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痴心
作品:《王爷的宠妻之路》 兰因不知道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时自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能让王爷这般身份的人带回府中,还特意嘱咐寺庙之中要让她住在他以前住过的房间。纵使兰因涉世未深,可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可说到底也是自己瞎想,根本算不得个真,兰因试图说服自己,也许只是这位王爷心肠太好罢了,她可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等到兰因再次睁开眼儿的时候,初生的朝阳已然攀上高高的树梢,在一尘不染的青石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顺着窗框,日光又落在了这间屋子中,是故在这冬日里,也难得的暖意融融。
屋里头似乎再没有旁人了,兰因撑着手臂坐起了身来,许是因着方才又熟睡了会儿,脑袋也不似方才那般疼痛。她两条细白的小腿自然垂下,手臂支在身体的两侧,探着小脑袋往窗外头看去,可那风光都尽数被床头前摆着的山水风景薄纱屏风遮了个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她试着站起身来,发现腿脚也不似方才那样酸软无力,而身上的亵衣亵裤还干爽舒适,显然是被人更换过了。
屋里头的地龙烧的正旺,好似暖春四月,要万物复苏了似的。
她走到梨花木窗前,看见外头虽艳阳高照,可风却一点儿也不小,直吹弯了树的腰,树干满是老态,而枝桠又光秃秃的,一片枯叶都没有,入目皆是萧瑟之景。
兰因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心里头失了主意,烦躁又郁闷。
恰好此时,厢房的门被人打开,强劲的风顺着门鼓进了室内,有一瞬间的凉意侵袭了温暖沁香,可一瞬间又被合上,说到底也不知哪个能赢得了哪一个。
兰因听见了开门声才回过神来,光着脚往外头走了几步,见来人是个小尼姑,身条适中,并不突出,好似和自己天没亮时醒来见到的那位小尼姑是同一个人,小尼姑手中提着的应当是今日晨间的饭食。
此时她抬眼看见兰因醒了,便赶忙将手中提着的红漆木食盒子进了里室,可忘记散一散身上的寒气,低着脑袋稳稳地将食盒子放在了小榻上的小炕桌之上,这才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姑娘醒了,快来用早膳吧。”
兰因转过身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朝那小尼姑笑了笑,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处又是堵塞,她只得清了清嗓子,咳了几声,这才小声着道:“麻烦你了。”
天知道,自从自家的粮米铺子出了事之后,她几乎没有吃过甚么早膳,除非兰典给她,不然她在那个家中,是没有资格用早膳的。
寺庙中吃食向来素淡,兰因大病了一场,没什么心思和胃口吃饭,但人家忙活着将饭带给了她,她哪儿能叫人白忙活一顿,多多少少也要吃些,这样的好日子不知还有几天。
简简单单的白粥和鸡蛋,两碟入了味的小菜,不咸也不淡,又怕她吃不饱似的,还准备了一个白面饽饽。
兰因揪着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眼眶有些泛红。她不爱哭,可自从家中生了变故之后,似乎每一日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掉会儿眼泪。
有时是被打痛了的哭,有时是被感动到哭,兰因管这个叫作劫数。
她吸着鼻子吃了才吃了几口,就听见那小尼姑在一旁立着淡声道:“姑娘,庙中不得见荤腥,这吃食还得委屈姑娘了。”
兰因咬着块儿馒头,狠狠地摇了摇头,本想要张口解释,无奈小嘴巴被塞得满满的,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儿的空闲。
能给她一口饱饭吃,她也就感恩戴德了,哪里会挑?
说来也是奇怪,方才本还觉着没有甚么胃口,可一碰到了这样冒着热气又香喷喷的吃食,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吃这一个字,什么烦恼都抛置脑后,再不去想了。
像她这种人,能安稳着填饱肚子度过一日,便是神仙眷顾她,如此又何必给自己再添旁的烦恼?
难得她一小小年纪的姑娘都有这样的见解,而京城中那样精明圆滑的人物却不见得能这样想。
北风呼啸,毫不留情地折断细细的枯枝桠,可贵人们惯来是最会玩乐的。
在这样遇水便结冰的天儿,京城北边有一处叫作梅月堂的地儿,此时在那前厅之中,众闺阁小姐聚在一起,三三两两拉帮结伙儿的讲着话,厅内弥漫着浓浓的脂粉香气,叫人喘不上气儿来。
这会儿有一女子,体态可爱,约莫十七八岁,只见她身披着海棠红色披风,发中饰以金钗玉簪,不俗而又美艳,她莲步入了前厅,生得柳叶眉狭长眼儿,朱唇不点而赤,琼鼻挺翘,眉眼之间又带着些喜气,落落大方,得体漂亮。
她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伺候着的小丫鬟,皆低垂眉眼,作乖顺状。
众女子见她来了,都去迎她,不是唤她姐姐便是喊她妹妹,亲切至极,又不敢惹烦了这女子,中间隐隐地隔出了条路来,引着这位女子往上座坐去。
说到底这些姑娘家们年岁都相仿,但瞧这样子可是处处以这一位为尊,哪儿还能因着旁的事儿?
这位女子姓洛单字一个楠字,乃当朝西平侯爷嫡长女,家族内又出了位皇后,先祖于开国之时追随先皇先后平定多地,这身份,是掺不得半点儿假的。
而洛楠生来天资聪颖,擅马术又习得诗文,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唯独迟迟不肯婚嫁,京城中的富贵公子好儿郎都盯着她,空着正妻的位置留着,只要娶了洛楠,得到的不仅仅是个天仙妻子那样简单。
他可以得到洛楠身后的所有支持。
他们自然也都知晓洛楠心里头念着的就是那位几日前从佛莲寺归来的豫王罢了,可豫王殷昭瞧着是无欲无求,在庙中被养大,二十好几,却连个通房暖床的丫鬟都没有,若说豫王没有什么毛病,他们可是不信的。
所以洛楠这块肥肉,他们定是不会松口的。
洛楠坐在主座之上,脸上满是笑意,可通身的气质却是淡漠又疏离的。像她这般女子,若是身上不带着些傲气,也着实说不过去。
她跟着点头附和,可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懒得听这些姑娘家在她耳边嗡嗡嗡的一片。洛楠皱了皱细细的眉,正要不耐烦,借着出去赏看梅花的由头出去转转之时,却忽然听到有人谈起了当朝豫王。
洛楠跟着心里一紧,那正和她搭着话儿的女子看出洛楠正溜着神,只好乖顺地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多言多语,生怕惹恼了洛楠。
而随着她的安静,周遭那一圈儿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圈儿外侧的几个明媚女子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似是她们所谈论的实在太有诱惑力,到现在为止都没意识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几人身上。
豫王与郡主,是这几年来京城内上层圈子之中每日饭后的谈资,有的觉着洛楠定能等到豫王娶她的那一天,而有的人却觉得若是豫王心中有洛楠,哪里还会耽搁这样长的时间,只给这么个貌美姑娘拖到了十八岁,眼看着要过十九岁生辰日了。
而今日这几个明媚女子所说的,可不同于往常那些个陈旧到不能再旧的几件事。
而是豫王与街边一个乞丐小丫头的事。
“哎,姐姐,你应当是知道的,咱们这豫王爷连个妾室都不纳,这会儿竟然亲自翻身下马去看个小乞丐,你说说,你说说!”
“男人不都那个样儿?王爷甫从庙中归来,怎的还不许人家尝尝肉味?”
这一通话惹得那三两个女子嬉笑了几声,而一旁还有个岁数尚轻的,约莫是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歪着小脑袋,皱起眉,略迟疑开口道:“小乞丐能有几分颜色?怕……怕不是王爷他动了真心吧。”
这话音甫一落地,就看见洛楠站起身来,面色不改还是一副笑模样,可修剪得体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在手心嫩嫩的肉里,被宽大的袖子一遮,什么也看不见。
往外头走去,身姿婀娜,只是停在那几个闲话的女子面前之时,轻轻扫了那几人一眼,末了再哼笑一声,什么意味,不必说个明明白白,自个儿心里头都有数。
等着洛楠出了梅月堂,还端着架子,可她再没心思赏什么劳什子的梅花。
两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扶着洛楠上了马车,马车中铺好了软软的白狐狸毛,摆了个精致雕琢的矮木几子,上头放着一壶方才烹好的香茗。
此时四下无人,只剩下她自己,她低垂眉眼,沉静地看着那宝蓝色的壶体发呆,手指舒展开来,手心已经泛出了血印子。
她与殷昭自幼相识,半个青梅竹马是算得的,她爱殷昭。
可是她也知道,殷昭并不爱她。
殷昭过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娶妻,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念想的。也许,也许再过些时日,殷昭不得不娶妻,就会回头来找她呢?
痴心子痴就痴在这处,总是心存幻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