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之乱（四）

    “还是叔父以为我是在与你玩笑？”姬宇行衣袖还浸着血，白色的道袍污糟一片，他甩开萧晚临前来关心的手，语气更是阴狠，“若是白涟漪清醒，是绝对不会明知我有危险而不施救，所以叔父当时又是因何理由阻止了她离去，让她对自己的使命视而不见了？”

    “使命？”姬疏影听到这两字，愤怒已是难以抑制，“所以你为了提醒她有使命，无中生有，明知会让她受罪，依然选择自残身体了？”

    “那又如何？”姬宇行冷笑一声，“总该有办法提醒她究竟是谁的。”

    姬疏影撒了手，这人已经不可理喻了，他怔愣在原地，心情已是不能单一用愤怒可以形容的，这人是太子，是自己的亲侄儿，纵是白涟漪那日将如今的太子的来历身份解释了一番，可自己终究是不信的，谁又能因为一个故事就怀疑自己的血亲呢？

    “你太让叔父失望了。”姬疏影略感无力地说道。

    姬宇行却是径自走到床榻边，眼神空茫地看着白涟漪面无血色的脸，说道：“谁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不可以，我们本就来自一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容容你不过是一时忘了自己应该是谁了，没关系，我让你记起来就好。”

    “宇行……”萧晚临知道他爱白涟漪，可今日当真是太冲动了，若是晟王计较起来可怎么好，“你冷静一下再说话，还有你的手，让我给你包扎一下好吗？”

    姬宇行正要抬手碰一下白涟漪憔悴的面庞，听到这话才注意到自己满手鲜血，险些弄脏了白涟漪的脸，他收回手，步到一边坐下，由着萧晚临给他包扎伤口。

    姬疏影坐到床榻边，将白涟漪冰凉的手放回到被子里，叹息，若是没有爱上白涟漪，他此刻不会这样进退两难，太子是吃准了自己为了白涟漪不会与他反目，还是真的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得不到，就要带着白涟漪一起往生。

    “你已经得到永王的信任了？”姬疏影也不看太子，只是语气平静地问道。

    “叔父还真是个冷静的人，”姬宇行语气透着些许轻蔑，眼光避开了他二人的方向，“从前只以为我是个被感情左右的人，如今看来，叔父较之我，并没有好上多少？”

    “你若是一直这样与本王说话，本王只怕是没有耐心再关心你的大业成或不成。”姬疏影背对着太子的方向，当真是痛心疾首，他不能说与曾经的姬宇行有多亲厚，但是作为长辈，毕竟也是真心关怀过，在自己眼睛尚未失明的那些年，因为年岁相差无几，两人也曾是一起读书习字，他是真心为自己侄儿的优秀骄傲过，可如今，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接受太子还是过去的那个人，只是性情有变，还是接受太子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姬宇行并不想真的和晟王决裂，此人只要不沾染白涟漪，他还是可以冷静相处的，毕竟晟王如今对自己并非全无用处，他收起了那副倨傲姿态，说道：“永王寝殿内的机关，我已留意一二，为了保险起见，我会再以论道之名前去观察几日，今日之事，也不是全无收获。”

    “收获？”姬疏影摇摇头，太子是有收获，可自己却再也不能真心为他高兴了，“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想来你也不需要本王帮什么忙了，出去罢。”

    见姬宇行没有离开的意思，姬疏影的声音瞬间冷厉了几分，“本王不是你，不会对一个虚弱至此的病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你若是还想以本王侄儿的身份相处，就立刻滚出去！”

    姬疏影这辈子都没有对自己的亲人说出过这样的重话，但他现在只希望太子从眼前消失，带着他那一身血腥气息彻底消失。

    “叔父你……”

    姬宇行话未说完，只见姬疏影瞬步到他面前，一手掐住他的脖颈，一手握拳举到他面前，指尖三根银针闪过森森冷光，姬疏影已是按捺着情绪和他说了这么多，此刻当真是忍无可忍了，“本王不是没有能力要了你的命，你若是一再挑衅，试探我对我昔日侄儿的亲情，本王不妨告诉你，你越是与白涟漪纠缠不清，越会让本王以为你们串通利用本王的感情，到时候，你以为你的命，她的命，还会在本王这里有意义吗？”

    萧晚临不知该如何劝阻，只能寄希望于晟王不会真的对太子下手，正在这时，她看见白涟漪疲惫地睁开了眼睛，正如救命稻草一般，她赶紧过去扶她坐起身来，靠在自己怀里，说道：“白姑娘醒了，你赶紧劝劝他们叔侄二人，你今夜且到我那里安置可好？”

    白涟漪却是喉间血腥气愈发浓重，气息粗重，轻声说道：“别杀他，求你，别杀他。”

    她在努力和系统抗争，她也知道姬疏影此刻有多生气，可她若是不求这个情，今日恐怕真要命丧于此了。

    她极为艰难地咬出了这几个字，方才舒缓了些许不适，她相信姬疏影对太子说的话，是为了让太子不再纠缠，并非真的怀疑自己，因为就在那句请求出口的刹那，姬疏影已然是对太子没了杀意，不然保不齐，白涟漪真要为太子的命，再吐血晕厥。

    “谢谢你。”白涟漪很是感激地看了眼姬疏影，又看向太子，“我身体现在着实虚弱，若是再有些意外，怕是会惊扰了旁人，郡主的住处与晟王殿下近些，想来劳烦殿下走动看诊也能方便一些，不知道宇行能不能体谅一下？”

    白涟漪既已醒来，系统对她的影响自然是消退了，现在的绵软无力多半还是因为丹药未清所致，不过那些欲念已然是散尽了，只是身体不可避免的虚弱些。

    她在萧晚临的搀扶下离开了晟王的寝殿，今日诸事真是令她头疼不已，以至于后半夜她就醒了过来，人品值89，只要帮太子潜入永王寝殿，拿到另一半虎符和名册，自己就能自由了，只有自己不再受外力束缚，才能让心爱之人不再忍气吞声。

    思及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做下的种种荒唐事，她当真是后悔不已，人家未嫁的小姑娘都是含羞带怯，自己却是主动就上手了，虽是有原因，可怎么就没管住手，还偏偏握了那里，这下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白涟漪敲了下系统，“那个，你把我今天的记录都删除了吧。”

    【提示：一旦选择删除，系统将无法为您恢复记录。】

    “不恢复才好，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你绑了别的宿主，这些事情让人看见了就太没脸了。”

    【提示：今日记录删除成功。】

    “我可能很快就要和你说再见了，你虽然经常罚我，但是没有你我也没有重新活过的机会，解绑以后，说不定我还会想念你的声音的。”

    【本系统以为我们还没有那么快说分手哦。】

    白涟漪和系统说着话，到底是体力不支，迷迷糊糊就又睡着了，醒来之时，已是天光大亮，萧晚临正在房中吃着早点，听见动静，方才转过头来，说道：“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没有很好，所以我饿了就先吃了，你今日可觉着好些了？”

    “好多了。”白涟漪坐起身，穿上鞋子就去舀水洗漱。

    萧晚临舀了口小米粥，送到唇边吹了吹，却是没吃，将勺子放回到碗里，说道：“昨夜你是晕过去了，有些事情该是没有听到，我虽与你算不上有交情，但是话还是说与你听罢，我听他们叔侄俩争来争去，说的意思，应该是你这晕厥之事，是因为宇行有意伤了自己的手导致的，具体原因我不知晓，但也许你能明白。”

    “他的手伤得严重吗？”白涟漪拿方巾拭干了面上的水。

    “你是在关心他吗？”萧晚临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说道，“未伤到筋骨，但也出了不少血，他当时还说要让你记起自己应该是什么人，难道你还失忆过？”

    白涟漪洗漱好，坐到萧晚临身边，给自己也盛了碗小米粥，“我是在关心自己，也许真是走得太远，我也不记得我应该做什么人了，但是记起应该是不需要了。”

    萧晚临听不明白他们一个个都在打什么哑谜，但是那二人的叔侄矛盾，还得白涟漪去化解才是，她搅了搅碗里的粥，说道：“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有什么本领，让他们能为你争，也能为你和，我想如果你能劝劝晟王殿下，或许他作为长辈，就不与宇行计较了。”

    “你以为这次是宇行做错了？”白涟漪其实觉着萧晚临才算是对太子百依百顺，合该是不会质疑的才是。

    “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不清，我无法轻易下判断，但是以我从前对宇行的了解，他是不会这样与长辈说话的，昨日之事或许是有什么影响了他，可能他现在也在懊悔呢，我只是希望你能劝劝晟王，这样的话，如果宇行去道歉的时候，也会少些责备罢。”萧晚临盯着自己的碗，心情蓦地有些郁闷，若是自己也能帮得上太子，又何须拜托旁人呢。

    “若是宇行能明白真心不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