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而旖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手上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购物袋里的物品被挨个取出来, 在冰箱里摆好。

    脑子里逐渐生出一种想法, 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 摸出手机给乔乔发消息。

    “你之前陪我去医院的事情，不要告诉程纪年！”

    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 也不见乔乔的回复, 事情被透露的感觉愈发明显。

    没等来乔乔的回复, 却等到了程纪年回来。反手关上门，径直向陆而旖的方向走来。

    摔门的声响不小，陆而旖分心考虑今天两次摔门，会不会被邻居投诉。一抬头，程纪年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跟前。

    从两人恋爱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吵架经历来看, 这大概是程纪年发火的前兆。

    陆而旖莫名心虚，别开脸不看他的表情。

    程纪年单手在她腰上一环, 就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扣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和他对视。

    程纪年的嘴紧抿着, 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就非要瞒着我”

    这样的问话，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陆而旖拨开他的手，在他面前站好，声音淡淡的。“明明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她这人自小就喜欢硬碰硬, 对方的态度不佳，她只会更差。

    程纪年那双一贯淡漠的眼睛里，藏着怒火。陆而旖深呼了口气，不去看他的眼睛。

    “现在不适合交流，等你不生气了再说。”

    刚迈出两步，被程纪年扯着手臂拉进怀里。

    “你以为我是在生你的气吗”

    我是在气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

    江虞是乔乔托关系找到的医生，陆而旖在她那看诊拿药，调理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不需要程纪年怎么问，乔乔自己就气愤地说出了这件事的始末。

    陆而旖在年末自己测过一次，当时显示的是一条杠。后来的一个月，陆而旖仍然没有如期等来亲戚。

    陆而旖和乔乔说了这件事，虽然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乔乔还是能看得出她的慌张。

    毕竟是一个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女孩，在面对未知自己是否怀有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很难做到镇静自若。

    乔乔陪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确定之后，陆而旖才安心下来。被乔乔逼着按时喝了一两个月的中药，才有了好转。

    程纪年没办法想象，陆而旖在面对这些事情时，心里是怎么样的一种恐惧感。

    可她至始至终选择瞒而不说，不论是在一起的时候，或是后来分手，甚至再到现在复合。

    陆而旖半垂着眼眸，“没什么好生气的，就算是生自己的气也没必要。”

    她现在可以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实际上在拿到检验报告之前，她的心始终是悬着的。

    同一个楼层里有那么多年龄相近的姑娘，有得是来孕检的，有得是来做手术的。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成为。

    程纪年的眉头拧得死死的，毫无舒展的迹象。

    陆而旖踮着脚，亲了亲他的下巴。

    “不用想这么多。”

    程纪年把她搂进怀里，力道用得大了些，陆而旖呼吸都不太顺畅。她没有挣扎，任他抱着。

    鼻息间满是程纪年身上的味道，因为熟悉，感到很安心。

    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问题或者矛盾直接摆到台面上解决，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彼此沉默地忍耐着。忍耐到无法忍耐的那一天，总会爆发的。

    互相填补，互相喜欢，永远不败给生活。

    程纪年真正作出最后的决定，是在几天后。

    周末两人都在家里闲得发慌，陆而旖拉着程纪年去了趟基地。让他重回这个地方，感受大家一起训练的氛围，希望以此唤回程纪年对救援工作的热情。

    起初陆而旖提出一起回基地时，程纪年正在百无聊赖地看一期综艺。听完陆而旖的话，表情未变，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屏幕，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去。”

    平时陆而旖就用这个节目来打发时间，程纪年常说这个节目难看，这会儿倒像是看得专心致志，怎么都有点奇怪。

    陆而旖小幅度地抬腿，踢了踢程纪年的小腿。“真不去”

    几乎没有停顿，程纪年回答地很快，“不去。”

    陆而旖瘪了瘪嘴，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了一会儿的综艺。

    忽然往他怀里扑，坐在他的腿上掐他的脖子，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我不管，你陪不陪我去你要是说不去，我就发脾气了。”

    程纪年看着她蛮横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我一说要往队里跑，你的脸就拉得老长。现在你倒是巴不得我去，这是哪家的规矩啊”</p>

    他的眼底蕴着温和，好看得紧。

    陆而旖把手一松，换成虚环着他的脖颈，“去吧去吧，就当是带我出门逛逛。在家宅着，我都要发霉了。”

    要说宅，程纪年和陆而旖不相上下，都是呆在家里好几天，都不觉得烦的那一类人。陆而旖说这句话，不过是为了哄着程纪年。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纪年都不好再拒绝。勾了勾她的t恤，“就穿这个出门”

    因为在家就穿得随便了些，短裤堪堪遮住大腿根，t恤也短手臂一抬就往上更缩短了，露出平坦的小腹。

    陆而旖不爱运动，自然没有腹肌马甲线。瘦的原因，除了她先天的基因，大概还有她的食量。每天程纪年让她多吃口饭，都像是要了她的命。

    程纪年终于松口，陆而旖高兴地在他脸上大亲了几口。傻乎乎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急匆匆地往衣帽间跑，程纪年的衣帽间里，现在已经被陆而旖占了大半。

    各色的卫衣和裙子，混在他黑白灰的衣服里头，平添了几分活泼。

    程纪年仰躺在沙发上，等着陆而旖收拾好自己。

    一边随意地切换着电视频道，一边喊陆而旖帮忙，随便抽一件卫衣带出来。

    今天的气温稍有回升，穿件不太薄的长袖就足够。

    陆而旖平常不怎么翻程纪年的东西，在他的几个衣柜间，来回挑选他的卫衣。

    连续几件冷色调的衣服，全是同一个牌子，里头混进一件亮橙色的上衣。陆而旖随手抽出来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是救援队的队服。

    面上不在意的模样，却连队服都想精心地保存。

    明明就是热爱到骨子里的吧，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不动声色地把队服放回原位，取了件连帽卫衣递给程纪年。

    程纪年却不穿，拿在手里出了门。

    陆而旖朝着他手里的衣服努了努嘴，“不穿啊”

    “你以为我是备着给谁穿的”程纪年反问她。

    她穿了条工装裤搭圆领长袖的t恤，程纪年猜到她不会多穿，晚些时候起风，大概会有些冷。

    陆而旖咧着嘴对他笑，程纪年压根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末这个时段出行的人也不少，平时四十几分钟的路程，走走停停竟多花了半个小时。

    轻车熟路地找到停车位，程纪年领着陆而旖往基地里头走，习惯性地就往训练室去。其他人还在训练，老林看到两人，交代了几句，往这边走来。

    “这么一阵子不见你，队里都老大不习惯。”

    程纪年闻言扬了嘴角，“可能是你训练的方式太温和了，他们生在福中不知福。”

    老林拍了拍程纪年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到底，我们都不希望你走。如果你是真不喜欢这一行了，我们自然没话说，可你分明那样喜欢。”

    程纪年对老林这个前辈很尊重，等到他说完，才回道：“我再想想。”

    老林也不急于这一时，领着两人往亭子去。

    亭子里摆放着茶具，偶尔休息的时候，程纪年也回和队友在这泡一壶茶。

    上一次在这，旁边还有邵和在。

    程纪年侧开脸，看向亭子外边，眸子淡了下去。

    置于膝盖上的手被另一只手覆上，努力地把自己掌心的温暖，通过相处及的地方传递给他。

    程纪年回头，一眼撞进陆而旖的眼底，那里面泛着明亮的光晕。

    一切都在阳光的作用下，镀上一层金色。

    午后明晃晃的阳光，美到不可方物，陆而旖也是。

    烧水的壶是透明的，可见里头的景象。

    壶里头的水还没沸腾，气泡上升着，从水面溢出一缕缕的白雾。

    朦胧的，向上氤氲开来。

    外头突然变得很噪杂，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来，w市方言说出来的脏话不堪入耳。

    声音的主人是个中年妇女，程纪年笑说陆而旖你以后可不能这样。

    老林却严肃下来，低声道：“怎么又来了。”

    程纪年脸上淡了笑意，问老林：“怎么回事”

    老林摇摇头，一言难尽的模样。

    “之前出的那个任务，被救人的腿没能救回来。他爸妈就想要钱，把责任全归到救援队上，每天都来闹。”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到了面前。为首的女人叉着腰，指着老林的鼻子叫嚣着，一副要不到钱不罢休的架势。

    程纪年把陆而旖挡在身后，正要说话，中年女人直接上前，程纪年被她一巴掌甩在脸上。

    所有人都愣了愣，没想到程纪年会生生挨了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