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不介意

作品:《女配你时日无多(穿书)

    钟意如为失手杀了新河郡王,以及被七皇子如附骨之蛆的恶意针对, 着实不安了一段时间。

    夜里睡不好, 白天都没精神。

    另外关于贺北王对她的好, 她总觉得很不真实。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她穿过来之后, 总的算起来跟他相处时间也不长,他怎么就对自己样样包容,呵护置备。

    她想过了,如果真的要跟贺北王过一辈子, 她不可能不露馅, 也不打算隐瞒, 所以她都做好了准备,

    只要他问起,她就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他。届时去留只要他一句话。

    然而, 如今她异样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的情况之下,他竟然当没看见似的。

    真叫人郁闷。

    他总不至于一点都不怀疑,对她的好也不像是顾及对原主的旧情——说到底,

    有没有旧情她也不确定——若是说真的对她有情,把她当成妻子,他又没有特别亲近的意思。

    到如今还是分居的呢。

    思虑重重之下,钟意如这几天人就显得恹恹的,吃饭都没有胃口了。

    这日在寿安堂吃晚饭, 也是没吃半碗饭,就放下碗筷了。

    老王妃不免担忧, 问起来:“这是怎么了?越吃越少,瘦得风一吹就要刮跑了。”

    钟意如勉强笑笑,只说是苦夏,没胃口。

    老王妃忧心不已,又不能强按着她吃,只能吩咐伺候的人装了好些点心并一碗清淡的荷叶粥,让她夜里饿了能吃。

    贺北王似乎又忙得脚不沾地,整日整日地不在府里,至晚方归,因而也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

    饭后,姐弟俩踏上了回绮兰院的路。

    因日头落下了,倒没有白日那么炎热,晚风吹过来,凉风习习,有几分惬意。

    如今是天黑得越发迟了,晚饭后天色才将黑未黑,也还不到点灯笼的时候。

    钟意如看着小道旁花草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

    走在她旁边的钟毓敏停下来,拉住她的手,仰着一双又黑又圆、乌黑透亮的眼睛看着她,皱着眉头,带着几分担忧。

    钟意如低头看了看他,再看看旁边恰好有一个凉亭,干脆拉了他去坐下。

    而后对跟在后边的一干人等挥挥手,“你们站一边去吧,我跟弟弟在这里说说话。”

    下人们闻言,先是妥善点了驱蚊虫的香饼,搁在凉亭四周,才依言退到了一个听不清他们说话,又能确保主子需要便能及时察觉的距离。

    等人走了,钟意如却没说话,双手托腮,幽幽看着香饼燃起的烟,又是叹气。

    钟毓敏低头看自己的白嫩小手,皱着眉毛,有些不高兴。

    他刚来的时候,不要她牵,她还硬要天天牵着自己呢。如今自己去牵他,她竟然放开了,哼。

    静静郁闷了一会儿,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清脆的嗓音带着股子不解:“你怎么了呀。”

    钟意如转头看他,粉雕玉琢,腰板挺直的,真是个招人爱的男娃。她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才开口问:“弟弟啊,你喜不喜欢姐姐啊。”

    弟弟眉头一皱,把她的手抓下来,悄悄牵住了,嘴上却嫌弃道:“你总是动手动脚的,才不喜欢你呢。”

    “哦。”她没啥精神地转回去,想继续托腮,才发现手被他牵住了,于是歪头瞄他一眼。

    弟弟小脸一红,嘴硬道:“不过,比起以前来说,你现在好多了,我也不是那么讨厌你啦。”

    钟意如无意识地捏他肉乎乎的小手,想了想,又问:“我以前真的有这么讨厌吗?”

    听到这个问题,钟毓敏一双小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纠结好久也没想好怎么说才不伤她的自尊心,最后就板起了小脸,严肃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钟意如:“……”

    她无语半晌,还是忍不住狠狠揉了他一把,“你咋这可爱呢!”

    弟弟被揉得嗷了一声。

    惹得下人们纷纷侧目,看姐弟俩玩闹得开心,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果,我是说如果,”半晌,钟意如纠纠结结地开口,“如果以前那个才是你真实的姐姐,我……我是假的。”她瞄身旁小男孩一眼,问:“那你,喜欢哪个啊。”

    弟弟想了想,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只好实话实说:“以前你都不理我,如今你虽然总是欺负我,但比以前好一点点点。”

    一点点太多,只有一点点点哦。

    完了他又严肃地道:“如今你这样挺好的,你可不要故态复萌!”

    钟意如哦了一声,还是闷闷的。

    钟毓敏急了,拉着她的手问:“你到底怎么了嘛!”

    她长叹一声,语气深沉:“弟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钟毓敏懵懵的:“啊?”

    钟意如就自顾自地开讲了,“从前有一个十分貌美的姐姐,她性子跋扈,坏事做绝,后来她死了。一个不貌美但性子还过得去的鬼在姐姐的身体里活了过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弟弟严肃地打断了她。

    “……你觉得,她会得到大家的喜爱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弟弟强调道。

    钟意如无语地看着他。

    他只好转动脑筋,仔细思考一番,而后恍然大悟似的,安慰地看她一眼,答道:“姐姐变得又貌美又性子好,大家当然会喜爱你了!”

    钟意如一愣,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弟弟却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理解,还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站起来,轻轻地拍拍她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书上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把不好的改了,你实在不必太忧心过去的!”

    “我去,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就不要否认了嘛!……”

    眼看着姐弟俩都要吵起来了,下人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年长的黄嬷嬷。

    黄嬷嬷摇头叹气一番,只好上前提醒道:“主子们,天热园里蚊虫多,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被咬伤了。”

    钟意如只好放弃跟弟弟沟通,瞪他一眼,拉住他道:“算了,回去洗洗睡吧。”

    真是的,她跟一个小屁孩较什么劲呢。

    不过这么一来,她心情倒是好了些。

    弟弟被她牵着,美滋滋地往回走。

    新河郡王惨死宫中一案,大理寺顶着巨大的压力,日夜兼程地查。发现那附近还死了个年轻宫女,另有几名传信太监被打晕。只是宫女死法又与新河郡王不同,醒来的太监也说不出被何人打晕。

    查了几日,并未有丝毫进展。

    这一桩案尚未结束,宫中又发生了一件事。

    才认祖归宗没几日的七皇子,竟然在骑射场上生生摔断了腿。

    听说是马儿突然发了狂,七皇子从马上摔了下来,当时旁边几位皇子收势不及,骑马奔腾而过,情势危急万分。没有被马蹄当场踩踏而死,已是七皇子天大的运气了。

    当然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七皇子断了腿也是够呛的了。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动弹不得了。且不知道伤愈后有没有后遗症,那条腿是否还如以前那般灵便。

    怎么也是刚找回来的儿子,皇上听闻后气得处置了许多人。除此之外,只赐药叫他好好养伤。

    毕竟一个庶皇子罢了。

    最忧心如焚的反倒是镇永侯府,举家入宫殷殷问候不提,镇永侯府小姐更是放心不下,要留在宫内照顾七皇子。

    七皇子顾念从小到大的兄妹之情,请了皇上,准许傅小姐日日入宫陪伴他。

    许多人对这一双假兄妹的“情深意重”议论纷纷不提。

    宫中前些日子才死了一个郡王,如今又伤了一个皇子,真乃多事之夏。甚至暗地里有些传闻,说是宫中不详。

    夜里,丰源居。

    “……赵贵妃原是打算一举除掉他的,奈何那七皇子自幼习武,反应极快,在危急之间保住了性命。”

    盛夏时节,即便是丰源居也一派葱茏之意,映地绿满纱窗,贺北王就坐在这窗边,听着常宁汇报这些事情。

    常宁说完,自己先皱了眉。没能如计划般杀了那七皇子,总是觉着没有尽职,没完成主子的吩咐。

    贺北王对这个结果,却也没有太过介意。

    他望着窗外的绿树,目光悠远,脸色也淡淡的。

    静默了半晌,方开了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王妃那边,查得如何了?”

    常宁神色一凛,小心回道:“自上次禀报之后,巡鹰卫按着王爷的意思,从长公主寿宴往前细细探查,却没什么异常的,王妃仍是……”

    他顿了顿,抬头小心看了主子的脸色,看主子脸色如常,才继续道:“……仍是围着那时候的镇永侯世子团团打转。且在宴上,还寻了由头掌掴傅清芸。”

    贺北王问:“那对假兄妹,早有男女之情?”

    “怕是那样的。”常宁答道,暗地里对那两人很是不屑。

    若说早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男女相处日久,暗生情愫也就罢了。偏偏前十五年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亲哥哥亲妹妹的,竟也能怀有这种心思,可不是兄妹禁断,乱了常伦?

    如今身份大白,他两个倒是以为没了顾忌和阻拦,也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猜测、议论。

    贺北王听了他的话,只微微颔首,眯了眼看着窗外盛绿,沉思着。

    常宁不敢打扰,躬身垂手立着。

    过了许久,贺北王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似是在问他,又似在自言自语:“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宴,自然是四月初长公主寿宴。

    发生了什么,也查得差不多了,包括那傅长鸣下药,包括王妃被送到了新河郡王的床上……好在从后头那郡王受伤的结果来看,王妃并没有失贞。只是从王妃被送进房里,到她伤了新河郡王逃出来,中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不仅跋扈张扬的性子完全变了,一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会武了。

    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奇又奇在样貌分毫未改,那可不是易容之术。

    常宁不由得瞟向王爷手边那本《异闻奇录》,心道难不成真是被怪物上身了么。可也没见过被怪物上身后,没有变得更坏,反而往好的方面变的。

    这跟话本上的故事截然不同。

    说句实话,若是原本那个只惦记着别人的王妃,常宁倒觉得她死了干净,免得拖累王爷,被人暗地里嘲笑。那样不堪的女子,也不配孕育王爷的血脉。

    如今这个,虽说有些事情做得叫人惊异,却与王爷更般配,最主要是一颗心在王爷身上。

    就是不知道其中是什么缘故,如何来的……总而言之,王妃这一桩,真真是叫人费解猜疑。

    常宁觉着,王爷也是在思虑这件事情。虽然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于是他看了看仍在皱眉沉思的王爷,迟疑了一会儿,本着为主子分忧的心思,忍不住还是道:“王爷这是何苦,直接问王妃就是了。”

    “问她?”贺北王想了想,却摇了头,“不成。”

    不成?为何不成?常宁就纳了闷了。

    贺北王却是自有想法。

    他发现自己对那个人并不排斥。相反,一番试探、接近之后,他发现自己对她有些异乎寻常的心软。

    他不明白这种心软代表什么,但并不妨碍他顺应自己内心的感觉。

    故而他宁愿自己细细查探,慢慢琢磨,也不去逼问她,他等着她愿意说的那一天。

    其实他并不介意她真实是谁,如果她是真心打算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妻子,一辈子也不离开他,不背叛他,他就愿意接纳她,包容她,处处护着她。

    只要她是真心的,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