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教室里依旧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

    李微风抬起头，大家都在埋头继续做卷子刷题，鲜少有人聚在一块儿说话，不学习的也安安静静呆着玩自己的。

    旁边的座位是空的，霍媛没来上晚自习，下午一放学就去培训班了。

    李微风放下笔,手伸进桌厢里摸出手机来看,屏幕干干净净,连个广告都没有,点开微信刷新来刷新去，她又把手机放回去,沉沉气，预备接着看点书的时候，就瞧见教室外王映尘在张牙舞爪地冲她打招呼，用口型喊她出来一下。

    李微风起身走出教室，瞧瞧王映尘身上随意乱挂的校服外套，“怎么了，校服不合适吗？”

    “没有，挺合适的,”王映尘把外套理整齐，“都下课了，你怎么还不走啊？看你们班人还挺齐的。”

    “老师规定得上到十点才能走。”李微风说。

    “那么晚啊,我还打算请你吃宵夜表达一下我的谢意呢,”王映尘说,“趁我哥不在家，我回去晚点儿没关系。”

    “你哥，在外面么？”李微风问。

    王映尘啊了声，“我哥的朋友给办了个退役派对，现在我哥在酒吧里，我发消息问他回不回家，他没回我，问他和我们去吃宵夜不，他也不回，今晚估计十有八九不回来了。”

    “这样呀。”李微风像是自言自语。

    “去不去学姐，去的话我等你，吃完我保证安全送你到家门口！”王映尘发誓说。

    “不了，”李微风笑了笑拒绝，“你快去吃吧，早点回家，我回教室写作业了。”

    说完李微风就走进教室，回座位上找书，王映尘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走。

    “看什么书呢？”

    旁边座位来了个男生，放了本笔记和一张卷子在桌上，人也跟着坐进来。

    李微风抬头，见是时奕，就说：“数学的。”

    “喏，这个是暑假我做的错题集，”时奕把笔记推到她面前来，“每道题我都写了详细的解答步骤，你可以拿去参考一下，看完再还给我就行。”

    “好，”李微风随便翻了两页，唔了声，“都是我不太会写的版块，谢谢你啊时奕。”

    “跟我用不着客气，你就收着慢慢看。”时奕说。

    李微风冲他露了抹笑。

    时奕回了个，就问：“刚刚找你的人是谁呀？”

    “隔壁班的......”李微风想了下又改口，“我一个朋友的表弟。”

    “哦，”时奕点了点头，撑开卷子说，“做题吧，还有半小时就十点，回家早些。”

    “嗯。”

    李微风应一声，继而埋头琢磨参考书上的题目。

    十多分钟后，李微风感觉桌厢里有震动的声响，拿出来瞧，是王映尘发来的消息。

    【学姐，真不去吗？】

    【去嘛去嘛，我一个人吃好无聊啊。】

    李微风笑笑，然后回复：不去了。

    过了小半天，王映尘发来三个字“那好吧”，彻底放弃劝人，李微风就继续看书。

    等到十点，跑校生三三两两相约而走，转眼教室就只剩下差不多一半的人了。

    李微风把书本和卷子收拾进书包里准备回家，时奕也要走，两人就一起下楼，但回家的方向是反的，便在校门口分别。

    这个时间点校门口两头的街面铺子都关了门，鲜少还有开业的，街灯澄亮，偶有行人路过。

    秋天是真的来了，晚上只穿一件夏季的短袖都觉得有丝丝凉意，幸好中午回家的时候有把外套给带过来。

    李微风把拉链拉到脖子下面一些的位置，手机耳机都拿出来，打算听着英语单词慢慢走回南苑花巷，距离不远，平常只需要走个十多二十分钟就能到。

    马路牙子上的一棵树下忽然有个人影动了一下，李微风下意识看过去，暗灰的夜色里有一点明明灭灭的火星，依稀看见烟子往周围飘，人影是斜斜靠着树干的，路灯灯光从树缝里洒下来，照在男人清隽硬气的脸上。

    “肆遥哥！”

    李微风惊喜地跑过去。

    程肆遥懒懒一歪头，咂了口烟，唇角习惯性向上扬了扬。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微风好奇心旺盛问道。

    “路过，”程肆遥说，“你不是和王映尘走了么，现在才下课回家。”

    李微风怔楞，把手机和耳机放进衣兜里，“没有呀，太晚了，回去还得写作业，最近的作业真是太多了，写都写不完。”

    程肆遥低头一笑，把烟掐了，“走，送你回家，不过我没开车，喝了点酒。”

    “那只能走路了，”李微风抓着书包肩带带路，“原本我也是打算走着回去.......”

    话还没说完，程肆遥忽然伸手把李微风拽回来，太不给人反应时间了，李微风被地面凸起的花纹绊了个踉跄，直接摔进程肆遥怀里，出于本能，她双手胡乱地想抓点什么当支点，就抱住了程肆遥的腰。

    惊吓之余，程肆遥却不觉得有什么，依然很从容地，随意地俯低头，贴着李微风的耳朵悄声说：“扶一下，有些醉。”

    气息很热，耳朵周围的皮肤表层烫呼呼起来，李微风心头打了个颤，好半天才仰脸看程肆遥，担心道：“肆遥哥，要不我还是打个车先送你回家吧。”

    “用不着。”程肆遥握住李微风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让她抓着，然后从树底下走出来。

    “真的不用吗？”李微风使力气扶住他，又好像用不着扶，自己的手只是搭在他的上面而已。

    “不用，”程肆遥三分之一的身体都往李微风这边靠来，“一会儿就醒了。”

    李微风相信他说的话，眼睛却不由得担忧地瞧着脚下，怕他不小心绊到东西，可他步伐间看不出毫无章法，走得跟平日无异，就是肩膀抵着他的胳膊还是得用些力气。

    就这么走了段路，路边有家茶饮店还开着，李微风看见有卖蜂蜜水，就喊住程肆遥：“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买蜂蜜水，喝那个能解酒。”

    正好有个电话打进来，程肆遥看了眼来电人，眉轻轻拧，点了头答应就站在路边接电话。

    李微风一步二回头地走进店里，买到蜂蜜水就赶紧跑出来，见程肆遥还在打，便放慢脚步，想等他打完了再过去。

    “微风？”

    这时候，身后有人在喊她。

    李微风转身看，也是惊讶：“蒋川叔叔。”

    “真是微风，幸好没认错，”蒋川微微一笑，“老远就看见你站在这里，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刚下课没多久，马上就回了，”李微风说，“叔叔您呢？”

    “我来这边办点事情，”蒋川说，“车就在前面路口那里，我送你回去吧，顺路。”

    “谢谢叔叔，我......”

    李微风正要说呢，程肆遥挂了电话就直往这里来，气势有些汹汹，“怎么回事？”

    “肆遥哥你打完电话了，”李微风喊他一声就介绍，“这是蒋川叔叔，我爷爷的朋友。”

    “又见面了，”蒋川笑着率先伸出手，“程总。”

    程肆遥挑眼看向蒋川，刚才过来时光线有些暗，没看清楚人，这会儿看清了也并不觉得意外，“幸会。”

    握了握，蒋川打量着两人，没多留，“既然有程总在，那我就先走了，日后若有机会，做东还请程总赏面。”

    程肆遥颔首：“一定，蒋总慢走。”

    “叔叔再见。”李微风说。

    蒋川有礼地笑了笑，便就朝路口的方向去，上车前，他回头看了眼，李微风和程肆遥已经走远，识得程肆遥是在半月前，那天他回酒店开会，秘书说君越的李国显来了。

    李君菀还在的时候，蒋川就听说过这号人物，但那天是第一次见，也早在之前，李玉维把李国显找上门的事告诉了蒋川，所以当李国显在酒店大闹一通，说什么要见酒店真正的老板，蒋川才有了心理准备应付。

    不过李国显的闹功不是一般的好，保安队来了都不怕，而且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好弄得谁都下不来台，恰巧那天程肆遥出现在酒店，路过的时候顺手帮了一下，把李国显叫去办公室，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国显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带着人灰溜溜离开。

    也是后来才知道程肆遥原来是赵氏集团的公子，至于赵氏，因为父亲是军人的关系，有些该规避的得规避，免得日后有扯不清的麻烦，赵氏就背在他母亲的名下。

    蒋川眯起眼再站一会儿，等司机过来开门，就坐上了车。

    ......

    ......

    “你快喝完，你看，我的都喝掉了。”

    走得累，两人就寻了处地方坐着休息，李微风买了两杯小的蜂蜜水，此时正骄傲地在程肆遥面前晃手里空的杯子。

    程肆遥不算讨厌甜味之类的东西，斜睨李微风一眼，耐着性子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完，李微风高兴地跟他碰杯子，就连他的一块儿拿去丢垃圾桶里。

    也休息够了，李微风跑回来叫他：“走吧肆遥哥，快到我家了，我心算了一下还有八百米的样子。”

    “要是多一米你怎么补偿我？”程肆遥抬眼望她，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李微风一下被这个问题给难住，思考老半天，眨巴眨巴眼试探性询问：“你缺钱吗？”

    程肆遥煞有兴致，挑了下眉回：“不缺。”

    “幸好你不缺，”李微风抚着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我的零花钱都变成书包里的卷子了，不然就能请你吃贵一点的东西了。”

    还以为会分点给他。

    程肆遥低头好笑开，就起身。

    李微风心领神会立马上前边带路，却又被程肆遥给按住脑门推回来，拉去路边的24小时便利店。

    一头雾水的李微风见程肆遥健步如飞，完全没有之前要人扶的状态，顿然觉得那杯蜂蜜水可真有用啊，她一开始喝的时候还以为全是勾兑的，会没多少作用。

    现在看来，作用大大的！

    “是哪个牌子的？”程肆遥站在保鲜柜前，眼神扫着里面各种各样的酸奶品类。

    李微风有点不知所以然，就没吭声，程肆遥淡淡瞥她，过几秒就一次性拿了四瓶，“是这个吧，你喜欢喝的。”

    李微风迟钝地点头：“是这个。”

    “看来记性还不错。”

    程肆遥用瓶子底轻轻在李微风头顶上碰了两下，就去收银台那边，结完账，一袋子塞进李微风手中，抄兜便往外走。

    “都给我吗肆遥哥？”李微风追来，“你拿两瓶吧，这个很好喝的。”

    “不用了，”程肆遥停下脚步，转身过来面对她，弯腰下来与她平平对视，浅浅勾起唇角说，“小鬼，晚上多吃点，长大会快些。”

    李微风：“......”

    嫌弃她长小了么？

    不过程肆遥是真的很高。

    ......

    没送到家门口程肆遥就走了。

    看着程肆遥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李微风才推门进家，家里的灯都是开着的，爷爷应该还没睡。

    换了鞋去厨房放酸奶，洗手间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咳嗽声，李微风连忙合上冰箱门跑过去敲门，“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你在外边别进来，我洗个手就出去。”

    李玉维腾出手反锁住门，忍着咳，却还是又咳了几声，他赶紧从衣兜里拿出张手帕来捂住嘴，感觉有湿湿黏黏的东西呗咳了出来，他撇开来看，痰里掺的几乎是发着黑的血，他看看门外的人影，打开水龙头将手帕冲干净，扔进垃圾桶里才打开门。

    “爷爷。”李微风忧心忡忡地喊着。

    “没事，就吃药的时候咽太快，卡着喉咙了，”李玉维负手走出来，“肚子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弄碗炒饭吃去。”

    李微风摇摇头，上前扶着李玉维，“我不饿，爷爷，你感觉好点了没？”

    “好多了，”李玉维说，然后催她，“你回来晚，快点洗漱去睡觉了，别老熬夜做题看书，伤眼睛，学习也得讲究劳逸结合，玩玩放松一下没什么的。”

    李微风点头附和：“嗯，我知道啦。”

    先搀着爷爷回二楼卧室，李微风就到楼下来洗漱，看着镜子比对自己的头发长度，似乎长长了一点，却又好像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头发的生长速度总是很慢，第一次剪了学生标配的短发后就习惯了短发的存在，每次只要齐肩了就会再次剪掉。

    但此时此刻，李微风抓抓头发，突然不是很喜欢这种学生标配，竟然觉得有些......幼稚.......

    叹了口气，李微风又往脸上扑了一捧水，掬干净了才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