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时运不济
作品:《(穿书)师兄他又因为我入魔了》 明府院墙外的窄巷子中,终兰和危绍并排蹲着,面面相觑。
他们现在都有点儿怀疑人生。
方才,危绍一朝从土里爬出,两个人对于会在此处见到对方,皆表现出了十足的惊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危绍:“巧了,你怎么也在……这特么是哪儿?”
终兰:“你怎么也进到这个试炼阵里来了?”
听清对方所说后,大家自然又都是一脸懵逼。
危绍:“啥试炼阵?”
终兰:“你以为自己在哪儿?”
“……”
简单交换了一遍各自所知的信息,终兰差不多明白了两点。
第一,危绍原本是在一风园附近的一处山林里找他的灵犀泉,不成想再见天光之时,已经跨越了半个大陆,来到了任安。第二,一风园周遭并没有什么怀虚涧友情赞助的试炼阵,他在地底,自然也没啥机会进去其他别的阵法。瞬移的过程发生得悄然无息,加之他身边可参照物又少得可怜,因此根本无从察觉。
“不过,我的镜子刚才好像确实有点儿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震个不停,还东南西北地四处乱窜。要不是四周有土压着,我现在估计已经失去它了。”
终兰:“……”
这特么只是“有点儿”奇怪吗?!
不过,没有明确的时间点,硬要说关联,也略显牵强。终兰思索了一下,以防万一,还是又问了一声:“你那个储物镜是个什么来历?”
危绍却摇了摇头:“不知道。就一直都在,听说是我娘留给我的。”
等于没说。
这路走不通,终兰就暂且将它搁置了。毕竟,她如今最关心的问题还是:
“你说这里不是试炼阵?”
“当然不是了。你之前到底经历了啥啊?”危绍匪夷所思地看了看她。
终兰:“……”
原先,她寻思自己转眼间就换到了另一方天地,加之来到此处后,所有可联络他人的方法均被阻隔,而这地方还处处都不似寻常人间……难免会生出是被拉到了什么异境里的想法。况且,终兰一直以为,只是回去藏经楼的传送阵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她一时误入了别的阵法。
她甚至想,可能不过多久,她师兄便会进来找她呢……
但现在,危绍也发生了和她类似的情况,而他之前所在的方位却与她天差地别。终兰设想的一切前提至此都被推翻了。然而,若这里当真就是实实在在的现实,那定然是出了什么更可怕的变故。想起阿月姑娘曾经问过她的那几个问题,终兰心底不由得一阵胆寒。
她赶紧便警惕地和危绍拉开了一段距离。
忽然被嫌弃的危绍:???
月色朦胧,终兰蹲在明暗交界之处,一脸严峻地向身边之人投去了肃然的目光。
她压低了声音,幽幽地向危绍问道:“现在是……仙历几几几年?”
危绍:“……”
少年茫然地看了看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的姑娘,被对方审慎的眼神一扫,本来确定的事情都变得有点迟疑:“二……二七六一?”
终兰心中微微一松,但面上不显,反而眉头一拧,音调陡转森然:“几月?”
少年难免更加忐忑了一些:“……八?”
终兰沉默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继续盯着危绍。蟾辉自她身后包拢而过,一双眸子漆黑得仿佛一潭墨,分不出一点零星的反光。危绍默默咽了一口唾沫,惶恐之下,特别自觉地就把剩下的话一并给补上了:
“初九戌时一刻正。”
“……”
这下,终兰眉眼一舒,神色终于和蔼了起来。她如释重负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在危绍一副见了鬼的眼神注视当中,这才不急不缓地把遇到阿月姑娘时发现的疑惑给他讲了。
危绍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因为她问你这么句话?你也想太多了吧!”
“怎么会?这个问题不奇怪吗?”
“你刚刚问我,我也没往这种地方想啊。”
“……你居然也有夸我聪明的一天,真难得。”
“……”
???
话虽这样说,不过终兰心中倒也被危绍的这个说法弄得有点犹豫。
毕竟她刚猜错了一个试炼阵……
但转而一分析,危绍不会想多,主要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比较熟悉,若果时间上稍有偏差,那么第一面里就该已然觉出端倪;再一个,也并无前情渲染。阿月问起终兰年月之时,正是她说完“外头古怪,有好些人说自己不是这里的人”这件事,搅得终兰不得不进行一番类比联想。
因此,她的猜测也不算无根无由,大抵还是存在着很高的可能性的。
终兰感到发愁,不管境况如何,还是赶紧能联络上个能打的靠山比较保险。
比如她的亲亲好师兄,她的亲亲好师兄,或者她的亲亲好师兄!
思及此,终兰便又摸了摸自己胸口挂着的那阙红玉戒指。可惜,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扭头,发现危绍的动作居然和自己如出一辙。
他仍然穿着一风园的那套水蓝制服,衣襟微敞,脖子上挂着大大小小很多珠坠,不过最显眼的,自然还属温吟之前送他的那颗血石。
他刚从土里爬出来不久,浑身上下尚有缝隙处遗留着没拍干净的灰土。那些珠坠上也多有蒙尘,暗淡淡皆失了光泽。唯独这块血石,大抵是因着总被握于手中的缘故,晶澈透亮,莹光暗藏。尤其是匿于暗处之时,没了月色混淆,那幽谧的辉芒比之寻常,仿佛还要更加明艳几分。
终兰看了看危绍攥着的血石,又瞅了瞅自己手中同样是温吟送的红玉,灵光一现:
“你那个也是传音的法器?”
“啊?”
这话来得突然,危绍吓了一跳,手一抖,这才发觉自己又无意识间在摸这块石头了。也不知道是在心虚什么,他似乎很怕被终兰看见一样,慌慌张张地就赶紧将这块坠子给藏进了衣襟里,末了才想起来回她一句:
“是、是吧,可是他们都不理我。”
终兰撇了下嘴,假装没看到他这一系列可疑的动作,只附和着点了点头:“我一直就这样。”
她想了想,又问:“你有没有那种普通的传音符什么的?也不好使了吗?”
松盈和温吟修为高,加上修的又是尚清阁的功法,平日里即便是需要远距离传信,也直接催动个神魂便好了,因此家中根本没有备这种大多为低阶修士提供的通物。不过,当下的情况,厉害的法门被封,没准最普通的法子反倒可行。
奈何,危绍也摇了摇头:“传信符都是可以溯踪的,我可不敢带,保不准被人揍了都不知道是谁害的,太可怕了。”
终兰:“……”行吧。
两个人在墙根底下没蹲多久,等危绍腿软的毛病缓解得差不多了,就打算赶紧走了。外面什么情况尚且不知,但再不济也先出了这个镇子,把明水寒躲过去了再说。
没成想,怕啥来啥。
终兰刚一起身,向着巷口被月光晃得瓷白的青石板处迈了下腿,眼前就是暗色一罩。高高大大一幢黑影,腐腐烂烂一团魔泽,把扑到她面上的蟾辉全尽数堵回去了。
终兰感觉自己又开始头晕。
都不用她抬头确认,耳畔便已经传来了男人沙哑当中透着浓厚幽怨的声音:
“阿熹,你要去哪里?”
终兰:“……”
她头皮发麻,心中暗叫不好。所幸危绍反应也是挺快的,一看来者不善,直接又在脚下开出了一处涡流,一拉她的手腕,矮身便遁了。终兰被这么迅猛一扯,头晕得更加厉害,反胃感接连涌上。不过,她倒是不用担心会当真呕出什么东西来,因为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又被簇拥过来的土壤给糊了个结实,整个人几近窒息。
终兰赶忙屏了个气,心想看在危绍好歹算是救了她一次的份儿上,也就不追究这点“小”瑕疵了。哪料到,不一会儿,两个人便又钻了出去。终兰晃头抖落脸上沾着的一堆土块,定睛一瞅,假山枯池,老藤萧枝,以及挨着墙边长出的,一颗形状奇特的歪脖子树……
这不是回明府了吗!
危绍方才只匆忙瞥过这里一眼,因着在地底时参照太少,惯常迷路,是以当下还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之前的那间吗?”
“你觉得呢?!”
终兰翻了个白眼,大口呼吸了好几个来回,随手拍了拍眼睛和嘴巴上的泥,便急切地催促道:“快,再遁一回。”
可惜来不及了,危绍整个人已经僵在原地,无助得连眼珠子都挪动不了一下。终兰愣了愣,反应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估计是被明水寒用千金难给缚住了。
黑衣红瞳的男人单足立于院中石亭的尖角之上,身后是被天狗啃了半口的弦月,衣袂迎风而招,发丝纷扬在侧,活像一只从三途河下爬回的恶鬼。
终兰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和其他的办法,只得将自己怀中的那片阿月给的解咒符先给危绍贴了过去。可惜符纸只有一张,两个人是怎么着都匀不开的。至于撕开还管不管用,在这种危难关头,终兰也不敢胡乱试探。
危绍恢复行动以后,终兰就被定住了。一丝空隙也没有,两个人的内心都十分绝望。更绝望的是,这解咒符似乎只能令人恢复行动自由,之前终兰没那个本事,也无从察觉。而今危绍打算无论如何先硬着头皮起个阵再说,结果尝试了好几次,根本施展不出咒法。
他只能生拽了。奈何,角力他比不过明水寒,况且若是用力过猛了,恐怕得把终兰的胳膊给掰断。危绍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狠狠握住终兰的手腕死也不放开,以表达自己危难之中仍旧残存的几分人性……
状态交换过一遍,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傻站在了原地。
气氛一时特别尴尬。
终兰心里都开始腹诽了,这是哪个不入流的仙师画的破符,功效是暂时性的就算了,还不能根除,有个卵用啊,顶多是让人从之前的木偶娃娃变成了被猫捉的老鼠嘛!!
明水寒感受不到这种尴尬,他唇边一勾,自亭尖飞身而下。
他踏着一地莹白,在秋日摇曳的败桠枯枝之中一步步向着终兰走来。
脚步声不急不重,但在终兰的耳中,足以睥睨催命的音符。
大晚上的,她觉得这人无论是打算演点儿什么,都一定不会是她喜欢的剧情。还好有危绍在旁边,即便无法脱险,捣捣乱总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把明水寒惹急了,下场如何,会凄惨到哪种程度……
随着男人愈发地逼近,终兰几乎已经能够听到自己胸腔中惴惴狂舞的心跳声。
幸而,不知是不是亏得有上苍眷顾,在距离终兰仅有三步远之时,明水寒忽然停住了。
“嚓——”
金风暗渡,终兰隐约中,似乎听到身后有衣袖轻擦的响动。
她一时没能明白这是发生了何种变故,居然能让一个疯子转瞬间就脱开自己一直沉浸的个人世界,分出精力去注意其他地方。危绍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事物,还略显惊疑地“哎?”了一声。
当然,他们两个不至于因为好奇就浪费掉如此良机。危绍急忙就又拽了终兰一下,却发现这男人即便眼神不盯着这边看了,箍着终兰的力道却是半分未减。终兰心中有所预期,倒也没有太过失望。千金难能锁万物,他根本不需耗费多少精力,只略施小引,再下个不可违抗的暗示,一切便不过成了她无法挣脱的本能。
也就是这阵功夫,身后,已有一道如金石碎玉般清泠的声线,自上方淡淡传来:
“你们谁是明水寒?”
是一阙极具辨识度的音色,冷漠得少有语调起伏,而咬字还听着莫名古怪,像是没有分懂轻重所在。终兰心中十分茫然,不知道这位明大公子到底是招惹了多少个姑娘,阿熹的事情还没解决,如今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看不到身后的姑娘,不过,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明水寒当下的表情。
男人脖颈微微抬起,恍惚地向着终兰身后的院墙望去。眼中神色错综复杂,疑惑中带着一缕惶恐,惶恐下浸着几丝怀念,怀念背后还藏着半分不可置信,而掠过这些,坠进深渊底端,其中又压抑着一座名为狂喜的火山。
他没有回答姑娘的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不过,大抵是因为接收到了他的目光,那姑娘就理所当然地认为:
“是你?”
明水寒定在原地,仍旧没有开口。
但危绍是差不多搞懂,这姑娘大概是在他和明水寒之间犹疑了,是以赶忙就撇清了一下关系:“对,是他,就是他!”
“哦。”
得到了答复,姑娘轻轻地笑了一声。然而笑得无滋无味的,像是仅仅在完成一个任务。
她顿了顿,大概是扭了下脑袋,转向了明水寒的方向,之后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明水寒。”
仍旧是轻重不分的咬字方式,若非终兰提前知晓,估计都根本听不出来她讲的是啥。姑娘叫完人名,等了一刻,才继续说起自己的来意:
“我来找你。”
此话一出,地面上的明水寒终于动了。
他两眉微弯,眼角一柔,唇边勾出了一抹噙着温存的笑意。
奈何,配上黑气氤氲中的两片红瞳,看着仍旧十分惊悚。
“我知道。”
他亲昵地回道。
嘶哑的嗓音仿佛炙阳烘烤下荒漠里泛起的风沙,卷着磨人的石砾划过无望之人的脸颊。即便已经刻意压制了,尽力收敛了,然而内里的苍凉却早就渗透骨髓,怎么遮掩都隐瞒不住。
好在,那位姑娘对此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她沉默了片刻,许是奇怪了一下“我知道”这三个字的具体来由,不过也只是片刻,便连此疑问,都一并抛诸了脑后。
仿佛分毫不曾察觉到此景此人的怪异一般,她麻木地只遵循着自己既定的流程,进一步向着明水寒漠然地阐明:
“听说你,家里有矿。”
终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