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勾引
作品:《费太太的冬眠季》 明熙从外婆屋里出来, 刚好瞧到费忆南从屋后那边来, 与某人一前一后。
蒋嫣紫色的内搭连衣裙太耀眼了, 她无法不注意到对方,两人似乎在后面商量事情, 一前一后出来。
“怎么了,是外婆有问题吗”费忆南看到她立时一惊一乍,问着就要往屋里去。
明熙拽住他手腕, “妈妈在里面陪她说话, 你过一会儿再进去吧。”
“明熙, 你们最近在园子里住下吧, 外婆可能撑不了太久。”蒋嫣表情哀戚戚地。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响在明熙耳膜里。
她刚才和外婆聊得很开心, 除了老太太脸色有点黄, 其他精神头完全十足, 如果不是身为医生的蒋嫣此时一番开门见山, 明熙根本看不出外婆即将时日无多。
“没事。”费忆南沉沉地两个字将她从失神里拉回来。
接着, 不容她反抗,握着她冰凉的手离开外婆的屋前。
之后一连一个星期, 费忆南不允许她单独一个人时靠近外婆所住的院子, 每次去看外婆, 他都在场,或者让王若陪着她一起。
王若是费忆南大表姐的长子。
年方十七, 皮肤白皙,相貌俊俏,身材又瘦又长, 像春天抽芽的鲜嫩竹子,和他在一起不怕没有活力,只怕活力过多让人受不了。
这天早上,戴着白色鸭舌帽的少年指着她架起来的画板,一脸不可思议,“小舅妈,你这画的什么,毛竹”
“嗯,毛竹。”明熙敷衍。
“可怎么歪歪斜斜的”王若惊奇,“毛竹是直的,您这画的也太像油条了吧。”若不是上面的新嫩绿色和竹节竹叶,那歪歪扭扭的架势货真价实是根油条没错了。
明熙笑着不答,继续拿笔在上面涂。
霍园有许多竹子,他们现在所在的假山顶端位置,一眼望去,曲径通幽小道上尽是随风摆的竹丛。
不过明熙画的却不是竹子。
她画的是长衫。因为手腕力量不够,长衫歪歪斜斜成了毛竹。
长衫,民国时期文人富豪多爱的长衫,叶青舅爷现如今唯一保存下的照片当中的所着衣物。
她想,外婆如果真不行了,是不是可以满足她一个心愿呢
明熙主意一定,便问那个少年,“王若,你知道城中有没有做衣服比较好的师傅”
“舅妈要做衣服”王若脑子里只有大品牌高定的号码,“我让他们来家里”
“不,我要找手艺好的裁缝,中式的。”
王若心说这舅妈也太爱美了吧,这时候,全家都愁云惨雾,她竟然还要做衣服
不过王若是个怕硬的。
费忆南交代他陪好舅妈,他便不敢造次。
乖乖领着明熙在城中转了小半天,终于在一家听说是有口皆碑的老裁缝店里,遇上明熙心仪的师傅。
老师傅上了年纪,戴着很厚的眼镜,明熙看对方老态龙钟的样子,心里着急。
“做长衫不难,难的是你要的这种花纹,我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老师傅摇着头,不断对比明熙带来的一张老照片和她手工速画的花纹图案,表示无可奈何。
“找最接近的图案做吧。”明熙妥协。
从裁缝店出来,天色已黑。
不远处长街里传来的喧闹声,有些耳熟。
“前面是东关街了。”王若把自己外套往她肩头一搭,“舅妈你别冻着了。”
“谢谢。”明熙失笑,有趣地望着这小男孩,感慨,“我心理年龄就跟你一样大呢。”
“是你的记忆年龄跟我一样大。”王若纠正她,“而心理年龄我拍十匹马都赶不上。”
“你先不要跟你舅说。”明熙知道他指的是缝制长衫的事情。
“为什么毕竟,衣服做好了,只有他才能冒充叶青太爷爷。”
“先不要说吧。”明熙为难,“因为我们谁都说不准,外婆能不能等到那件衣服,家里事情本来就多了,先别给你舅找麻烦了,做好了再说。”
“好吧。”王若点点头。
两人开车返回,到晚上九点钟才回到家里。
明熙在车上颠簸了半天,有些疲累,和王若在厨房吃了点剩饭剩菜,一齐跑去竹院看外婆。
不过里面挤满了人,她和王若初靠近,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眼,都吓了一跳,以为外婆有什么不测。
等拨开人跑进里面,才晓得原来只是在换医疗器械。
两人都吓得满身是汗,如果为一件衣服耽误了与外婆的最后一面,得不偿失。
“明熙”蒋嫣穿着一件白色医生袍,在床边调整完呼吸机,抬头看见一天不见的明熙站在人群里,讶异地扯唇一笑,“一天没看见你,你和王若去哪里玩了”
明熙还没回答,王若第一个叫起来,“什么玩——我们才没玩呢!”
“王若你瞎叫什么”费忆南大表姐一个眼刀飞过来,王若立即灭了气势,但表情仍是不服气,冷哼一声,扭头望着外面,嘀嘀咕咕一声,“哪来的勇气说我正牌舅妈自己穿的骚里骚气的,不是祖母生病,一脚给你蹬大门外面去。”
王若声音微小,其他人听不见,明熙还听不见吗
她疑惑地打量了一眼蒋嫣,这才发现她外面一件医生袍,里面穿的是裙子,长度没有袍子长,露出一双小腿修长又性感,脚下是一双露后跟的尖头平底小皮鞋,乍一看是没有什么不妥,不过,她一旦接受了王若所说的穿的骚里骚气的设定,就再也无法直视蒋嫣了。
她视线往费忆南那边转了转,见他神情专注给外婆擦着手,没在意他们这边的小风波,心里便蓦然地定了下来。
生死面前无大事。
任何人,都比不上外婆。
晚上睡觉前,费忆南很晚才从外婆那边的院子回来。
这几天,他几乎都衣不解带在那边歇着,难得今晚回来,明熙闭上眼睛,决定吓一吓他。
“厨房里给你做了夜宵,怎么没吃”他却一进门就直接往她床边坐下了,明熙根本没有机会吓他。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她睁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灯光下,费忆南一边笑着,一边解衬衣纽扣,“谁睡觉把床头灯大亮的开着”
“你不在,我兴许怕呢”她嘟着唇,娇嗔地看着他。
费忆南却当了真,侧眸深深望着她,“如果怕,我就回来陪你。”</p>
“不,不。”明熙急了,知道他误会了,忙道,“我才不怕呢。外婆那么和蔼可亲,我绝对不会怕的。你别把我当老封建迷信的人,而且我看你才是迷信的那个,整天叫王若跟着我,我胆儿才没你想的那么小!”
他用心良苦,也大男子主义。
让王若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
晚上蒋嫣问她去哪里玩的时候,他也不在意她到底去哪里玩,恨不得,这种老人弥留的危急关头,她全天不在身边才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把我当弱智儿童照顾。”明熙抗议,脸色严肃。
“好,明天王若就不跟你了,随便你什么时候去看外婆。”他重新解起扣子。
明熙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把扣住他的腰,整个上身窝在他大腿上,“老公,生死我早看开了,你也看开点。”
“我没有看不开。”费忆南声音很淡,一如灯下他淡薄的眸子,“只是难以放下。”
“你太重情了。”她继续叹气。
“你不重”费忆南被她老气横秋的语气弄笑。
“我重啊。但我的重,往往会演变成对另一方的无敌破坏。”
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费忆南解扣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是啊,你的重感情就是彻底把我忘掉。
他眸光转了又转,里面似有泣血的颜色要溢出来,呼吸停滞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她。
“你别想太多了,早点睡觉,明天让外婆再看到一个元气满满帅气的亲外孙,让她高兴高兴。”明熙说着就打起哈欠,努力在他腿上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似乎要枕着他腿到天荒地老。
“你这样,我怎么洗澡。”费忆南终于找到话头,无奈笑看她。
“再躺一会儿。”明熙为自己争取了一下,然后闭着眼解释了下自己今天的行程,她可不要让他以为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但是关于衣服没有具体讲,只说找一件能让外婆看了开心的东西。
他淡淡嗯着,静静看着她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彻底睡着。
费忆南在房里又陪了她两个小时,洗澡换了衣服才出来。
深夜的霍园,地灯接一个照着。
曲径通幽的坏处便是深,广,阔,走半晌见不着一个人。
只是没想到明熙胆子还挺大的。
他一开始以为女孩子都怕,尤其现在非常时刻,她跟外婆又算不上熟,怕她对死亡心存恐惧,可她比他想象中的坚强,反过来安慰他。
费忆南长吁一口气,内心舒坦,总算没后顾之忧,全心全意扑在外婆这里。
“忆南。”到了竹院,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倚靠在门边,看见他来,直接唤了一声他名字。
是蒋嫣。
费忆南走进屋里,她也随后进来,“外婆没什么事。你怎么又过来了”
“你回去睡吧。我看着点。”费忆南回去本来就不是打算睡觉的,只是要陪陪明熙,他这一段时间都没有时间顾她。
蒋嫣看他态度冷淡,也不气馁,笑容和煦地,“这是今天器材的发.票。我们院长给我打了折。”
“谢谢。”他淡淡地睨了眼发.票,没有拿的意思。
蒋嫣却挑眉笑望着他,“你必须拿呀。万一我谎报了呢。”
她大概是身为医生的原因,对生死看地极淡,所以哪怕是在病人的屋子里,她也笑地出来,并且那种笑不是让人感觉不舒服的,而是特别超凡淡然,似乎有抚平家属心情的微妙功效。
可惜费忆南早不是以前明熙躺着时的费忆南,他不需要任何一个外人的安慰,强大地无以复加,只淡淡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也不看一眼的放进裤兜中。
蒋嫣语气与其说失望,不如说是娇嗔,“真不看呀”
“蒋嫣,我现在没有心情看这个。”费忆南冷笑了。
如果这种态度还不叫拒绝的话,那蒋嫣脸皮也太厚了,她先怔了两秒,笑意有些尴尬,但仍然是很勇敢的看着他。
可惜费忆南眼神,没再给她任何一点暖意。
剃头挑子一头热。
夜凉如水不过如此。
蒋嫣生气,但是无可奈何,她目光仍如跟着他,无论他走向了哪里。
大概看上一个有妇之夫,演技就是非凡,她觉得整个霍园,除了费忆南心知肚明以外,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对他的心思。
当然,她也绝对没有想到,王若那个十六七的小毛孩子,竟然会看透她。
因为外婆的原因,王若这些天一直旷课在霍园呆着,也主要是在明熙身边呆着,他觉得他这个舅妈心眼太大了,昏迷了五年醒来,显然对外界复杂的人心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是单纯无比。
这天早上,他在竹院报过道后,把明熙拉到假山上的凉亭里,苦口婆心的对她暗示一堆有的没的。
“现在的小孩子嘴巴都这么拐弯抹角的吗”明熙听了半天,除了一片云里雾里,没有任何有用信息,她皱着眉,“你让开,挡着我画竹子了。”
“你画什么竹子,你看你画的像油条。”王若固执己见地挡在她画板前,“舅妈,我慎重其事提醒您,我那个舅舅可不是省油的灯。”
“怎么说”明熙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一下笑地肩膀都在颤。
“这是真的。我舅舅太有男人魅力了,他不但吸引了您,他还勾引我初恋——”王若一声惨叫,表情之痛苦,看来是为了明熙这个舅妈着想,连自己的伤心事都拿出来讲了。
“你说,你说。”明熙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笑泪。
“我初恋,那年,我为了显摆我家多有钱,我就把她带家里来了,没想到那天舅舅也在家,他那时候还有您呢,竟然就跟我初恋一个桌子吃了一餐饭而已,后面回到学校,我初恋竟然写了情书叫我带给我的亲舅舅——我的亲舅妈啊,你真要管管他,他连小女孩都骗!”
“你初恋有眼光。”面对痛心疾首的王若,明熙言语中只有对费忆南至高无上的赞美,接着,收起画板,要打道回府的架势道,“好了,你所暗示的含义我知道了,谢谢你王若,我会管住他的。”
王若目的达成,表情却丝毫没有轻松,这可是在告他亲舅舅的状,他必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结结巴巴地道,“那什么,因为蒋嫣是医生,祖母一直由她看护,所以舅舅也没办法把她赶出园子。他不是故意让蒋嫣在他面前晃的。”
“我的小王若啊,你有现在的这般直白,刚才又何必兜兜转转呢”明熙叹了一口气,拎起画板,在小男孩不解的眼神中潇洒告辞了。
不就是一个蒋嫣么。
夫妻间讲的是信任,如果费忆南把持不住,那她也没有强留的必要,大不了一个散伙。
当然,当明熙这天晚上在费忆南裤兜里掏出了一枚那个东西时,她就知道了,原来所谓的散伙,并不是口头说说时的那般简单。
那是,会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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