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阴沉沉的,林月暖刚一起床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是什么贵客闯进来了。

    斩风不在,破云也不在,这院子又成了谁都能闯的地方？

    韩知镜还未睡醒,但他似乎并未被外面的声音打扰，林月暖只好先起身去看看。

    门口站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故意为难红春。

    “把你们三爷叫出来！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话？看看你那副娇滴滴的样子，做给谁看……”

    林月暖只觉头皮发麻，心道,这难道是韩知镜的风流债？

    两个女人站在院中相互打量。

    “你是谁？我是镜哥哥的……红颜知己,永安公主！”她气势汹汹地指向林月暖问道。

    镜哥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还有红颜知己？永安公主？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林月暖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之后,上前镇定自若地给公主行礼。

    “你就是镜哥哥娶的那个小疯子？”公主上下打量一番之后，略显失望地说道，“和我想得有点不一样。”

    在她心中,左相林家那位见不得人的小疯子应该是邋里邋遢的模样,嫁进侯府也会被镜哥哥当成阿猫阿狗丢去一边,哪天不高兴随手弄死都是有可能的,但眼前这位绝色佳人,确定是个疯子？

    对于如此不礼貌的发问,林月暖脸色敛眉垂眸，抬眼诡异一笑道：“和您想象的一样，我发起病来的时候,连三爷都挡不住呢？”

    她说罢咯咯地笑起来,绵软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寒意。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永安公主被她这副样子吓得神思惶惶，冷哼一声绕着步子径直闯进屋子里，林月暖撇撇嘴跟在后面。

    “镜哥哥……”永安公主带着哭腔扑在门框上，眼泪汹涌而来。

    “不想死，就站那里别动？”韩知镜扯了扯被子把自己捂得严实，话语间透着威胁的意味。

    “哦……”

    她的脚停在门槛外，一脸委屈，站在门口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瞧，里面昏沉沉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林月暖，滚进来！”韩知镜的怒声貌似虚弱无力。

    他掀开被子在床上躺成大字，等着她进来伺候。

    林月暖撩起珠帘，见到这幅情景，黑着脸说道：“自己穿好衣服，不然我就把公主请进来。”

    “你给我穿。”他侧过头来看着她，分外委屈，昨晚上他被撩的难受，一夜辗转难眠，实在没什么精力。

    林月暖觉得他可能是昨晚脑子进水了，冰块脸变成姑娘的娇羞脸，真是可怕。难道，三爷，还未摸过别的女人……

    不可能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林月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默默走过去给他穿上衣服。

    “领子没弄好。”他站在她面前提醒道。

    林月暖只好踮起脚尖再去整理一下，然后脚下不稳栽进他怀里，他用力地抱一把之后又嫌弃地推开。

    林月暖：“……”

    “头发乱了。”他不依不挠地说着。

    林月暖抬头望着他的发簪，这个距离有点高啊，看不见。

    “你坐下。”

    韩知镜置若罔闻，低头咬了她脖子一口，然后回味无穷地舔舔嘴巴说道：“不用了。”

    他拎着林月暖往外走，在外守着的红春立即把藤椅上垫上软垫，三爷又要晒太阳了。

    林月暖站在一旁摇摇头，今天是阴天啊。

    被忽略的永安公主从后面跟上来，若有所思。

    为什么看起来，镜哥哥对这个小疯子还不错呢？

    韩知镜刚一抬头，永安公主立即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镜哥哥，你这次一定要救救我！皇兄要把我嫁到北燕去，我才不要和亲呢！”

    韩知镜腿上一用力，悄然把她踢开，力道刚刚好，不至于让她摔倒。

    “穆天涯，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注意，注意点啊！”他说着默默往后瞥了眼林月暖。

    “没关系，我不……”在意两个字没说出来，就被韩知镜一把拽到大腿上坐着。

    “这抱大腿的机会，也只有她有资格。”韩知镜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林月暖忍着泪花点头。

    永安公主眼中怒火昭昭，恨声道：“你不用跟我演戏，到底救不救我？”

    她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收回刚才的嬉笑怒骂，认真地问道。

    “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皇兄真是心狠！”

    韩知镜手里拿着颗核桃，啪的一声硬壳被他捏得粉碎，然后递给林月暖，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北燕的皇子都是你的表哥，多好的姻缘哪。”

    永安公主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说道：“韩知镜，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十一岁之前多好玩，现在我看着都害怕。”

    十一岁之前的韩知镜有母亲的陪伴，拥有很多爱和温暖，自然是会笑会哭的温玉小可爱。

    韩知镜眼神一冷，笑道：“所以，我们大家都长大了，公主还当自己是个孩子。”

    十七岁的大姑娘，还当自己是七岁的孩童，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十四岁，恐怕是自古以来第一个敢明目张胆地虚报年龄的公主，及笄礼办了三次，冷贵妃都被她磨得没脾气。

    “我就是不想长大，我不要嫁人！凭什么要我嫁给那些人？皇兄说的好听，三个表哥随我挑，他们一个傻，一个瘸，还有一个是色鬼，我有得选？”永安公主越说越生气，激动地站起来。

    林月暖觉得，这位公主的脾气果然大，对比来看，就不难怪九公主为什么会被人惦念多年。

    “皇上的小公主都还小，当然只有你这位迟迟不愿出嫁的尊贵公主最合适。”韩知镜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穆天皓没有其他选择，因为这次并不是普通的和亲，冷贵妃本就是北燕国的公主，她的女儿嫁回娘家那是亲上加亲、彼此信任的表现。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死也不会嫁过去的。镜哥哥，我的后半生幸福只能靠你了。”永安公主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林月暖表示很头疼，若是韩卿卿那般角色也就罢了，放开手地整治都没关系，可是眼前这位是太后的心头肉，皇上的亲妹妹，她有些忐忑。

    韩知镜啃着林月暖软乎乎的手指头，沉思良久才道：“好，但是你得先帮我办件事。”

    穆天涯一愣，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她站起身来，信誓旦旦地说道：“只要我能办到的，都没问题。”

    “带我去见清河王，而且要神不知鬼不觉。”韩知镜放开林月暖，却依旧拉着她的小手，神色黯然。

    “这……”穆天涯有些为难，她要好好思量一下。

    “怎么？不愿意就算了。我听说冷太后也答应把你嫁到北燕，我看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颇为惋惜地说着，实则是迫使她立即应下。

    韩知镜起身拉着林月暖往屋里走，似乎是要送客的意思。

    穆天涯焦急万分，慌张地起身，咬咬牙应道：“好，你想什么时候去？”

    韩知镜稍稍用力攥着林月暖的小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又回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淡淡说道：“越快越好。”

    穆天涯左右为难，心中思索许久才道：“那就明晚吧。”

    她说罢就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显然这事情对她来说有点难办。

    林月暖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问道：“三爷为何答应帮她？”

    和亲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穆天皓明明还有其他选择，却偏要忍痛把亲妹妹送过去，与冷太后闹得不欢而散。

    “夫人现在知道的越来越多，哪天我若是真的死了，你也活不成了。”韩知镜起身坐在一旁石凳上开始玩那只死了几日的知了。

    林月暖瞬间有些心疼那只黑色的大知了，死了都不能安生。

    “那我一定日日为你祈福，盼着你长命百岁。”林月暖违心地说着，谁都知道他活不过一年，这一个多月都犯了几此病，恐怕……

    “这样的话，夫人就得陪我一辈子了。”韩知镜说罢回身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林月暖哑然失笑，他这意思横竖都是个死啊。

    “破云，人找着了吗？”韩知镜收起脸上的笑意，转而问道。

    黑衣少年从极乐堂回来，垂首回答道：“明日，便可见着人。”

    莲心今日换了一身明黄色衣裙，站在不远处竖直耳朵听得认真，摆弄着自己的两根小辫子，心满意足地笑着。

    “过来！”韩知镜早就看见鬼鬼祟祟地猫着身子的人，冷着脸喊道。

    莲心蹦着跳着过来，先是围着林月暖上下打量一阵，然后失望地摇摇头，一脸疑惑。

    难道昨晚没成事？

    “了愿回来，我就让他把你带走，如此胆大妄为，留不得。”韩知镜说着就扯掉大知了两只透明的翅膀，似乎是起了杀意。

    林月暖在一旁看得心底生寒，他连莲心都要杀吗？只因为不听话。

    转头去看莲心却不在意，她拿起林月暖手中的核桃仁吃得欢快，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了愿明天回来，你最好已经想到办法让他答应带你走。当然，如果和尚又不要脸地来求我，我会考虑让你死的快点。”

    莲心仍旧没有反应。

    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对着韩知镜装聋作哑。

    可惜，林月暖不敢。

    “三爷，我有事跟你说。”眼看着他又要发脾气，未免波及无辜，她把人拉进屋里。

    她想起昨日宫中之事，打算问个清楚，以求心安。

    “夫人，晚上有的是时间。”韩知镜故意提高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