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我愿意哒
作品:《表兄即将黑化》 顾家听闻顾轻言同程昔一同跌落悬崖,整个顾家都被闹得人仰马翻。嘉清郡主那边一直派人催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势必要将顾轻言给带回来。
派出去的搜救人员一波紧接着一波,没曾想顾小将军背着自家表妹,自个儿打悬崖底下爬上来了。众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顾老太太赶紧吩咐下人将顾轻言给扶进去,紫晴连同其他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将程昔扶了下来。
顾老太太心疼得紧,一连声的吩咐管家去请大夫过来,抱着程昔又是心肝宝贝叫了一遍。见她除了小脸弄得脏兮兮以外,别的并不要紧。这才拍了拍程昔的手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啊,回家了就没事了。谁也不能拿我们昔儿怎么样。”
“让外祖母担心了,都是昔儿的不是。我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表哥受了伤,还是得赶紧找大夫过来瞧瞧。”
如此,众人又围着顾轻言查问伤势,程昔则是由顾明潇护送着回了墨兰院。
程昔和顾轻言消失了一天一夜,顾家上下都忧着心,生怕他们再出了什么事。好在有祖宗保佑,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顾明潇连声吩咐丫鬟婆子抬热水进来,先是让人给程昔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坐至床边,两手攥着程昔的手,话还未出口,眼泪珠子“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大表姐快别哭了,我这不是好生生的回来了。”
顾明潇用帕子擦拭着眼泪,哑着声儿道:“你这可是吓死我了,我昨夜听闻你跟我哥哥失足掉落悬崖,整颗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祖母跟我娘当即就昏了过去。”
程昔轻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顾明潇哪里肯埋怨程昔半分,两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查探了一番,见她脸颊上有些许的擦伤,就连脖颈处都有一道血痕,心疼得更加狠了。赶紧让丫鬟拿了桃花膏来,仔细替程昔涂抹上。
“可不要留了疤痕才好,女儿家最在意自己的容貌了。你生得又那么标志,若是身上留了疤痕那可如何是好。”
程昔懒懒地靠在床架上,半眯着眼睛享受顾明潇的殷勤服侍,末了,才缓缓道:“幸好有大表哥在,要不然我当真就没有命在了。”
“你是表妹啊,我大哥哥拼死护你是应该的。要不然他学这么多年的武功做什么?连家人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保家卫国。”顾明潇如是道,又轻轻咬了咬唇,“倒是宁王世子,可真是让我意想不到了。平日里瞧他口无遮拦的,又没个正形。想不到遇见危险了,还能往前冲。”
程昔不知道宁王世子替顾明潇挡剑的事,遂眨了眨眼睛问她,“怎么,发生了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顾明潇起身替程昔掖了掖被角,这才道:“折腾了一天一夜,想必你也累坏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前院瞧瞧我大哥哥怎么样了。嘉清郡主派人过来问过好几回,回头还得差个人入宫传个消息。”
程昔点了点头,正要躺下休息,忽见有丫鬟走了进来,对着顾明潇曲膝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嘉清郡主来了,正在前院。夫人请大小姐过去招待一二。”
顾明潇一听嘉清郡主来了,微微一愣,随即又了然。这才同程昔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前院。
顾轻言的院子人影憧憧,他肩膀处伤得不轻,大夫过来瞧了一下,直摇头叹气。
秦氏问道:“摇头是个什么意思?他这伤势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骨头都被砸碎了一块,也不知道顾小将军到底是怎么忍得了的。”大夫说着,又深深叹了口气,提笔写了张药方子。大底是顾轻言伤得太厉害了,大夫也不敢说太实了,只说好好将养着,也许过一阵子就能恢复如初了,也未可知。
如此一来,秦氏哪里听不明白大夫的弦外之音,想到日后自家长子要废了一条胳膊,当即就忍不住哭出声来。心里不免埋怨上了程昔,只当顾轻言是为了保护程昔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
可毕竟是自家外甥女,到底也不能多说什么。
正巧下面的人回禀,说是嘉清郡主过来了。秦氏便让人去请了顾明潇过来,没曾想嘉清郡主也不知道避嫌,直接闯进了顾轻言的院子里。
“嘉清郡主,不可啊……”
秦氏作势要拦着人,没曾想嘉清郡主提着裙子大步就走了进来,径直进了里间,一见顾轻言,再也憋不住眼泪,直接就抱在了一起……
“顾轻言,你大胆!你竟敢害本郡主这般提心吊胆,你该当何罪!”
顾轻言叫苦不迭,因为嘉清郡主抱他太紧,压得他右肩膀太疼了。右臂使不上力气,只好用左手推她。
“嘉清郡主,我是男子,你不可离我这般近的,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嘉清郡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撒开了手,脸庞微微发红,只垂头抹了眼泪,带着哭腔道:“真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永宁县主怎么样,她还好吗?”
“多谢小郡主关心,我同表妹都很好。”顿了顿,顾轻言见左右无人,想了想,到底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小郡主,对不起。我知小郡主对我的心意,可我一介武夫,承受不起小郡主的厚爱。”
嘉清郡主脸色发白,眼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呆愣愣地问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就这么着急的拒绝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小郡主金枝玉叶,天底下何样的公子配不得,何必非我这个武夫不可。”顾轻言索性把话说绝了,“我自知自己身份配不上郡主,也并不会说甜言蜜语讨郡主欢心。郡主又何必在我这里白费力气。”
“我白费力气?现如今竟然成了我白费力气?”嘉清郡主不知是气,还是恨,只一字一顿地问他,“那你总得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吧?否则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郡主喜欢你顾小将军!”
“我有喜欢的姑娘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你!”
嘉清郡主霍然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你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会不知?你现在连骗我,都不肯好好找理由了吗?那个人是谁?”
“你认得的,我表妹程昔。”
“我言尽于此了,嘉清郡主请回罢。”
顾轻言看起来疲惫极了,捂着肩膀要躺下休息,没曾想嘉清郡主又急又气,随手推了床边的博古架一下。
沉重的博古架一下子砸了下去,正中顾轻言碎裂的右肩膀。只听他一声凄厉的惨叫,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无比。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跑了进来,秦氏一见顾轻言捂住肩膀倒在床上,博古架都歪倒在床侧,一下子就哭开了,“来人啊,快来人!去请大夫过来,快!”
嘉清郡主没想到顾轻言仅仅是被博古架砸了一下,居然会疼成这样,当即吓得捂紧了唇角。
丫鬟们忙得鸡飞狗跳,又是请大夫又是端热水进来。秦氏哭着同嘉清郡主道:“我们家轻言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小郡主只管说一声,顾家绝对不会轻饶了他。可小郡主做什么要动手伤人,你可知我们家轻言右肩的骨头碎了!若是再伤一下,一条胳膊都要废掉了!”
“怎会!”
嘉清郡主脸色登时煞白,突然想起顾轻言这伤,该是先前替她挡棚子,才被落下的沉木砸中。当即心里又是恼恨,又是后悔,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哭着跑了出去。
正正好同顾明潇撞在了一处。
“小郡主,你怎么了?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嘉清郡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调头就往外跑。可真要是让她这么哭着跑出顾家,那外头人瞧见了会怎么想。光是御史台的大夫们的吐沫星子都能活活把顾家淹了。
顾明潇哪里肯让嘉清郡主就这么走了,赶紧提着裙子去追。好不容易将将人追到,硬是将人哄到了牡丹院里坐着。
一问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顾明潇心里担忧,可又不能指责嘉清郡主什么。毕竟当时顾轻言即使不为了护住嘉清郡主,也得去护住皇长孙。再者说了,嘉清郡主倾心顾轻言之事,满朝文武皆知,就差太后的一道懿旨了。谁曾想顾轻言放着好好的郡马都蔚不做,非要同自家表妹在一处。
传扬出去,说的好听,那自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说的不好听,旁人指不定觉得他们两个人暗度陈仓。届时连顾家的颜面都得扫地。
顾明潇明白其中水深,也知自家哥哥的脾气。遂也不敢把话说得太实了,只温声宽慰道:“小郡主快别哭了,我哥哥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们说话,他也从来不听。小郡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谁人敢欺辱了你半分。”
嘉清郡主道:“这事姑且不提,可是顾轻言的胳膊怎么办?都怪我,我方才不该那么冲动的,都是我的不是。”
如此,顾明潇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心里挂念着顾轻言的安危。遂宽慰了嘉清郡主几句,就吩咐下人将她送回宫中。
嘉清郡主临走前还很是自责,觉得是自己害顾轻言受了伤。说是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待安置了嘉清郡主,顾明潇这才有空折身去瞧顾轻言。下面的人说他已经睡下了,也不好去打搅,只得暂且作罢。
反倒是秦氏把顾明潇找了去,背地里好生埋怨了嘉清郡主。
顾明潇听了片刻,见秦氏说得有些过火了,遂赶紧出声制止道:“娘,可以了,嘉清郡主是什么样的身份,这种话怎么好乱说。若是被爹爹知道了,那怎生得了!”
秦氏也知自己失言了,可又实在心疼儿子,捶着胸口哭道:“我们家轻言年纪轻轻,怎么就能废了条胳膊。他本来就是小将军,这让他日后怎么拿得起剑,拉得起弓啊!”
顾明潇也酸了鼻子,来回劝慰了几遍,这才攥着秦氏的手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且看大哥哥修养些时日,兴许自个儿就能好了。咱们在这件事上,可不能埋怨任何人。表妹可是姑母唯一的血脉,跟我们是一家人。皇长孙更别提了,就是让我哥哥用命保护,咱们也不能说什么。至于嘉清郡主,身后有王府还有太后娘娘,谁敢去得罪她?”
秦氏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我只要一想到你哥哥这回受了这么大的罪,我这心就像是被人凌迟,疼啊。”
“娘,你这样的话,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心疼的。哥哥最孝顺了,怎么忍心惹娘这般难过。”
顾明潇劝着,心里又暗暗忧心程昔和顾轻言的事。其实若是反过来看,经过这事儿,嘉清郡主没准就放手成全顾轻言和程昔了。
毕竟皇室的颜面摆在那里。即使嘉清郡主不介意顾轻言胳膊残废,可太后娘娘和王府那边,怎么能瞧见嘉清郡主受这样的委屈。
如此,顾明潇也算是有了一点安慰,毕竟程昔若是真的可以跟顾轻言在一起,往后大家就真是一家子人了。
※
顾斐下了朝后,也顾不得同官员们寒暄,急匆匆的乘着马车就回了顾府。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径直去了顾轻言的院子。听下人说他正在休息,立马就放缓了步伐,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这才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
见顾轻言躺在榻上,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白布,连脸色都是苍白的。顾斐心疼得无以复加,来时听管家说了,知晓自家儿子此番受了大罪,日后大约连弓箭都拉不开了。
顾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仔细端详着顾轻言的脸。须臾,暗暗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也是几次三番的苛责于他,难免就后悔了。
顾轻言从小就不爱哭,又是习武之人,轻易不会喊疼。又因为白姨娘和顾明漓的事,多次同他这个父亲起争执。顾斐难免对顾轻言就苛待了些,可手心手背都是肉,疼都是一样疼的。
顾斐又想起了顾轻言小时候,也就跟个小萝卜似的一丁点大,每次他下朝回来。顾轻言就一定会去府口门迎接,经常张着手臂说:“我要阿爹抱!”
那时顾斐也会抱着顾轻言说:“来,让阿爹抱抱,咱们家轻言重了没有!”
后来,大约是孩子大了,跟谁也不亲。就知道跟妹妹亲,不管是谁欺负了妹妹都不行。顾轻言从小就护妹妹。
有一回也是,顾明潇同顾明漓吵架了,大约是失手打了顾明漓一下,把她打哭了。顾斐就教训了顾明潇一下,也没真打。结果顾轻言气得不行,蹦起来就顶撞。还说什么,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打他妹妹,要打就打他,他皮糙肉厚特别耐打。
顾斐想起这些,忍不住红了眼眶。可他是个男人,又是一家之主,在顾轻言面前从来都是严父。自然不会轻易表达情感。
须臾,顾斐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替顾轻言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要走。
没曾想顾轻言身上疼,睡得也不熟。一下子就醒了,见他爹也在,遂微微蹙眉出声道:“爹?你怎么过来了?”
顾斐身形微微一顿,甩着衣袖道:“我来瞧瞧你死了没有,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都学到哪里去了!连表妹你都保护不好,以后怎么能指望你保家卫国!”
顾轻言脸上难掩失落,淡淡道:“我知道了,让父亲失望了。”他微微侧过身去,给顾斐留下了清瘦的背影,“父亲请回罢,我再养两天伤,就会回巡防营处理公务,不会玩忽职守的。”
顾斐唇微微张开,可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许久,才一甩衣袖大步出了房门。
程昔从紫晴的口中得知了顾轻言伤势的真正缘由,一时不知道是气,还是心里吃味,硬是不肯去瞧瞧顾轻言。就像是跟自己赌气似的,可又实在是忍不住,听下面的人说,顾轻言伤势愈合的并不好,隐隐有化脓的趋势。
如此,程昔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同紫晴去了一趟。也正正巧了,同秦氏和顾老夫人错开,屋里也没什么人在。
顾轻言精神看着还可以,只是脸色还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苍白。短短两日不见,人就像是瘦了一大圈。此时正倚靠在金丝楠木的圆枕上,左手攥着一卷兵书。
他是很喜欢看这种东西的。
程昔在门外踌躇了片刻,正在考虑要不要进去。忽听顾轻言唤她,才知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了。如此,程昔也不是个扭捏的人,径直踏进里间,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你总算是过来瞧我了,我还担心着你呢!你是个姑娘家,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可得好好调养,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顾轻言把眼睛从书卷上抬起来,笑意吟吟道。
不知怎的,程昔想起顾轻言右肩的骨头都碎了,忍不住就心疼起来。她闷声闷气道:“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么?还敢胡来,你真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还是觉得老天爷眷顾你?”
顾轻言道:“你怎么了?语气还挺冲的,我招惹你了么?”顿了顿,他又笑,“你是我表妹啊,以后还是我娘子,我不去救你,谁去救你?别说是跳崖了,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那我也得硬着头皮去啊。美色当头,纵然我是小将军,我也抵挡不住。”
“你可是比千军万马还要让我头疼的人。”
程昔恨得牙根痒痒,以后谁要是再说顾轻言不会说话,她定然要跟谁急。天知道顾轻言这种话都是跟谁学的。
可程昔也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哼哼道:“你也就只会拿话哄我了,顾小将军多大的本事,我先前要给你处理伤口,你说什么都不愿意。你可是把我当外人?”
顾轻言将书卷搁在被子上,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我顾轻言对天发誓,我对表妹的一颗真心堪比明月,何时都是拿你当自家人相待的。”
他顺势去拉住程昔的手,叹气道:“我真的冤枉,我当时也是想着你胆子小,要是给你看,吓到你了怎么办。姑娘家都精贵,不比我皮糙肉厚的。我怎么忍心让你看血腥的东西。”
程昔道:“话怎么能这么说,你为了救我才坠崖的。你若真心待我,我又怎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礼好不好?”顾轻言嘴角漾起笑意,眉梢眼角都藏不住,他现在只能用一只手,心里难免有些难过,自嘲道:“我没能上阵杀敌,保卫疆土,竟然就废了一臂。只怕今后长弓都拉不得了。表妹可会嫌弃我?”
程昔使劲摇了摇头,她满脸认真的问:“那如果是我断了一只手,你会嫌弃我么?”
顾轻言却回她,“谁敢动你半根头发丝,即使我只剩下一只手臂,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你的余生请交给我。”
程昔:“……”
她如今怎么混得这么惨,连打个比方都不能。如此,只好换个方式问道:“如果,我们两个互相对换一下位置,你会嫌弃我吗?”
结果顾轻言道:“如果我们两个对换位置,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坠崖,我会让你先走。”
好了,没法正常的交流了。程昔决定让老天爷知道她认输了。
谁知道顾轻言冷不丁的又冒出了一句,“昔儿,你要知道,即使我只有一只手臂,我还是能抱动你。”
程昔微微抿唇,有些感动。若是昨夜之前,她还对顾轻言所说的真心抱有怀疑,可经过那夜顾轻言奋不顾身的一跳,就再也没有怀疑了。
连死都愿意陪她的男人,今生今世大概也就唯有顾轻言了。
就像是顾轻言说的,往后余生请交给他。
程昔想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