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惩治白莲花
作品:《表兄即将黑化》 顾明漓都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满脸呆滞,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爬过去抱着顾老夫人的腿,哭着求道:“求祖母开恩,求祖母开恩,不要赶我们出去!”
她见顾老夫人面色冷峻,赶紧又转过去苦求秦氏,一连声的求饶道:“母亲,母亲!明漓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没有规矩了!母亲,求您饶我姨娘一次,不要把她赶出去!她可是我的亲娘啊,求求母亲大人大量,饶过我们罢!”
秦氏冷哼一声,直接将衣袖震开,没搭理。
反倒是老太太态度坚决,毫不留情道:“明漓,这里没你什么事。白姨娘是不能留了,即刻就送走,来人啊!”
立马就有婆子去拉人,白姨娘哭着大叫大嚷,怎么都不肯走,直接被几个粗使婆子顺着地拖,发髻散落,泪水涟涟,连衣裳都滚皱了,好不可怜。
顾明漓扑跪到顾斐腿边,两手死死扒着他的腿,求道:“爹爹不要,爹爹!姨娘纵是犯了再大的错,可也不至于把她赶出去啊。她一个妇人,把她赶出去了,要她怎么活啊!何况姨娘身子又不好,眼下又受了伤,现在把她赶出去,岂不是活活要了她的命!求父亲看在我姨娘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她这么一回!父亲!”
顾斐一听,心登时软了下来,又念起往昔白姨娘的好处来,尤其是床上的花招尤其的多。还真有那么点舍不得。可又不能忤逆了自己的母亲,只好退而求其次,开口道:“母亲,您看这样可行?把人发落到庄子里头反省反省,她一个弱质女流,被赶出府去,那不是要了她的命?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顾家欺负一个妾室,名声也不好听啊!”
顾老夫人立马道:“那你动手打明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要了淑兰和我的命啊!一个妾室而已,怎得你这般喜欢!你这是要宠妾灭妻,你可是要气死我这个老母亲啊!”淑兰是秦氏的闺名。
顾斐哑口无言,只垂首默然。
顾老夫人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又严厉的斥责道:“明潇可是咱们顾家嫡出的长女,秦家又是书香门第,真要闹起来,秦家上门说理,你有几条道理?”
顾斐惭愧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做事冲动了。”他又抬眼去看了一眼顾明潇,微微迟疑。
顾明潇却是不肯看他,头一侧直接躲进了顾老夫人怀里,哭着唤道:“祖母救我!阿爹又要打人了!”
老夫人到底是顾及着顾斐的颜面,也应了他的意思,把白姨娘发落到庄子里。不准带任何丫鬟婆子伺候,也不准带什么细算。白姨娘听闻,又是大哭了一场,被几个丫鬟婆子硬拖了下去。
顾明漓赶紧跑去拦人,结果顾老夫人下令,直接让丫鬟将她关到菡萏院里,不准她随意出院。
如此,程昔扶着顾明潇要回牡丹院,一众人这才要散开。
顾斐见顾轻言要随着众人走,立马出声拦他,“谁让你走的?你给我回来!跪下!”
程昔听了声响,回身望了一眼。顾轻言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到了这种时候,顾轻言还是那个很孝顺的顾家大公子。
“爹。”
顾轻言掀袍就跪,不卑不亢道:“我是为人子的,您要打要罚,我也没有意见。但求您今后不要再动明潇一根手指头。她是我妹妹,我不许任何人动她,包括您。”
顾斐简直要被顾轻言气笑了,同时又暗暗感慨这个儿子跟自己年轻时真像。一样的倔强脾气,一样的疼宠妹妹。一时间也没甚么火气,可又不想失了大家长的威严,遂冷冷吩咐:
“你不许走,就在这跪一个时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才能起来!”
顾轻言应得十分爽快,“好的爹,我听见了,您快去忙罢。”
如此,顾斐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结果没曾想,他才一走,顾轻言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余光瞥见边上站着个下人,遂偏过头去,笑着问:“知道该怎么说罢?”
“知道,知道,大公子请放心!”
这下人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顾轻言这才满意,扬长而去。
牡丹院。
顾明潇坐在榻上啜泣不止,老夫人那里派了好几回丫鬟问了,连大夫都请了过来。生怕顾明潇真的伤到哪里了。
虽说是被自己亲爹打的,可那么多人都看着,顾明潇向来心高气傲,别提有多委屈了。眼眶都哭肿了,还不许任何人进屋。
秦氏在外头急得团团转,生怕顾明潇想不开再弄伤了自己。可又不好贸然进屋,只怕拉着程昔的手,让她替自己进去瞧瞧。
程昔应了,推门就进。没曾想迎面而来就是一个枕头。正正好好砸她头上去了,虽不是很疼,但还是吓得轻“啊”了一声。
顾明潇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婆子,随手就丢了个枕头过去。她虽然心高气傲,又有点京中贵女的娇蛮,可是为人却很真挚善良。若是换了旁人家的小姐,砸的可能就是花瓶了。
“呀,表妹,怎么是你!快,让表姐看看砸疼了没有!”顾明潇立马站起身来,蹭蹭几步走了过去,拉着程昔替她查看。见只是脖颈处微微有点发红之外,这才大松口气。
“大表姐,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你骂我吧,可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程昔柔声道。
顾明潇疼程昔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骂她。心里时时刻刻都记着程昔幼时就没了母亲,遂对她百般偏爱,把能给的爱都给她,生怕她在顾家受半点委屈。当下就拉着程昔的手坐回榻上,只道:
“又不是你的错,我做什么要骂你?难不成在你心里,大表姐就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程昔摇头,声音又软又糯,“我只是觉得,大表姐为了我受了罪,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大表姐若是心里委屈,只管骂我两句便是。”
顾明潇便道:“我早说了,同你不相干,就是我自己看不惯白姨娘。现在可好了,一耳光换她被送去庄子,我心里开心着呢。”
虽然嘴上如此说,可顾明潇还是落着眼泪,一边好强,一边又很柔弱。明明自己也是需要人保护,可一遇见危险还是能立马站出来保护别人。
这就是顾家的大小姐,正直,真挚,善良,有点娇蛮莽撞,又单纯的可爱。怪不得连宁王世子那样的人都喜欢她。她是个值得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的女子。沈青舟当真是没有眼光。
“我啊,才不要原谅阿爹,他总是如此。谁最先哭了,他便不分青红皂白的相信谁,袒护谁。仿佛我们都不会哭一样。”顾明潇拉着程昔的手,鼻音还是很重,“我也不怕被人笑话,不是他沈青舟不喜欢我,而是我顾明潇不喜欢他了!我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做什么要去倒贴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
程昔见顾明潇看得通透,也觉得没有再劝解的道理。强扭的瓜不甜,即使沈青舟再好,可若是一个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这里。纵是嫁给了他,也不会幸福的。与其两相折磨,不如痛痛快快地放手。
也许再见面时还没有那么尴尬。
“在我心里大表姐永远都是最好的,日后定然会遇见更好的。”程昔从桌上取来熟鸡蛋,轻轻给顾明潇揉了揉脸。
“啊,轻点,好疼。”
顾明潇呼痛,想了想又叮嘱程昔,“你以后可得擦亮眼睛了,宁愿找一个喜欢自己,可自己不喜欢的人。也决计不要找自己喜欢,可不喜欢自己的人。咱们女子就是要好生对待自己,与其奢望天边浮云,不如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谁知道日后嫁的人要纳几房妾室,整日斗来斗去真的没有意思。”
程昔笑着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顾明潇又道:“其实,我觉得我大哥哥跟你挺配的,但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程昔手一顿,神色不甚自然道:“他是我表哥,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顾明潇道:“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你跟我大哥哥应该是不可能的。”
程昔心里一紧,鬼使神差的问道:“为什么?”
“你常年不在京城,也许不知道。晋王膝下有一独女,常年陪伴在太后左右,人称嘉清郡主。这个小郡主很得宠爱,不仅是皇上和太后,就连几个皇子对其也很是宠爱。你说奇怪不奇怪,小郡主那么多人都瞧不上,偏偏瞧上了我大哥哥。早两年就放言道,今生非我大哥哥不要,你说她大不大胆?”
顾明潇道,丝毫没瞧出来程昔的神色变化,又接着道:“这不,太后要从九华山回来了,嘉清郡主肯定也会跟着回来。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她虽然是个郡主,可是还挺好相与的,比宁王世子强太多了。她是个极其美丽的姑娘,性子也挺好,你应该会喜欢她的。”
不知怎么的,听到顾明潇如此说,程昔居然觉得心里一紧,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偷偷溜走一样。她刚开始很烦顾轻言动不动就作弄她,可后来相处久了,又发现顾轻言爱妹如命,是个很重情的人。甚至为了妹妹,可以跟宁王世子作对,也不惜跟自己父亲顶撞,是个很勇敢的人。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可以尽力讨她欢心,是个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的人。
最关键是,顾轻言说了,他很喜欢她。
程昔便信了,结果怎么还冒出来一个嘉清郡主。
从顾明潇那里出来后,程昔有些心不在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下子就失落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习惯了顾轻言的作弄。如果以后顾轻言把作弄她的小伎俩用在旁的姑娘身上,那该怎么办。
如果顾轻言把送给她的发钗也送给旁的姑娘,那该怎么办。
如果顾轻言也要送给别的姑娘花,程昔该怎么办。
紫晴不明所以,还以为她家姑娘是在担心顾明潇,遂扶着程昔的胳膊,小声宽慰道:“姑娘莫要担心,横竖顾大小姐有老夫人和夫人护着呢。再者说了,大公子那么疼宠顾大小姐,定然不肯再让她受委屈的。姑娘快别自责了,奴婢看着也心疼得紧。”
程昔道:“大表姐这回又是为了我,才挨了舅舅的打。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回头你帮我找找,把我娘留给我的那套蓝宝石头面送到牡丹院去。对了,还有我前个才绣的荷包,也一并送过去。”
闻言,紫晴讶然道:“姑娘!那可是夫人留给你的嫁妆,怎生能送人呢?要不换个别的吧?哪怕是送个古玩字画也好啊。”
程昔摇头,坚持道:“我娘留给了我很多东西,可在我心里,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没甚么打紧的。我只要自己活得开心,过得顺心,就是对我娘在天之灵最大的安慰了。”
顿了顿,她又侧过脸来,笑着同紫晴道:“再者说了,那套蓝宝石头面上头纹了牡丹花,大表姐喜欢呀。她能护我到如此地步,我若是连套头面都不舍得给,那我未免也太薄情寡义了些。”
紫晴听了心里暗暗感慨,她们姑娘自小就很重情义,一旦认准了谁,就会义无反顾的护着谁。不仅如此,待她们这些下人也素来和气,甚少拿架子压她们。因此,底下的人都很敬重程昔,巴不得她过得开开心心。
“是,姑娘。回头奴婢就去送。”
程昔点头,正巧路遇了先前那条走廊。她想起来顾轻言被顾斐留住,想来必然要受些磋磨,有心去瞧一瞧,又觉得不甚合适。正踌躇间,就听紫晴猛然惊道:“对了,早先上房让各院去取月银,奴婢忘记同芷婷说了。也不知道她去了还是没去。”
秦氏对待自己的几个子女素来一视同仁,待程昔也是如此。除却顾轻言之外,几个姑娘每个月有二十两月银,定时派人去上房取。
程昔家境优渥,其实也不指望着这点月银生活,可又不想总是麻烦别人,只好顺着秦氏的吩咐来。如此,便道:“我估计她肯定没去,要不你去看一看罢。”
紫晴福了身,应了句是,这才调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如此,程昔稍微犹豫片刻,悄悄地往走廊里去。就想瞧瞧顾轻言是不是受了责罚。走廊里静悄悄的,两边栏杆上挂了草编的席子,微风一吹,满院子都是花香。她没瞧见人,大松了口气,只当是舅舅饶过了顾轻言,正待要走。
谁曾想手腕一下子被人从身后攥住,隔着一层衣料,火热的温度烫得程昔浑身一凛。她一愣,甩了下手没挣脱开来,反而让自己身形不稳,往后一歪。不偏不倚就歪进了顾轻言怀里。
“表妹今日对我如此主动,果真让我受宠若惊。”
顾轻言戏谑的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穿着一身月蓝色箭袖常服,腰间系着一条宽腰带,宽肩窄腰,看起来朝气勃勃。
“我才没有。”
程昔立马否认,试图从顾轻言怀里起来,不曾想他手劲儿居然如此大,一把攥着她的手腕,往长廊深处走了几步。边上有簇花丛,正正好和走廊形成一个死角。如果不是特意经过,根本不会发现有人在这里。
顾轻言将人引来,立马就松开了手,并没有想要冒犯程昔的意思。只面色认真的同她道:“表妹,谢谢你在我爹面前维护明潇。”
程昔不料顾轻言居然会提这个,便回他,“是我该谢谢大表姐,她总是维护我。”
顾轻言笑道:“你是表妹,自然要护着你。我爹那个人不讲道理,看见谁先掉眼泪,就觉得谁可怜。每次啊,都是我那个傻妹妹受委屈。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心疼得紧。这下好了,终于把白姨娘撵到了庄子上,家里总算安宁了。我啊,终于可以安心的去巡防营了。”
“表哥也会有害怕的人吗?”
顾轻言叹道:“有啊,外面再好,可家人永远都是最宝贵的。我虽然总喜欢跟我爹对着干,可他到底是我爹啊,他要打要罚,我能不受着么?否则御史台那些迂腐的老大夫们,吐沫星子还不得把我淹死?”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勾唇笑了笑,“我没战死沙场,回头再死在了风言风语里,岂不是要全天下的人笑话。”
程昔不禁莞尔,觉得顾轻言有时候真挚的可爱。只道:“我以前一直都觉得表哥做事都是随心所欲,从不顾及别人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表哥也会这般束手束脚。”
顾轻言挑眉,淡淡笑道:“也不全然是罢,愚孝这种事情,我反正是绝对不会做的。我爹要是哪天想不开,脾气上来了,一下把我打死了,那顾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他又垂眸定定地望了程昔片刻,忽而勾起唇角浅浅一笑,“表妹,你和小时候很不一样。你小时候胆子最小了,遇事就会哭鼻子。现在也会护着人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一直都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表妹。”
程昔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顾明潇先前同自己说的话,一时间如同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手心立马就凉了下来,她抿了抿,对着顾轻言微微福了福身,这才道:“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表哥有空去看一看大表姐罢,她此番受了很大的委屈。”
顾轻言不知程昔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淡,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表妹不高兴了。遂伸手拦道:“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没有。”程昔回道。
顾轻言更加疑惑不解,明明程昔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拍了拍后脑勺,不知该如何去讨心爱的姑娘欢心。又不甚会说甜言蜜语。想了想,才叹道:“表妹,你是有什么心事么?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程昔摇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只不冷不热道:“表哥,虽然我们是表兄妹,可是男女之妨不得不守。以后你还是别私下里找我了,让人瞧见不好。”
顾轻言道:“我定然不叫你名声受损,可我现在就想问问你,到底怎么了?”
程昔不答,转身就走。身后顾轻言唤她,“表妹,表妹!”
她一次都不肯回头,甚至连脚下都不顿一下。造化弄人,明明自己已经慢慢有点喜欢顾轻言了,怎么半路杀出了一个嘉清郡主。
得不到的东西,一开始就不要肖想,以免日后伤心的是自己。
程昔回了院子,没多大一会儿紫晴就打外头进来,随行的还有一个小厮。一见程昔的面,立马跪地道:“问表姑娘安,小的奉大公子的命,给表姑娘送东西来了。”
“我不要,你回去罢。”程昔连看都不看,直接拒绝道。
这小厮无法,回去又不好交差,只得哀求道:“求表姑娘宽容一二,小的就这样回去了,真的没有办法交差啊。小的上有七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七八岁的女儿,真的不能丢了这份差事。表姑娘人美心善,定然不会与奴才们为难。”
程昔道:“能不能交差那是你的事情,收不收是我的事情。你若是因此丢了差事,或者受了责罚,怎生能怪我。不该是你们大公子苛待下人么?”
这小厮被程昔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战战兢兢道:“表小姐……”
“行了,我倦了,出去罢。”
紫晴一听,立马上去搀扶程昔,见那小厮还是不肯走,遂板着脸斥道:“你怎么回事?我家姑娘让你出去,没听见?
”
这小厮赶紧应是,赶忙下去了。
紫晴将程昔搀扶到内间,见程昔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轻声问道:“姑娘,您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和大公子吵架了?难不成他欺负你了?不行,奴婢这就去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给姑娘做主!”
说着,紫晴就要走,程昔赶紧拦住她,轻声道:“没有的事,他哪里就能欺负我了。不过是我自己心情不好罢了。”
紫晴半蹲下来,攥着程昔的手道:“姑娘,说句不知分寸的话,奴婢自小伺候着您长大,一直把您当自己的亲妹子。万万不肯教您受了委屈。您要是有什么委屈,也尽管跟奴婢说一说。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保护姑娘的,定然不教姑娘受半点委屈。”
程昔心里感动,爹娘相继离世之后,父族又没什么宗亲,血缘关系也淡薄。唯有紫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我没什么事,你放心好了。”
※
沈府派人来了好几回了,说是要亲自登门赔礼。顾老太太最是疼宠顾明潇这个孙女儿,也是顾及顾家的颜面,哪里肯给沈家好脸色。直接让人拒绝了。
一来二去,沈家的当家主母宋氏也受不住,两家从前关系那么好,怎能为了这种事情就生了嫌隙。听说是关起门来狠狠教训了一顿沈青舟,具体怎么样,程昔也不得而知。
顾明潇被顾斐当众打了一个耳光之后,刚开始没什么要紧事。不曾想后半夜就开始发了高烧,换了好几波大夫来,就是退不下热。在床上躺着,满脸大汗,嘴唇都被烧得起了一层白皮。就连梦里也不甚安稳,嘴里一直念着:爹爹不要打我,哥哥救我,哥哥。”
秦氏听得肝肠寸断,早就哭过好几场了。老夫人那里也是死催活催,让管家赶紧再找个医术好的大夫过来,也很是心疼。秦氏怕老夫人身体吃不消,遂让丫鬟婆子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则是守在顾明潇跟前。二房的蒋氏也不好坐视不理,赶紧陪在顾老夫人身边安抚着。
程昔得了消息,自然是要去探望的。她才一踏进门槛,就听见秦氏在低声啜泣。自己这个舅母平时看着很是要强,又是大户人家出身,很是知书达礼。平时从不见她如此模样,想必是心疼顾明潇心疼得狠了。
她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如果娘还活着的话,不知道现在程家是何光景。
“昔儿过来了啊。”
秦氏擦了擦眼泪,拉着程昔的手坐下,勉强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平时跟明潇走得又近。那日舅母没来得及谢谢你。”
“舅母言重了,都是大表姐维护我多些。”程昔温声开口,又瞧了床上的顾明潇一眼,问道:“大表姐好些了没有?”
秦氏又落了两行泪,捶胸叹气,“一直高烧不断,梦里都在念着胡话。我们明潇性子又倔,跟她哥哥一模一样。可怜了每次都是我的明潇受委屈,还不如合离算了,不想再受这个委屈。”
程昔一听,惊了一下,很少听闻勋贵人家有主母主动要求合离的。不过听说秦氏的娘家也是大户人家,想来合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就可怜了顾轻言和顾明潇以后就没有父亲了。对顾明潇的婚事,以及顾轻言的仕途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舅母快别这样说,舅舅只是受了小人蒙骗。眼下白姨娘已经被赶去了庄子,二表姐也不敢再出来兴风作浪了。咱们不如想些法子,赶紧让大表姐好起来。”
秦氏点头,也是一时气恼才提了合离。她是当人母亲的,时时刻刻都会替自己的子女着想,眼看着顾轻言的仕途正起步,而顾明潇也到了议亲的年龄。若真是合离了,恐怕对两个人都有影响。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个人一齐往外瞧去,就见顾轻言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
“娘,我找了御医过来给明潇看病。”
秦氏一听,居然是御医,赶紧给人让了位置。程昔不免多瞧了顾轻言几眼,见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始终没移开过顾明潇,脸上的心疼几乎要溢了出来。
程昔抿了抿唇,侧过脸去,没再看他。
“王太医,我妹妹的病情怎么样了?”顾轻言见太医起身,连忙凑近身来,急声询问道。
王太医叹了口气,捋着花白的胡须道:“顾大小姐这是惊吓过度,又染了风寒,这才导致高烧不退。”
“可有法子将热先退下去?”
王太医道:“这样吧,顾小将军,下官先写个药方,定时让人给顾大小姐灌一帖药,如果还是高烧不退,那下官也没有办法了。”
闻言,秦氏又大哭了一场,一下歪倒在床边,抱着顾明潇哭道:“我的明潇啊,怎生就受了这么大的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啊!”
顾轻言听得心里烦躁,忍着火气同王太医道:“那就有劳太医了,不管是什么药材,一定要按照最好的配。只要能救我妹妹,什么我都能答应。”
王太医应是,这才写了一张药方。顾轻言赶紧让下人下去煎药,这才让管家将太医送出府。他一手挑开珠帘,见顾明潇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眼眶一热,赶紧望了望天。
程昔忍不住宽慰他道:“表哥别太担心,大表姐一定会没事的。”
顾轻言没说什么,待丫鬟将药送了过来,亲自抱着顾明潇,一勺一勺吹凉了往她嘴里送。
顾明潇烧得脸色绯红,意识不是特别清晰。只茫然地问:“是哥哥吗?是不是哥哥?”
“是哥哥,明潇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保护你。”顾轻言温声哄她,见药汁灌不下去,微微有些急了,像是哄孩子似的,“明潇乖,你最听话了。哥哥喂你喝药,喝了药什么病都好了。没人再敢打你了,哥哥护你。”
秦氏忍不住,直接冲到外间哭了起来。程昔赶忙跑过去安抚她,才安慰了两句,不曾想顾斐大步跨进门槛,急冲冲的往里间走。边走边问: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明潇怎么了?明潇呢?”
秦氏现在看都不想多看顾斐一眼,闻言也不回答直接扭过一边去。
顾斐见没人应他话,径直走进里间,没曾想就被顾轻言一下子拦住了。他眉头一皱,怒斥:“顾轻言,你想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开!”
顾轻言沉着一张脸,并不肯让,只冷冷质问,“人是你打病的,你现在还来做什么?是想看看明潇被你吓成了什么样子?爹,你有什么气,只管冲着我一个人来,你要打要罚,我顾轻言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明潇不行,我不许你动她!”
顾斐也是听了府上下人禀告,这才知道明潇病了。也管不了衙门里有多少公务,赶忙乘着马车回府。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十万火急的跑来牡丹院,就是想看一看自己的长女怎么了。
可没曾想却被自家儿子拦在外头,还疾言厉色的质问他。当场就来了火气。一耳光抽了过去,冷冷斥责道:“顾轻言,你反了天了!这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一日,就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给我让开!”
顾轻言脸被打得侧过一边,舔了舔唇角,尝到了一丝腥甜。他也不甚在意这点伤痛,只嘲讽地笑道:“爹在朝廷上向来与世无争,同谁都不起争执,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想不到啊,回了府上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又打又骂。爹,您可真让我好生敬佩。”
秦氏生怕父子两个再吵了起来,赶忙去拉顾轻言,“轻言,快别说了,这是你父亲,你怎能同他这般说话?还不快些认错。”
顾轻言道:“我没错,反正父亲看我也不顺眼,不如我就搬出去自立门户罢。”
一句话立马又惹恼了顾斐,父子两个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仇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平日里还好,顾轻言人又孝顺,就是骂他几句。他自己也能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过去。可眼下不行,他就是要给顾明潇讨一个公道。
秦氏一个人劝不动顾轻言,赶忙唤程昔,“昔儿,你快来,把你表哥带出去。”
顾斐怒声道:“孽子!当初我要是知道他长大了会是这个样子,就应该把他摔死!”
程昔头皮直发麻,赶紧拉顾轻言出去,压低声音道:“表哥,你别再说话了,先出去罢。”
顾轻言面上嘲讽之色更浓,也许是听惯了这种话,并没有觉得特别难过,甚至还能风轻云淡的笑一下。他轻轻将程昔推开,摇了摇头,淡淡道:“你还是留下来陪陪明潇罢。”
说完,抬腿就出了门去。
“逆子!”顾斐气得更狠,冷冷一甩衣袖。可他到底也没忘了自己是做什么来的,赶紧撩起珠帘走进内间,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顾明潇。心里猛然一抽疼。可他是个男人,又是一家之主,轻易不会表现出来。
见床边的矮桌上还摆着半碗喂剩下的药,赶紧走上前去。连着被子将顾明潇抱在了怀里,亲自喂她。
“明潇,你快醒一醒,是爹爹来了,爹来看你了。”
顾明潇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勉强吞咽了两口药汁,一听这话,喃喃自语道:“我不要爹爹,我要哥哥。哥哥救我,阿爹又打我了,哥哥快来……”
顾斐心里一痛,端碗的手轻轻颤抖着。许久,才温声开口道:“明潇听话,阿爹不打你。你可是爹的长女,爹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你。喝了药。我们明潇就能好起来了。”
程昔来顾家已有两个多月,也是第一次见顾斐如此温和的一面。素日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严父面孔,对待自己的几个子女甚少有温和的一面。尤其对顾轻言,那是非打即骂,每次一见面就跟仇人一样。
可是顾轻言应该想不到,顾斐也不全然是个严父,他也会疼惜自己的儿女。只是碍于情面,不太会表达而已。
“昔儿,你表哥脾气硬,我怕他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赶紧出去看看,帮舅母好生劝一劝。”秦氏低声道。
程昔点头,这才提裙踏过门槛。沿路拦了几个丫鬟问,一问才知顾轻言怒气冲冲的去了菡萏院。
这下可坏了,白姨娘虽然被发落到了庄子里反省。可顾明漓还在菡萏院。以顾轻言的行事作风,怕不是要把菡萏院给拆了。到时候事情一闹大,那顾家哪里还有安宁的时候。
离得老远就听见前头传来叫喊声,外头围着一圈的丫鬟婆子,各个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管家一擦满脑门的虚汗,隔着一道院门冲里头喊:“大公子熄怒啊,大公子!可不能再砸了啊,大公子!”
程昔心觉不好,离得近了才瞧见院里的情形。满院子都乱糟糟的,被顾轻言又摔又砸,闹了好大一通。他脾气大得狠,正愁没地方撒气,一脚将堂屋的门踹飞,吓得丫鬟婆子们纷纷往屋里头躲。
这还不算,连带着屋里的东西也被顾轻言盛怒之下砸了个稀巴烂,顾明漓缩在墙角,哭道:“求大哥哥饶了我吧,不要再砸了,我真的好害怕。”
“你怕?你怕什么?你胆子大得狠,连明潇你都敢动,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顾轻言冷笑,一脚将博古架踹倒,上头摆放着的瓷器古玩碎了一地。
几个婆子赶忙上去抱着顾轻言的腿,被他两脚踹开了去,怒斥道:“狗奴才!谁准许你们碰我的?都给我滚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几个婆子躺了一地,赶忙爬起身来屁滚尿流的跑了。如此屋里就只剩下顾明漓一个人了。她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声唤人来救她,可哪里有人敢冲进来。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顾明漓刚要爬起来往外头跑,可顾轻言动作更快,直接抬腿上前一步,硬生生地将人给堵了回去。脸色阴沉地可怕。眉头紧紧皱着,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冷冷笑道:“我看你这次往哪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