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萌发

作品:《王爷的宠妻之路

    兰因收拾碗筷的手停顿了一下,听出殷昭话里头的不对劲儿,她一时之间摸不清殷昭的心思,话也没过脑子,赶忙答道:“是是是,都听殿下的。”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话毕她额间慢慢沁出了些冷汗,背后一凉。往常在兰典还未患病之时,她常由着兰典的心思,领着他爬树下河摸鱼去,而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显然就是哄小孩子时才说的话。

    她尾音又略微上挑,声音不能再软糯,其间宠溺之意不言而喻。

    屋中霎那间再无人言语,可愈是沉寂,她心中便愈慌,最后好似躲着什么洪水猛兽那般,慌慌张张地端着托盘僵着身子,屏气推门而出。

    直到出了门后,她才哈出一股白气,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杏眸中欣喜紧张掺半,又羞红了面颊,像是抹了最美的胭脂。

    屋内殷昭正站在一幅最不起眼的风兰画轴前,手中端着鲜红戏鲤鱼茶盏,衬得手指修长而骨肉匀称,他眯着眼儿,抬起右手覆在风兰的细细枝叶之上,过了半晌,又低垂眉眼,轻声喃道:“这是将我当成娃娃哄了?”

    只是他一想到这个小乖乖正叫人惦记着心念着,他抿了抿唇,心里难得的低落烦躁。

    等着兰因再携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时,他挑着眉三步作一步走至床前,将放在床上的个小暖炉塞进她的怀里,将她推到小榻上坐着,沉声道:“把身上暖过来了,再起来。”

    她缩着小身子像个鹌鹑,乖的不行,抱紧了暖炉,想着快些暖和起来,别过了凉气给殷昭,又看见殷昭推门而出,似是出去吩咐了些什么,过了好半晌才回了房内。

    他甫一入门,兰因就忙着起身将怀里的暖炉递给殷昭,殷昭抬眼儿看了她一眼,却没接过那暖手使的小炉子,冰凉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手指,她心里一慌,手没扶稳,险些将暖炉摔在地上。

    兰因颤着眼睫不敢去看他,却听见他极其轻松地轻笑了几声问她:“手心总是冒冷汗?”

    兰因连忙抿着唇摇头,此时他再往前蹭一小步,是她的鼻尖能蹭到他胸口的距离,她觉着有些不适,正想要往后退后时,却又听见殷昭似笑非笑道:“那你怎么摔了汤盅,这会儿又连个小炉子都扶不住?”

    兰因惊慌失措地抬头,冷不丁地对上他的视线,明明他凤眸如墨染般深沉,看不清其情绪,而就在她想要逃的下一瞬,他往后稍退了一步,偏过头低笑道:“这么看来,本王还得给你请个大夫瞧瞧才是。”

    她红着脸,就站在那处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脑中一片混沌。

    原来,他都知道。

    她守在外室,倒是殷昭进了里室,给自个儿披了件黑色大氅,又从衣柜中取出了件火红色披风,不像是男子能穿着的大小,他淡着神色拿着那披风,走到兰因面前,认认真真地将那披风披在了兰因身上。

    这还是兰因尚于庙中时按照她的身量差人做的,小姑娘十五六的年纪,穿着火红色要显得愈发娇俏张扬些,可他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眸中带着些疑惑时,他才觉着还是白色衬她。

    兰因极其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扯了扯领口的结儿,还未等她开口问话,便看见殷昭边打量着她身上的披风,边低声道:“出去转转去,整日在府中不是无趣?”

    殷昭又耐着心弯腰整了整她的袖口,这才淡声道:“本王要去梅月堂转转去,你跟着本王去。”

    他明知道她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她咬了咬下唇,心中不知又在纠结着什么。

    兰因同殷昭一并坐在马车上,她拘谨地缩在角落处,一点儿声都不敢出,身旁的男人正合着那双凤眸,作假寐状,而兰因却当了真。

    兰因怕他受了寒,慢吞吞地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而后轻轻搭在了男人的身上,又轻手轻脚地重新缩回角落里,怕吵醒了殷昭,还得时不时地抬眼去看。

    等着到了梅月堂此地,随着马车缓缓停下,他慢悠悠地睁开眼来,又挑着眉食指勾着那件小披风,“过来。”

    兰因往他身边蹭了蹭,殷昭皱着眉,“本王叫你过来,还能吃了你不成?”

    兰因被吓了一跳,眼皮子跳了一下,她连忙又往他身侧挪了挪,那火红的披风似是从天而降那般罩在她的身上,入目皆是大红色,她抓着披风,模模糊糊间听见殷昭对她说道:“穿好了,就下马车来。”

    等着她再将披风穿好时,有几丝碎发荡在耳侧,她又怕殷昭等的急了,慌慌张张地下了马车,倒是没想到殷昭真的只在马车前等着她。

    还没入梅月堂,隔着大老远便能看到株株红梅上头缀着白雪,她跟在殷昭的身后,殷昭因为照顾她,步伐略微放缓,她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梅花,哪知脚下新雪下藏着冰,她身形不稳,一屁股坐在这冰凉的雪地中。

    殷昭皱着眉回头看,看见她这副滑稽又委屈的小模样,忍不住掩着唇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眉目间皆是喜意,她穿的太厚重,行动不便,站不起来。

    他上前去伸出手来,她低垂眉眼,看了看自己因着撑在地面上而脏兮兮的手后,不敢伸出手,但还没等她犹豫一会儿,只见他又弯腰主动将她拉了起来,她脚下不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好暖,好香,不……不想离开了。

    “哪儿摔疼了没有?”

    她的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摇着头,蹭的他心里痒痒的。

    殷昭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偏生又有些不大自在地走在前头,到底只对她道:“走的小心些,慢些也不妨事。”

    梅月堂中梅花繁盛又千姿百态,可惜过了这隆冬,又得过上一整年才能见到如此盛况,她悄悄看了殷昭一眼,想着如若还有来年,如若她还能在豫王府中,她还想要来赏这梅花。

    她闭上眼,在心里许了个愿,论是谁人来问她,她也绝不告诉。

    殷昭随口念了几句咏梅诗,只琢磨了其中一句,叫兰因学着去写,只听她在后头小心翼翼细声道:“您的名字……我还没写好。”

    殷昭走在前头,拈了朵梅花在指尖,问她:“哪里不会?”

    兰因咬了咬唇,不大自答捏了捏衣角道:“都太复杂了些。”

    她叹了口气再没了看梅花的心思,又见殷昭回头看她,带着些笑意道:“还要本王手把手教你再写几遍?”

    他的身后有大片大片的梅花,娇艳欲滴,可都敌不过他这一笑。

    等到两人回了府,已近黄昏,有仆人洒扫着无尘的石砖地面,他们裹着寒意回了房,而下一刻,殷蕙请来的大夫便至。

    兰因立在一侧,歪着脑袋看着那大夫手指搭在殷昭的手腕之上。

    过了半晌,那大夫起了身,行礼道:“殿下身体虽虚弱,可也有转好的迹象,我这就开温和的药方子,也好让殿下的身子早些好起来。”

    殷昭颔首,并未置一词,指了指兰因,淡声道:“大夫请给这小丫头看看脉。”

    兰因闻言将手藏在了背后,正想要拒绝,却看到了殷昭略带着压迫的眼神,连忙撸起了袖子来。

    不过片刻,那大夫收回了手,笑道:“殿下放心便是,姑娘只是体略寒,不妨事,冬日里多注意保暖便是。”

    屋中的小仆人走在前头引着那位大夫出府去,屋中霎时间只剩下殷昭与兰因二人。

    在兰因看来,只有生了病的人才会寻大夫郎中来瞧病,她常见殷昭的唇色泛白,没什么血色,若是有冷风侵袭,还要别过脸去轻咳几声,总是不大健康的样子,原来正如她所想的,殷昭身体并不强健。

    黄昏时火烧云彩,一直蔓延到兰因的眼前,树冠之上,映照在还未来得及化掉的积雪之上,别有一番滋味,两人一直静默着,直到小仆人煎好了药端了进来,才终于打破这些沉重的沉寂。

    小仆人将小白玉碗端给了兰因,而后便退了下去,兰因往前走了一步,离倚在小榻上合眼假寐的殷昭又近了一步,她轻声细语道:“殿下,该用药了。”

    殷昭眯起了眼儿来,看着那黑糊糊粘稠又散发着苦味的玩意儿,不自知地皱起了眉,淡声道:“倒了去,本王不用。”

    既然身体在逐渐地恢复,也不需要恢复地多快,省得惹人耳目,尤其是宫中人,兰因拧着眉,执意道:“殿下身体不好,合该用药,良药苦口,殿下还是趁热喝了吧。”

    殷昭皱紧了眉,厌弃且声音中带着些凉意道:“本王不想喝,去倒了去,日后也不必叫下人煎了。”

    兰因执拗着不走,他也无法,轻声呢喃着真是折给你了,两口便喝了尽,半滴不剩,他被苦的说不出话来,她还楞着站在那儿,他瞅着兰因,半晌笑了出来,“连个蜜饯都不备着,本王是这么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