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小姐,小姐……”安一心迷迷糊糊中听见朵云轻声的呼唤，她费劲地睁开迷瞪的双眼，入目的是覆着红色绸缎的床顶。

    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安一心立马就想撑着床坐起来,可手臂却软绵绵的，还有些酥麻。她当即掐了自己软绵绵的胳膊一把。

    嗷，可劲的疼！

    看来不是做梦。

    “噗。”不远处传来女子的轻笑声，安一心被朵云扶着起来,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林羽若袅袅婷婷走过来，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还好,应该没事了。”

    安一心不明所以：“怎么了？”

    朵云无奈道：“小姐，你难道是忘了吗？半个时辰前,你落了水，是睿王爷救了你。”

    落水？安一心这才想起来,她揉了揉脸,记忆最后停留在脸上被盖了衣裳的时候。

    “我的衣裳……”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是换了一身上等绸缎织就的衣裳，绝不可能是将军府会有的衣料。

    “是初春刚裁的一件新衣裳,安小姐无需介怀。”林羽若走到门口,轻声叮嘱了丫鬟一番,又回来，等安一心下了床,才道：“这次多亏了安小姐,不然呀,羽若绝对要被那些不安好心的给陷害了。”

    安一心心有戚戚，可不能认了这件事：“救了郡主的是我二哥，并不是我。”

    林羽若摇头：“若不是你那轻轻一拉扯，我绝对就掉进水里去了。将军府于我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更别说安小姐你还因为此事落了水受了惊，今日本意是想同大家认识结交一番。都是我们没招待好。”

    安一心摸摸鼻子，见林羽若恬静的模样，忽而大着胆子试探道：“其实也没什么，谁让郡主你喜欢我二哥呢。”

    林羽若当即拍了她一下，羞涩道：“你怎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安一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红彤彤的脸，见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眼睛里却满是欢喜，不由地奇怪道：“郡主，你到底是看上我哥什么了？”

    从安一心的角度看，她二哥虽然长得不错，但与童墨城相比，就差了一大截，且性格粗枝大叶，脾气急躁冒进，所以当林羽若说喜欢安翼的时候，安一心是真真不敢相信的。

    自家二哥这颗小树苗上，居然也能开出桃花来，还是那种特别芬芳美丽的。要是让安夫人和安将军知道了，怕是连做梦都要笑醒吧。

    林羽若回身给她倒了杯茶，认真道：“许久前我曾随着大哥来京都小住过一阵，无意中遇到一伙登徒子，是安少爷从天而降打跑了他们。我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英武模样，可他又不图我的回报，想必是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我也没想到，一见钟情这种戏台上才有的事儿，竟能让我给碰上了。”

    她说着冲安一心挤挤眼睛：“喏，当时那个银冠我就是想买给安少爷做谢礼的。没想到被安小姐给买走了。”

    她这一番话语说下来，表情生动活泼了许多，倒是有了几分安一心记忆里的样子。

    安一心不好意思地笑笑：“早知如此，当初那个银冠，我必定是要送给郡主的。”

    两人都嘻嘻笑着，朵云左右看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您就是那位小姐呀。”

    她当时还以为这京都里竟然又出了一个同安一心脾性的小姐，还担心两人以后都会斗起来呢。

    “就是我呀。”林羽若笑道，打趣安一心，“所以你当时花五百两买那个银冠，又是为了哪位小公子呀？莫不是睿王爷？”

    “当然不是啦！”安一心无力地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林羽若奇道：“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罢了，怎么你说的倒像是四五年的成年旧事一般。”

    安一心苦笑着摇头，林羽若了然，大约知道了是一件伤心事，也不再提。

    “好啊，你当时把我压箱底的银子都掏出来，居然是为了给颜旭买个银冠！”安翼突然气势汹汹推门进来，脸色尤其不好看。

    他还当她当时是做什么去呢，神神秘秘地也不告诉他，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那个冤家。当即气的跳脚：“我得去找他拿回来！”

    安一心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二哥呀，也太口没遮拦了，竟是就这样将她的陈年旧事给捅了出来，说是戳她的痛脚也不为过。

    她当即就想要和安翼争吵一番，可门口的丫鬟这时候才通报：“小姐，睿王爷和世子爷也来了。”

    听见“睿王爷”三个字，安一心立马偃旗息鼓，眼观鼻鼻观心，等睿王爷走到近前，才糯糯道：“多谢王爷相救。”

    几个字说得干巴巴的，童墨城“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没再说话。

    林羽若瞅着安一心突然乖顺的模样，心下有了几分思量，再看看自家大哥和睿王爷，果然，睿王爷冷然神色不变，但那双眸子是牢牢地黏在安一心身上的。

    再看看丫鬟的神色，林羽若知道了，他们应该是在门口停留了一会才进来的。不过，是在她们讨论安翼之后，不然，按照安翼的性子，林羽若偷偷笑着，指不定就逃跑了呢。

    安家的这对兄妹，在某些方面，是十足十的像。

    “安兄稍安勿躁，请坐，请坐。”林世子见这兄妹间的相处模式，感觉很是温馨，知道他们关系绝对不错，便做了个和事老按住了安翼，接着便向安一心拱手致谢，“今日多亏了安小姐相助，羽平没齿难忘。”

    林羽平是个温温吞吞的性子，今日是他招待男宾，这厢才与太子殿下见了礼，一回头，就发现太子殿下转身走了，而姗姗来迟的睿王爷则悄然追着太子而去，他生怕怠慢了这两位贵客，赶紧跟上，才亲眼目睹了这一遭，心下对于安一心和安翼俩兄妹，是很感激的。

    唯一可惜的是当时睿王爷救下的是安一心。若当时睿王爷先一步过去，搭救了林羽若，那父王的打算便是成了一半。

    清河王十分看好童墨城，初初来到京都的时候，还特意面见了太后，提过一次林羽若的婚事。而太后并没有反对。

    可听仆从的回报，当日在大佛寺里，童墨城和林羽若并没有太多交集，反而是太子一路追着林羽若套近乎。

    于是清河王是想借着今日这个机会，让两个小辈再见一面增进一些情谊。而之前领着童墨城去宴会厅，也是想让这位名震朝野的睿王爷看一看，就算立于全京都的贵女中，林羽若也绝对是最为耀眼的那一个。

    谁知道被祝如雪和安一心打了岔。再加上后续这些事情一折腾，清河王的一把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

    只得吩咐儿子，务必招待好贵客。

    而安翼稍稍冷静下来，便知道自己又大嘴巴了，懊恼的同时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回事。准备回去再同安一心算账。

    林羽若赶紧道：“大哥，今日的事情可是查清楚了？”

    林羽平摇头：“推你的女子是蒋侍郎的女儿蒋如兰，她一口咬定是不小心而为，并非故意。我本想再问一问，可太子却保下了她……”

    安一心听着心里便有了计较，她当时在宴会厅没见着蒋如兰，而祝如雪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便觉得有些奇怪，还当蒋如兰有多大的能耐，连清河王府宴请都敢不来。

    后来在池塘边遇上了，她才隐隐觉得不妙。

    林羽若若有所思：“当时丫鬟跑来说有位贵女在池塘边跌倒了，我特意过去看一看，生怕出了什么事，可才见到她，便觉得精神有些恍惚，身子也晃晃悠悠的立不住，一不留神就发现已经朝着池塘里跌去了。这很奇怪。”

    确实奇怪。安一心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来，忍不住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天地都在晃动！”

    她还以为是自己休息太久了身体反应不对了呢。看来是蒋如兰从中使了什么诡异的法子。

    不然他们俩怎么可能会有同样的症状。

    朵云奇怪道：“可奴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呀？”

    童墨城原本只是静静听着，此时听他们这么说，忽而直直看着安一心：“大夫怎么说？”

    安一心：“？？”她才醒来，怎么知道大夫说了什么？

    林羽若道：“大夫说安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其他的外伤，我也让大夫给把过脉，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安翼愤愤道：“绝对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安一心也这么觉得，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就要说出口，生生地停住了。

    童墨城没有错过她犹豫的神情：“安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他心里倒是有个想法，但却想先听听安一心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一心脸上，她挠了挠脸，琢磨着说出来也无妨，可红彤彤的耳垂泄露了她的心情：“那个，我无意中听人说起过，烟柳之地为了控制卖身的女子，有的时候会用一种迷药，让女子短暂地陷入迷茫中，等回过神来，嗯……”

    后面的她没有说下去，而林羽平和林羽若都沉下了脸。

    安翼皱眉：“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安一心不说话了，这也是太子死后才被世人知晓的一件事，据说太子用这种法子欺负了不少女子。

    林羽平沉声道：“如若今日睿王爷和安少爷没有跟着太子殿下而去，那能救下羽若的，便只有太子了。”

    安一心默默想着，指不定还有一个她。她这个运气也太不好了，难道是因为和睿王爷接触太多了？好运气都被转移了？

    林羽若身子一抖，咬着牙道：“他们太过分了！”

    安翼见她恐惧的模样心中就是一紧，他猛地一拍桌子：“不行，我一定要找出这个幕后黑手。”

    林羽平巴不得有人帮忙一起查，而童墨城也没有反对，三人便准备一同去清河王处商议。

    童墨城走在最后面，临出门前特意回转回来，当着林羽若和朵云的面，俯身在安一心耳边道：“本王今日又毁了一件袍子，听说你在学女红，不如亲手替本王做一件？”

    安一心心跳慢了一拍，这睿王爷怎么那么喜欢凑到别人耳边说话呀。她对着手指老实道：“我，我都是学着玩的……”

    童墨城眼神晦暗：“既然如此，不如你替本王买一件？就在锦绣庄吧。”

    买一件倒是可行。安一心忙不迭答应了。

    等童墨城走了，林羽若忍不住告诉她：“锦绣庄的衣服都是八百两起，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安一心惊了：“奸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