位付老师, 也不能把你送上初中喽。”

    黄卫明小学上了五年, 换了不八、九个老师,黄老太太本来以为这一位自家孙子很喜欢的老师,能教完黄卫明的小学,到时候她就把黄卫明送到市里读初中。

    现在看来, 最好下学期就把黄卫明送到市里,只是他爸爸——

    黄卫明听了黄老太太这话, 很诧异, 问道:“为什么付老师答应我了,教完我才走!”

    他急着给付老师辩解,说话声音都有点大。

    黄老太太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向坐在桌边的付晚晚看了看,无声地叹了口气。

    天色变暗,付晚晚要回去——她在镇上有教室宿舍,黄卫明自告奋勇地要送老师回去。

    付晚晚笑道:“你不是怕一个人走路你送我回去,还不是要一个人回来”

    黄卫明昂首挺胸地说:“我是男人,我要保护老师,我不怕。”

    付晚晚心里很受感动,她摸着黄卫明的头说:“我的小英雄,老师现在还年轻,等老师年纪大了,走不动路了,再要小英雄保护,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弃老师呀。”

    “我不会的!”

    付晚晚只让祖孙二人送到了村口,自己走沿着江边,走回淮凌镇。

    付晚晚胆子很大,一向不怕走夜路,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付晚晚听着江声涛涛,看着满天繁星,心里却在想,我离开槟城,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我竟然还没有……

    付晚晚想越心惊,也没空看美景,享受夜风了。

    她努力回忆起那天和陆长安吵架的经过,猛然发现,那天她拿过避孕药要吃,可最终避孕药被陆长安抢走了。

    再之后她上楼,思考离开,竟然没碰过避孕药。

    付晚晚停住了脚步,她觉得夜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怪兽,几乎要把她吞没。

    .

    周末,付晚晚要带黄卫明去江城。

    黄卫明问:“老师只带我一个人去吗”

    付晚晚点头。

    黄卫明高兴坏了,比付晚晚告诉他要带他去江城时还开心。他回去换了出门穿的衣服,把头脸脖子洗了又洗,生怕给老师丢人。

    而付晚晚,最近的心情七上八下,她若是有心情时,也是一位极爱美的人士;可现在心情不好,她就没心思打扮了。

    她在村口等到了焕然一新的黄卫明,领着他去汽车站等车——从淮凌镇到江城,要三个小时的车程。

    黄卫明看着付晚晚仍旧穿着上课时常穿的那套连衣裙,问:“老师,出门不换新衣服吗”

    付晚晚没想到黄卫明会这么问,这才好好打量黄卫明,她虽然平时对学生的穿着不怎么在意,但也看得出,黄卫明的短袖是新的,头发也比平日里整齐多了。

    心下有点羞愧,自己这个老师,竟然还不如学生合格。

    她想,这是我应该教导他的啊。

    付晚晚平时随意任性惯了,一旦当了老师,也还保持着原来的习性,只凭自己舒坦,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每天从淮凌镇到江城只有一班车,上午九点钟发车,付晚晚看现在时间是八点半,想了想,拉着黄卫明往学校方向跑去,边跑边说:“你说得对,老师回去换衣服。”

    到了宿舍——也是一间和教学楼差不多的平方,十多平方,好在只有她一个人居住。

    付晚晚拉着黄卫明进门的那一刻,自己都觉得惊讶:我竟然带别人进我的房间了。

    她翻了翻旅行箱——她带来的衣服实在不多,但因为一直呆在镇上的缘故,有两套换洗的就足够了,她也没穿几件。

    付晚晚把巷子里合适的衣服摆在单人床上,问:“我穿哪一件”

    平日里付晚晚最不喜欢向别人讨要答案,她什么都能做主,大到婚姻大事,小到涂什么颜色的口红。

    是以每次黄桃问她,“是西柚色适合我,还是橙色”的时候,付晚晚总是回她:“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并非有意抬杠,只是觉得自己的事,就应该自己做主,不应该借助于外人的意见。

    但一个多月的淮凌镇生活,让付晚晚转变许多,她想,我要做一个老师,讲课好坏暂且不说,起码要以身作则,不能让那些大道理,只是一句空谈。

    黄卫明指着床上那件墨绿撒花的长裙说:“这件好看。”

    付晚晚摸着他的头:“好,就这件。小英雄先出去,老师换好衣服,好不好”

    “好!”黄卫明答应得干脆,一溜小跑跑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帮老师关上。

    门再次打开,付晚晚穿着长裙出来了,限于时间关系,她只是简单画了淡妆,但黄卫明第一次见到付晚晚这么用心打扮自己,只觉得好看,他由衷赞美:“老师太好看啦。”

    付晚晚笑道:“快走吧,一会儿赶不上车。”

    她拉着黄卫明,又是跑着赶了回去,到汽车站,离发车只有两分钟了。

    幸好学校离车站不远,付晚晚想。

    三个小时的车程很难熬,从不晕车的付晚晚第一次体验到晕车的滋味。

    她记得来的时候也是做的这种客车,那次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为什么一个多月后,再次坐车,反应那么大。

    她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两个锤子,前后敲打,上到胸口,下到腹部,简直没有一处好受。

    头又疼又晕,只想呕吐。

    她闭眼强忍着,把脸朝窗户那边看,不让黄卫明看到她的窘状。

    黄卫明怎么会发现不了,他知道他的老师应该是晕车,可他也没有办法;但他知道老师这时候是不想被发现、不想被担心的,那他就顺从老师的意愿,装作没有看到。

    他只偷偷地拿眼睛瞥老师的侧脸,付晚晚原本涂了腮红的脸,都变作雪白,毫无人气。

    停车的时候,付晚晚只有一种感觉:重生。

    三个小时的煎熬结束,付晚晚好像在地狱里走过一遭,不过令她感到开心的是,即便那么难受,她也熬了下来。

    她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她多么有毅力和耐力,只是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她带了她的学生。

    她不能让一个小孩子为她担心。

    付晚晚牵着黄卫明下车的时候,这么想。

    出了汽车站,付晚晚见到江城的高楼大厦宽阔街道,竟然有种重回人间之感。她在淮凌镇呆了一个多月,已经习惯了那里的节奏,再看到都市,不免有点感慨。

    付晚晚先领黄卫明去逛商店,她想给黄卫明买衣服,黄卫明却只是不要。

    付晚晚知道这是他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在作祟,也只好由着他。

    在地面都光可照人的商店里,黄卫明看着指示牌,把付晚晚往五楼带,付晚晚只好跟着黄卫明,到了五楼才知道,这一层是卖老年人衣服的。

    黄卫明很认真地每家店都逛。付晚晚,年轻女子,年龄不够当黄卫明母亲,姐姐也不像;黄卫明,一个小男孩,还不能叫做男生。

    这两个人以一种奇怪的组合逛遍了整个商场五楼。

    当他面绕回到电梯处的时候,黄卫明很是认真地说:“以后我要给奶奶买那件。”

    他指着最后逛的那家店,神思飞扬地说道。

    付晚晚没有提帮他买的话,她知道,这个男孩,不会要别人的东西。施舍也好,礼物也罢,他都不会要。

    付晚晚赞赏地摸了摸黄卫明的头,问他饿不饿,要吃什么。

    黄卫明想说不饿,但肚子的叫声出卖了他。

    他只好如实说:“饿了。”

    却不说自己想吃什么。

    付晚晚记得一次作文,黄卫明写的是水饺,想必他应该是爱吃水饺的,遂领着黄卫明进了一家饺子馆。

    这个时间,午饭已经吃完了,晚饭还没开始,付晚晚一向不在乎什么时候吃饭,但看着黄卫明大口地吃着水饺,不时被烫到的模样,还是有点羞愧。

    我应该早就体察到他饿了,带他来吃的。

    付晚晚下车的时候,刚刚经历了一场晕车,并不想见到任何吃的东西,是以一直带着黄卫明在商场里逛。

    等到她觉出饿意,才想起来带黄卫明吃饭。

    她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此时要带另一个孩子,心里的责任感比往常要多出好多倍。

    吃完饭,付晚晚柔声问道:“还逛商场吗要不要去游乐园”

    黄卫明想了想,却说:“老师,你来江城,不做自己的事吗”

    这话把付晚晚问住了,她此时才想到,她来江城,确实是有目的的。

    她要测一下自己是否怀孕。

    淮凌镇上没有卖验孕棒的,付晚晚也不想用网络购买,那太容易暴露行踪——离开槟城的时候,她连手机都没带。

    她本来想到附近的县城购买,但一次上课的时候,黄卫明说自己从未去过江城,让付晚晚决定,带黄卫明去江城走一走,顺便买验孕棒。

    吃过饭,付晚晚带着黄卫明找到一家药店,付晚晚站在药店门口,有点犹豫,买验孕棒这种事情,实在太私人了,她不想要黄卫明知道。可如果不带他进去,万一他丢了怎么办

    付晚晚现在竟然生出了一点为人母的忧愁。

    付晚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牵着黄卫明进了药店的门,进去之后,她对黄卫明说:“你在门口的座椅上坐一会儿,不要乱跑,等老师买完药好吗”

    听到老师要买药的时候,黄卫明的眼神动了动,但他还是乖乖地在长条休息椅上坐好。

    付晚晚自去柜台前买验孕棒。

    黄卫明坐在那里看着付晚晚,想,付老师是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她在车上时那么虚弱,而且她的病症在当地都治不了,要来江城开药了。

    小小孩童的心里简直要悲伤死了,可他又是男子汉,不能问,只能忍着。

    付晚晚卖完验孕棒,便把它放到了包里,转身看到黄卫明一丝不苟地坐着等她,有点好笑,走到他面前,笑道:“走吧,小英雄。”

    黄卫明竟然有点委屈,不言不语地起来,被付晚晚牵着,走了出去。

    付晚晚问他要不要去游乐场,他只是摇头。

    付晚晚想,他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转了性忽然福至心灵,黄卫明的父亲现在就住在江城,他又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从此不管黄卫明了。

    付晚晚只当黄卫明想起了他的父亲,便低下身子,把自己和黄卫明放到同一高度,问他:“想爸爸了”

    黄卫明不意付老师竟然问这种问题,他爸抛子弃母,出去十几年,从来没回过家,也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他的消息,都要靠同村人回家,才能知道一二。

    这种人,黄卫明早就在心里和他一刀两断了,什么爸爸,我只要奶奶就好了!

    黄卫明分明是担心付晚晚的身体,却被付晚晚误会成了想爸爸,他简直比刚刚还要难过。

    付晚晚没能弄懂黄卫明的心事,她以前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现在却很想钻到黄卫明的肚子里看看,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不能好好和老师说呢

    付晚晚和黄卫明两人都蔫蔫的,搭上了回淮凌镇的汽车。

    一路上黄卫明不说话,付晚晚也找不到话题。她本来担心自己再次晕车,但许是吃了东西的缘故,她没再晕车。

    不晕车,连不说话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付晚晚很是无奈,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一个小朋友。

    对付晚晚来说,从来都是被人奉承她,哪有她要讨好别人的时候。

    真是世殊时异,翻天覆地啊。

    熬到了下车,付晚晚终于忍不住了——这三个小时她都如坐针毡。

    付晚晚要送黄卫明到村口,她牵着黄卫明,黄卫明也不给她牵,自己在前面走。

    付晚晚说:“你到底怎么啦”

    她拦住黄卫明,蹲在他面前,几乎用尽了这一生的耐心,在这之前,付晚晚从来没想过,在并非撒娇耍赖的情况下,她会这么对待一个人。

    听付晚晚这么问,黄卫明一下子受不了了,他扁着嘴道:“老师,你是不是得了重病……”

    黄卫明这么说的时候带了点哭腔,脸蛋严肃得好像付晚晚马上就要去世了似的。

    付晚晚哭笑不得,她努力回想,是怎么让这个孩子有了她会死的错觉,是了,一定是去药店的时候,他要黄卫明坐在门口等她。

    傻孩子,老师要买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让你听到

    只是心里却被一种感动涨满,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说道:“黄卫明,老师不会死的。”

    黄卫明还是不怎么信,问:“真的”

    “真的。”付晚晚坚定地说。

    “那老师能不能告诉我,你买的是什么药,你哪里不舒服”

    付晚晚想,这还真不能告诉你。眼珠一转,已经想到怎么编理由了。她说:“老师是去买晕车药,你看,老师回来坐车到时候,一点都不晕啦。”

    黄卫明警惕心很强,接着问:“那药呢,我想看看。”

    付晚晚摸着他的脑袋说:“都吃了,哪还有什么药。”

    黄卫明半信半疑,但既然付晚晚说她没有得绝症,黄卫明也愿意往好的方向想。

    付晚晚见他终于有点活气,心里放了心,把他送到村口自己就打算回镇上,转身的时候,黄卫明说:“老师,你在这里没亲人,但你不要怕,我和奶奶就是你的亲人。”

    说完,好像不好意思似的,不等付晚晚转回头来,自己飞快地跑了。

    付晚晚看着黄卫明小小的身影跑远了,心里有种难言的感动。

    她向来冷漠,亲情爱情友情都如是。如今,却被一个小小孩童感动,她心里本来没有冰川,却也不得不融化。

    付晚晚回到宿舍,已经很累了。她是一个很懒的人,到淮凌镇之后也没怎么出过镇子,如今为了确定自己有没有怀孕,来回做汽车,把自己颠簸得都快散架了。

    简单洗漱之后,付晚晚躺在单人床上,她知道自己应该去试验自己是否怀孕,但心中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去。

    她一向是什么都不怕的,但人命关天,在生命面前,付晚晚也不得不生出一丝敬意。

    .

    陆长安将槟城翻过来都没有找到付晚晚的一根头发,付晚晚出走一个多月了,他却什么都找不到,陆长安在这一生中,第一次生出挫败之感。

    他想念付晚晚,同时也疑心自己是否能够找到她,找到她之后,能否挽回她的芳心。

    陆长安一向是个行动派,但事关付晚晚,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一周前,有消息说付晚晚到了兰城,陆长安不远千里北上寻找,却再无消息。

    “盛世长安”收购“青峰影视”的计划仍在进行,陆长安是总裁,但手下能人众多,他抽身去找付晚晚,对公司并没有造成影响。

    在付晚晚出走三个月后,陆长安终于得到消息,付晚晚身处南方江城。

    .

    付晚晚胖了,她知道这并不是寻常的发胖,她胖起来的地方只有腹部。

    其实她很清楚,她并不是发胖,只是怀孕三个月,有点显怀而已。

    那天晚上,当她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时,她就知道,怀孕了。

    付晚晚一开始有点不知所措,想,只有那一次忘记吃药,怎么会这么准呢

    付晚晚并不怨艾,也从来没想过打胎,她并不信奉任何宗教,只是觉得,顺其自然,我不主动要孩子,可孩子既然选择了我,那我也不会拒绝。

    她不知道如果换做没有出走之前,她会不会是这般想法。只是出走之后,来到淮凌镇做老师,朝夕同小学生相处,心里对小孩的好感,确实有所增加。

    尤其是确定自己怀孕后,她看黄卫明,常常想,我的小孩长大了,会不会也如他这般,嘴巴甜甜的,惹人喜欢。

    在不知所措与淡淡的甜蜜中,到了十二月末,这一年走到了终点。

    有时付晚晚也会想,她在这一年中的经历,要远远比以前加一起还要丰富,拍电影,到乡下当老师,如今又怀孕。

    她好像童年还没有过完,孩子已经悄然降临,告诉她,你要当妈妈了。

    妈妈么,也挺好的,付晚晚天真地想,以后可以和他或她一起玩。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异常的阴沉,昨天已经下过一场小雨,空气冰冷入骨。

    付晚晚是北方人,冬天十二月从来都是下雪的,如今见到下雨,别有一番趣味,只是冷,太冷了。

    明天就是元旦,学生们有三天假放,今天一个一个的,脸上都是喜悦。付晚晚也开明,最后一节课让大家开班会,玩起来,反正是最后一天了,她想让这些学生们,都用快乐迎接新的一年。

    付晚晚和学生们一起玩起了击鼓传花,正闹着、乱着,忽然校长行色匆匆地敲门,进了教室。

    校长四十多岁,戴眼镜,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她打断付晚晚和学生们的游戏,对付晚晚说:“付老师,外面有人找你。”

    付晚晚正拿着红领巾——这是击鼓传花的“花”,听到有人找,心里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p>

    来了,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付晚晚将红领巾递给黄卫明,教他们接着玩,黄卫明似有所感,没有伸手去接。

    付晚晚走出教室的时候,黄卫明大声喊:“老师,你还回来吗”

    付晚晚停下了脚步,没转身,也没回答,她回答不了。

    校长让黄卫明安静,教他们先玩游戏,说老师一会儿就回来。

    .

    陆长安没有想到他的晚晚,变成了这样。

    付晚晚就站在她面前,她脸色苍白,还有点浮肿,眼下也是青色的,她好像比原来发胖了,但陆长安总觉得,她不像真实存在的,好像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再次离开自己。

    校长把付晚晚带到后,识相地出去了。

    这是一间没用的教室,屋内只剩下付晚晚和陆长安两人。

    陆长安没说话,只是长久地看着付晚晚。

    付晚晚倒是坦然,在被陆长安盯了好一阵之后,说道:“喂,能不能不走”

    什么不走她这话没有主语,陆长安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我能不能不走”,还是“你能不能不走”

    不过陆长安自认在付晚晚面前,是一向被忽视的,付晚晚问的应该是她能不能不走。

    他摇摇头。

    付晚晚认命似的说:“那好吧。”

    心里想,我要违背对黄卫明的约定了。

    如果此时付晚晚没有怀孕,她一定坚决要留在淮凌镇,她并不惧怕陆长安,大不了再闹一顿。

    只是她怀孕了,淮凌镇的医疗水平着实堪忧,她想,回去,对我和孩子都好。

    付晚晚始终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在守信和自己的健康之中,她选择了后者。

    只是要对不起黄卫明了。

    “你等着,我回去一下。”

    付晚晚说着,要转身出门。

    陆长安却比她还快,眨眼间已经堵在门口,就那么站着,拦住付晚晚的去路。

    “你放心,我不跑,我去和学生道别。”付晚晚看着陆长安的眼睛,说得非常真诚。

    “我和你一起去。”陆长安说。

    付晚晚无奈:“随便。”

    付晚晚回到了教室,陆长安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付晚晚进了教室,他就站在门口,眼睛始终不离付晚晚。

    教室里本来吵闹的,付晚晚一回来,立刻就安静下来,付晚晚对着所有同学笑,挨个看他们。

    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付晚晚很想把他们都记住,看完了,她走到黄卫明的座位上。

    黄卫明桌上摆着语文课本,不和其他学生玩闹,独自看书。

    “怎么不玩了”

    付晚晚问,随后照例把手放到黄卫明头上,想摸摸他的头发。

    却被黄卫明躲开了。

    这是黄卫明第一次躲避老师的抚摸。

    他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那个男人很高大,穿西装,很威严的样子。黄卫明想,就是他,要把我的老师带走。

    付晚晚忽然不想走了,她抬着落空的手,内心天人交战,她始终相信,自己如果作上一作,闹上一闹,陆长安决计不敢强行带她走。

    只是、只是,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啊。

    付晚晚好像在这三个月中,一下子长大了。她颇觉无奈,也理解了一些“大人”的艰辛。

    陆长安见她犹豫,直接从门口处走进来,站到她后面,双手放在付晚晚肩上。

    黄卫明眼中敌意更盛。

    付晚晚不想见此,她拍了拍陆长安落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声道:“走吧。”

    眼睛却是看着黄卫明的。

    .

    出去之后,陆长安对付晚晚说:“你要是舍不得,我可以资助那名学生。”

    付晚晚停住了脚步:“如果我要留下呢”

    “那我和你一起留下。”陆长安眼神坚定。

    付晚晚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陆长安这个人,一向言出必行。

    付晚晚想了想,说:“不必了,最后结果总是要走的,我也不能让我的孩子,在这儿呆一辈子。——只是你不必资助他,我想他并不想受你的恩。”

    付晚晚说完这话,自己先走了。陆长安也赶忙跟上,他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拿“我的孩子”这话问付晚晚。

    找回付晚晚,对他来说,已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怕这一句话,再问得付晚晚难过。

    毕竟他们吵架就是因为这个。

    陆长安想,我真是怕了她了。

    陆长安是坐自家的直升飞机来的,付晚晚见到飞机,好笑道:“你这样子,真像是来抓人。”

    陆长安想,我确实不介意抓你回去,只是不忍心。

    上了飞机,付晚晚把自己用毯子裹好,躺下,闭眼休息,舒服得像一只懒猫。

    陆长安坐在她旁边,贡献出一条腿作为枕头,给她枕着。

    他看着付晚晚憔悴的脸色,和甜甜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找到她之前,陆长安设计过多种再相见的场景,无数次在梦里,把付晚晚抓回去狠狠疼爱。

    但真的找到了她,却是和多年好友想见一般,彼此除了默契还是默契,连很多废话都不必说。

    什么我找你好辛苦,你为什么要跑,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你,你过得可好为什么你看着比以前胖了,脸色却更憔悴你不知我心疼你吗

    ——这种话,陆长安在心里说了多少遍,可事实是,他什么都不必说。

    在付晚晚面前,煽情没有必要,她不会被打动;关心的话也可免了,她最不喜欢虚浮。

    是以陆长安只是伸手,用拇指抚摸付晚晚的眼角眉梢,她没有皱眉,陆长安却徒然地想让她眉眼更顺一些。

    .

    飞机飞到槟城,不过一个小时,付晚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就被陆长安抱着,下了飞机。

    来接机的是陆长安的全能秘书李景宗,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坚决不看。

    他充当司机,问陆先生去哪。

    陆长安说:“医院。”

    付晚晚在他怀里说:“我要睡觉!”

    陆长安说:“你现在就可以睡。”

    “我要回家睡觉。”

    陆长安眼睛放出光芒:“好,去完医院就回家。”

    “家”这个字,被他说得极重。

    付晚晚小时候得过阑尾炎,对医院很没有好印象。她确定自己怀孕,都是自己去药店买验孕棒,而不是去医院好好检查。

    她不喜欢医院,陆长安也知道,很少带付晚晚去医院,多半是叫家庭医生陈枫过来。

    但今天陆长安却十分坚决,完全不听付晚晚的话。

    付晚晚想,随便吧,反正自己都和他回来了,以后孩子还要生呢,现在去医院就当提前演习了。

    到了医院,自然都是绿色通道,付晚晚像个娃娃似的,被各个白衣天使们摆出种种姿势。

    付晚晚,每当这时,就特别屈辱,她心一横,直把自己想想成是个死物,不在乎尊严。

    医生都到下班的时间了,付晚晚才被完,全须全尾地被两个白衣天使扶着,坐到陆长安旁边。

    那位戴眼镜的男医生笑得眼睛都快合在一起,他拿着化验单,对陆长安说:“陆先生,太太已经怀孕十三周了。”

    付晚晚想,嗯,我知道啊,这还用你告诉

    却见陆长安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钟,才说:“你说什么”

    那医生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还说道:“三个月,稍微有点胎位不正,不过没关系,胎儿还在成长。”

    陆长安这才反应过来似的,露出一个在付晚晚看来很傻很傻的傻笑。

    付晚晚有点拒绝承认这是陆长安,真是,太傻了。

    这天,这家医院所有给付晚晚检查身体的医生护士,都收到了一份数值不小的红包。

    陆长安找回妻子,还找一赠一,双喜临门,出手自然阔绰。

    .

    折腾了一下午,李景宗把车开回别墅的时候,付晚晚有种大赦天下的感觉,她现在只想睡觉。

    但陆长安却似乎专门和她作对似的,在她下车的时候,不想让她走路,还想用抱的。

    付晚晚觉得她这双脚在陆长安这里可以砍下去了。

    进了门,付晚晚从陆长安怀里挣扎下来,喊:“阿姨,我回来了。”

    却没人应。

    陆长安有点尴尬:“阿姨,我让她回家休息了,你想她的话,我马上让她回来。”

    哦,我不在的时候,他把我的阿姨辞退了。

    付晚晚面无表情地想。

    “要不我现在就叫老李打电话”

    付晚晚摆了摆胳膊:“算了吧,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好。”

    陆长安又抱着付晚晚上了楼,进了卧室。

    灯开启,付晚晚一看,卧室又变了样。巨大的婚纱照没了,仙人掌也没了,窗帘是拉着的。

    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付晚晚独自一个人在这里住时的模样。

    陆长安把付晚晚放到床上,付晚晚不解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在问路长安话。

    陆长安心领神会,答道:“你不喜欢。”

    付晚晚想,哼,还算你识趣。

    不过她走了三个月,还是有点担心仙人掌的死活,怕它也中了自己“杀手”的魔咒,死于非命。

    她问:“我那株仙人掌怎么样了”

    陆长安笑了,伸手刮了刮付晚晚的鼻子,道:“放心,我帮你养着呢。”

    “那就好。”付晚晚本来很困,但一和陆长安聊天,困意反而去了一半。

    她实事求是地说:“我饿。”

    陆长安笑得不怀好意:“想吃什么”

    付晚晚纯洁无比:“想喝粥。”

    “好。”

    阿姨不在了,陆长安充当了阿姨的角色,他到厨房,为付晚晚熬了一锅小米红枣粥。

    陆长安把粥盛在小碗里,端上楼去,付晚晚见他如此上道,也幽幽起身,找个枕头倚着,做倚床状。

    陆长安坐在付晚晚旁边,用小勺盛了粥,放在嘴边吹凉了,才送到付晚晚嘴边。

    付晚晚心里,是有些嫌弃他不卫生的。然而她自己又懒,只想动口,不想动手,遂就一边嫌弃,一边享受地张嘴喝了。

    一碗喝完了,陆长安问付晚晚还要不要,付晚晚真诚地点头,表示还要。

    陆长安笑得越发慈祥了,说道:“现在晚晚肚子里还有一张嘴要吃饭。”

    说完,优哉游哉地下楼盛粥去了。

    付晚晚倚在床头,琢磨陆长安这句话,深深地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一直这么能吃的呀。

    陆长安果然又盛了一碗上来,喂付晚晚吃。

    这碗吃完,付晚晚想,我不能再吃了,吃货也是有尊严的。我要是再吃,他说我怀了双胞胎怎么办

    陆长安不知道付晚晚脑补能力那么强,给付晚晚擦完嘴巴之后,下楼送碗勺。

    付晚晚留在房间,无语凝噎,怎么感觉陆长安,把父爱提前用到她身上了呢

    陆长安再次上来的时候,付晚晚已经躺下,并且非常贴心地躺在大床的一边,给他留出空闲的地方。

    陆长安却只是站在床边不语。

    付晚晚感觉他看着自己的样子很可怕——可怕的深情。

    拿后背对着他,都要被他看穿似的,只好转过身,问:“你不睡觉吗”

    还顺手拍了拍床。

    陆长安看着付晚晚,狭长的凤目露出疑惑的神情:“你还要我睡在这里”

    付晚晚很是奇怪:“不睡这儿,你睡哪”

    忽然想起来,陆长安怎么可能没地方睡呢,自己这话问的当真好笑,说道:“哦,你去别人那里尽管去好了,我不会管你的。”

    说完,她觉得自己很是宽宏大度,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不明不白,又凭空弄出个孩子,付晚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大些。

    陆长安对她是没有任何责任的。

    陆长安却忽然俯身,一臂支撑在付晚晚枕边,眼睛直盯着她的眼,说道:“只有你一个,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哦。”

    陆长安深深叹了口气,和付晚晚将道理,永远讲不通。

    他有些泄气地问:“晚晚,你为什么和我回来”

    付晚晚想了想,说:“淮凌镇医疗那么不好,我怕在那生孩子会死在那里。”

    这是真得不能再真的话。

    付晚晚自己还是个孩子,她对待自己怀孕这件事,虽然能坦然接受,但心底里到底是怕的。怕怀孕,怕生产,也怕以后怎么教育孩子。

    她实在不精于此道。

    但怕的同时,也有希望,有期盼。

    恐惧与期待,两种矛盾的感觉在付晚晚心底生根发芽,她选择回来,只是想好好生产,这个目标真实而可触,让她甚至违背和黄卫明的约定。

    付晚晚觉得,她不是圣人,她不大公无私,她自私又害怕。

    虽然她一向不去深究,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她最害怕的时候,她想到的人,只有陆长安。

    只有陆长安会无原则的包容她,无条件的宠溺她,她说往东,陆长安绝不会往西。

    和心中的恐惧相比,陆长安侵犯她私人空间这件事,简直不成问题。

    陆长安听到付晚晚这话,也察觉出了她的怕。

    陆长安自责地想,我听到她怀孕,竟然只顾欢喜,却不曾想一想,她是第一次要当母亲,心里怎么能不害怕

    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付晚晚的脸庞,轻声说:“别怕,陆叔叔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爱泥萌  ̄3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