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 总是爱反着问话, 实际上是想说他在想陆而旖罢了。

    程纪年轻易地把控着她的情绪，她深知这样一点也不好，却还是因为他的话而欢欣雀跃。

    陆而旖端着, 说我为什么要想你啊。

    她就没个嘴甜的时候, 程纪年拿她没办法, “和男朋友撒个娇这么难吗”

    “难,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陆而旖很坦诚。

    他现在是忙里偷闲，趁着队伍出发之前，再和她说两句话。“那我接着忙去了。”

    “诶你等等，我怕你老想着我, 会分心, 所以……”陆而旖急急叫住他, 依然端着架子，“勉强想你一下。”

    程纪年一笑, 陆而旖的脸就红了。

    又嘱咐他注意安全之后，先挂断了电话。

    这头刚把电话挂断，一瞥眼，其他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陆而旖饶是再没心没肺, 也挨不住她们齐刷刷的目光。

    悲痛地双手捂脸，形象是保不住了。

    遭到小姐妹们的一顿疯狂嘲讽，陆而旖的脑壳都疼了。把于璇挤下牌桌，招呼大家接着打牌。

    好不容易才让大家转了话题, 于璇提起了陆而旖前几天去医院的事。

    “就可能不太适应气候就过敏了吧。”陆而旖说得随意，好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其中一个小姐妹最是注重养生，首先就点出陆而旖熬夜的问题。

    “你每天熬夜到三四点，有时候还通宵，抵抗力能强才怪。你再这么熬下去，生理期啊皮肤啊，可能都会有问题。”

    陆而旖码着牌，说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她熬夜是常态，经常是不到那个时间，根本就睡不着。和手机或者情绪无关，就算是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她也很难入眠。

    唐唐觉得小姐妹说得有道理，也让陆而旖多注意睡眠。

    陆而旖嘴上答应着，心底却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事。

    上家把牌打出来，陆而旖说了声碰，把牌收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生理期确实不正常很久了。

    一面出牌，一面在心里算着自己的周期。

    忽然有些恐慌，脸上压住了，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一个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几个人各自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

    陆而旖打了个的，司机师傅一路上在说小姑娘晚上独自打车有多不安全，陆而旖听着也不觉得烦，一一应下。

    临下车前，司机师傅语重心长道：“你就和我孙子一样大，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心里的某一处被牵扯了一下，陆而旖有些感动，连声和司机师傅道谢。

    从小区正门到她住的那栋楼，还有一小段距离。

    小区的物业不太尽人意，稍晚一些，小区里边的大多数灯都关上了，隔了老远一段路才有一盏亮着。f市的空气质量要比w市好太多，夜里是见得到星星的，倒显得夜晚也并不是那么昏暗。

    她走得很慢，没有理由，潜意识里不想在家呆着。

    速度缓慢地回到家里，门内玄关处留了盏灯，其他房间的门合着，门缝里也没有透出光，大概是都睡了。

    陆而旖松了口气，锁门关灯，摸黑进了房间。

    卸了妆涂完护肤品，倒在床上，莫名其妙地在脑子里想了很多。

    也没什么难过或是别的情绪，单纯地在神游罢了。

    黑暗的环境好像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能把每一件事情都无限地放大。

    白天发生过的事情，在脑子里幻灯片一般的闪过一遍。

    没由来地，眼泪就掉下来了。陆而旖伸手摸了一把脸上温热的泪水，有些迷茫，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就哭了。

    又想起白天几人说的关于身体的问题，以及司机师傅说得那句“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重新从床上爬起来吃了个过敏的药，坐在床边摆弄手机。微信列表里，程纪年的那一栏没有显示带数字的小红点。

    大概是姨妈快要造访了，才让她止不住地伤春悲秋。

    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躲到被窝里头。

    f市不供暖，大部分人也不会选择开空调，最开始缩在被窝里，连被子都冷冰冰的。

    陆而旖用平板找了本书看，主题关于如何摆脱焦虑。内容还算有趣，让陆而旖暂时抛开了自己杂乱的心绪。

    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弹出来一条消息。

    是程纪年说他刚回到家。

    程纪年鲜少和她报备行程，陆而旖也不甚在意，看到他的消息发了个“好的”算作回复。

    程纪年靠着鞋柜站着，咬着烟按手机，看见陆而旖发来的两个字，倏地笑起来。

    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他抽不出时间精力和陆而旖说话。到闲下来，两个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微博上查了查品牌最近出的新款，填了陆而旖家的地址，直接拍下。

    陆而旖的手机号码绑定了菜鸟裹裹，没一会儿就收到几条菜鸟裹裹的提示，有人给她买了东西。

    陆而旖发了两条消息给程纪年：

    “”

    “怎么”

    程纪年把订单的列表截图，发给陆而旖。一溜的包包彩妆，最后一个格外地与众不同，是一个一百块钱的抱枕。

    陆而旖把最后一个订单里边的抱枕狗狗放大截图，问程纪年为什么买了个自己。

    平时和其他人说起程纪年的时候，陆而旖总管他叫狗男人。

    陆而旖还没仔细看那张图里的狗子长什么样，程纪年的消息又弹了进来。

    “买完前面几个东西之后推送的，顺手就买了。”

    “假装我一直在你边上。”

    他的意思是，这个玩偶可以替他陪着陆而旖。

    在物质这一块，陆而旖少有什么短缺的。收到礼物，好像并不能给她什么惊喜。

    可是这个狗狗的抱枕，似乎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让陆而旖欢喜不已。

    她反复地点开那张图，放大了看还未收到手的礼物。

    程纪年问陆而旖是不是很喜欢这种毛绒玩具，隐隐有再给她买几个的意思。陆而旖说不用，她喜欢的不是物品本身。

    陆而旖在被窝里打了几个滚，觉得自己的快乐好像有点太简单了些。程纪年的一句话，居然能让一百块钱的抱枕，拥有几万块都买不到的价值。

    程纪年看着陆而旖给他发来的，连续好几条的“开心”，无奈地摇头。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品牌的商品大部分选择顺丰快递，陆而旖很快收到了包裹。快递盒都没拆开，堆在桌子上边落灰。

    反倒是最期待的狗子，卖家发得邮政快递，物流速度极慢，让陆而旖等得百抓挠心。

    一天里能给程纪年发好几回消息，就为了吐槽物流居然隔了好几个小时都不动弹，虽然一般不能及时得到程纪年的回复。</p>

    等到陆而旖收到快递员电话的那天，简直快乐得像个傻子。

    套了个长羽绒服就往外跑，回来的路上双手捧着快递，金贵得不得了。

    程纪年前一晚熬了个通宵，她没去吵他。特意翻了三角支架和相机，仪式感满满地拍下拆快递的全过程。

    而后又给狗子拍照，拍完还要修图调滤镜，比自己的自拍都用心。

    把剪好的视频和照片发给程纪年，不管干什么都抱着狗子不撒手，和刚得到芭比娃娃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可是程纪年那天一整天都没有回陆而旖的消息，最开始的喜悦慢慢地淡下来。

    大学生的假期和高中生不一样，陆而旖没有作业要完成，坐在床上闲得发慌。还有十几分钟要跨到新的一天，也是跨到一个新的月份。

    陆而旖瞪着狗子，心想再得不到程纪年的消息，她绝对是要发脾气的。

    但程纪年的消息始终没有过来，陆而旖气得把手机和狗子，一同丢到旁边。

    整个人埋在被窝里，活像一只小鸵鸟。

    过了一会儿，被子被掀开一个小口，伸出一只手来。迅速地抓住狗子，缩了回去。

    把狗子抱在怀里，用力地拧了两下出气，仿佛狗子就是程纪年。

    到了半夜，陆而旖仍是睡不着。爬起来翻手机里的联系人列表，给邵和发了条消息，“程纪年有空的时候，让他回我消息，谢谢。”

    第一次，陆而旖因为一个男人，去给别人发消息。

    陆而旖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成天脑子里都是程纪年程纪年程纪年。

    放不过自己，也绕不开程纪年。

    捏了捏眉心，总觉得额间郁结着一股子气，让整个人分外焦躁。

    陆而旖有点害怕这样的自己。

    又一次把社交软件的账号一一登出，暂时逃离和任何人的联系。

    回到家里之后难得地好眠，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的下午。

    陆而旖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早晨郁思来和她说了几句话，陆而旖含糊地答应后居然又睡着。

    罕见的事儿。

    郁思把两个袋子放在她房间的桌子上，让陆而旖今天醒来后回外婆家一趟。

    隐约中早上似乎还听见了郁思和陆建中的争吵，内容不用听，陆而旖也能想得到。无非是陆建中觉得郁思回娘家的次数太频繁，而郁思埋怨陆建中只关心他的家人。

    这个问题，陆而旖听他们从小吵到大。

    初高中的时候不胜其烦，到现在居然平静下来，有些习以为常了。

    简单地洗漱完涂护肤品擦了个防晒，拎上东西就出门。

    等电梯的时候又退了回来，把手机卡往家里那部老人机一装，这才关门反锁。

    老人机是郁思买给陆筠的，陆筠才念小学，游戏瘾却不小，对自己这个老人机很是有意见。

    邻居家的几个老太太正在和外婆打牌，家里的老人见到陆而旖很高兴，拉着陆而旖的手开始念叨，有大半年没见过陆而旖。

    老人们不会说普通话，说得是f市的方言，陆而旖说得不好，但是却听得懂。

    听着老人们说话，偶尔用蹩脚的方言回答。

    外婆问她这学期在外边有没有谈朋友，陆而旖浅浅笑了声，说当然没有。

    在寒假回来之前，陆而旖就想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问起的话她会把程纪年说给外婆听。

    和郁思陆建中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对于外婆，她没必要隐瞒。

    只不过现在，她犹豫了，似乎坦白这件事也变得没那么必要。

    外婆拉着陆而旖的手，说没谈也好，谈朋友最影响人了。

    陆而旖应了声是，扯开话题说别的事了。

    没一会儿，老太太们开始聊起了近期周围发生的事。

    啊这家的小姑娘又早恋啦。

    那家的女儿三十好几没结婚。

    谁谁谁买了个镶钻大金链子，整天臭显摆着，也不怕勒着脖子。

    陆而旖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些人都谁啊……

    突然又听见外婆反驳，“哪三十几没结婚呢我前一阵子瞅她，肚子都快要七八个月了吧。”

    邻居奶奶挥了挥手，说你那是不知道。

    “那小孩生下来指不定找不到爸爸呢，未婚先孕。”

    果然不管哪个年龄段的人，八卦的魂事少不了的。家长里短的，聊得不亦乐乎。

    陆而旖忽然想，不知道等到她变成老太太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一定还是要漂亮才好。

    程纪年爱锻炼，等到一把年纪了，身体肯定还是很硬朗，

    说不定上个菜市场买菜，还要帮着抓小偷，她被撂在一旁说不定会很生气。

    想着想着就笑开了，笑完才惊觉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把程纪年放进她的未来里来想象了。

    她可以登出社交软件的账号，甚至出门不带智能手机。

    但思想不受控，且来势汹汹。

    陆而旖主动帮几个老太太洗牌，说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

    邻居奶奶家只有个孙子，对陆而旖喜欢得紧，“这片才多大点地方，坏事传千里呢。而旖啊，你可要听奶奶的话，未婚先孕的单亲妈妈可做不得。”

    陆而旖愣着，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笑着哄几个老太太开心。

    “我可是你们的小宝贝呢，才不要做妈妈。”

    春节将近，不停有在外的家人回来，外婆看着晚辈们，开心得合不拢嘴。

    陆而旖和其他人打着招呼，其中一个哥哥见到陆而旖，“嗬”了一声，打趣道：“越长大还越不化妆了以前高中不是成天偷摸着化妆，臭美得不行。”

    陆而旖冷冷地睨着他，说你别在老婆面前不给我脸。

    哥哥接收到陆而旖目光里的警告，警惕地护着妻子往边上走，生怕待会儿陆而旖要把他小时候，上课尿裤子的事情都爆出来。

    陆而旖注意到小嫂子的腹部微微隆起，顺嘴问了句：“小嫂子有了啊”

    小嫂子和陆而旖还算聊得来，说都三个多月了。

    陆而旖抓了把瓜子在手上，一边嗑一边讲话，毫不顾及形象。

    “不是说暂时不打算要孩子，怎么突然就怀上了。”

    小嫂子见周围没什么人，凑过来和陆而旖道：“避/孕/套不能百分百避/孕，这个你知道吧我们做了措施，莫名其妙就怀上了，你说是不是很玄学。”

    陆而旖脑子里轰的一声，小嫂子后边说得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陆而旖喃喃，“不会吧……”

    小嫂子也气愤，“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事实这样，这孩子当然还是得留下来。”

    陆而旖的眉头拧得死死的。

    因为未知的问题，深深地产生一种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1.没怀2.会虐一下，两个人都存在着问题 ，现在的状态长久不了

    感谢陪伴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