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许立年,关文杰和柳少希谁也没说话，陷入长久沉默。

    好一会,关文杰方幽幽开口：“少希,你说这天气还能恢复正常吗？”

    柳少希没有回话,只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关文杰不由苦笑，他比柳少希更加确信这一点。直觉告诉他，未来一片灰暗,他却自欺欺人想要从柳少希口中听到不同意见,结果可想而知。

    “国家不会任由事态进一步扩大……”见关文杰情绪低落,柳少希干巴巴出言安慰。

    “你说得对，政府还在……”关文杰扯开嘴角笑了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其中牵强。

    人力有时穷，国家再强大，终究有力有未逮之时……

    算了，不想了，再这么悲观下去,天灾人祸还没将他们怎么样，他们自己倒先垮了。

    从压抑的情绪中抽离后,关文杰谈起正事：“少希，许立年靠得住？”

    柳少希挑眉：“你觉得他不可信？”

    关文杰摇头否认,许立年虽给他一种不太好相与的感觉，人品至少还过得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若他消息没错,后村这帮富贵子弟大多不太受各家重视,起码不是同辈中最出挑那批人,以第二梯队居多，要是许立年夸口应下，最终却能量不够，那刚才对方跟他们达成的协议岂不分分钟就可能作废？

    一听是这个，柳少希眉梢一展，眼底荡开清浅笑意：“不用担心，许立年一个或许分量不足，但要十个八个，甚至几十上百呢？”

    “……”关文杰一脸懵逼，他刚才是不是漏听了什么重要信息，不然为何跟不上趟？

    柳少希很少见到关文杰茫然无措的样子，乍然目睹，怔了怔才回过神，不禁失笑：“不是你的问题，这事还没说，方才达成的只是初步协议，具体细则还需详谈……”

    关文杰恍然，他就说他不可能连话都听不懂，原来如此，这就好。既然柳少希心中有成算，他就不多此一举胡乱插手。

    正如柳少希所说，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具有一定分量的人多了，能发挥出的能量恐怕不可小觑。

    接下来一段日子，柳少希一直忙着完善合作方案，关文杰也没闲着，发货，培育新一批良种，联络邻里，间或去医院走一圈，发扬“人道主义精神”……

    等关文杰不再忙得脚打后脑勺，已是小半月之后。

    许是暴风雪灾威力太过强大，大自然也要缓一缓才能积聚起下一次进攻力量，打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除了低温外，再未有新的灾害降临。

    就算这样，人们也不好过。

    饥饿、寒冷，依旧时刻威胁着大家。

    并非国家不作为，而是交通受阻，虽然主干道路已经陆续疏通，物资运输却依旧跟不上，至少无法同灾前想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相提并论。

    僧多粥少的情况下，能大致维持秩序，不发生大规模骚乱就已经不错，别的的真不能强求。

    这期间，经过几轮磋商，柳少希总算跟以许立年为首的后村富贵子弟十几个领头人签署合约。这之后没几天，第一批货经由许立年他们之手发往京都。

    关文杰还以为会起一番风波，没想到竟是一片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既无阻挠，也没有趋之若鹜，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

    关文杰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二，一则好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众人耳中。经过多日等待，人们急需的各种药物和御寒物资终于大批量抵达安祁县。更令人欣喜的是，此后不久，数目不等善于设计建造寒冷地带房屋供暖师傅陆续抵达，不日便将下发各村。

    三湾村立刻沸腾起来，一个个心心念念都是马上就要到手的物资，以及更加节能方便的取暖措施，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霾散去不少。

    关文杰也不例外，别的他暂时不缺，煤这些燃料那是多多益善。他已经尽力储备，可惜依然估计不足，一场持续数月的酷寒就令燃料耗费超出预计。

    关文杰有想过停几间温室，最终这个念头没有成行。与其用降低产出来缩减能耗，还不如用多出来那部分去换取相关物资，以免进入恶性循环。

    对此，柳少希深表赞同。

    只能二选一的话，开源总归强于节流。

    “爸，这么早就出去？”关文杰睡眼惺忪下楼，刚走到一楼客厅就见关正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开门朝外走。

    “物资今天到，我去看看情况，一会你妈也去。”关正山头也不回说道。

    关文杰：“……”这也太早了点，天都还没亮。要不是今天绿园养殖场正好有事，这个点他怕是还在梦中徜徉。

    关文杰打了个哈欠，道：“爸，我陪你去。”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关正山挥了挥手，身影很快隐没于黑暗中。

    关文杰不放心，又不好驳父亲面子，远远坠在他后面，默默担负起护送责任。

    关文杰感知极为敏锐，离村中心广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众多窃窃私语便汇聚成一团嘈杂飘入耳中，让他想装做听不见都难。

    关文杰循声望去，只见广场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无语半晌，他叹息一声，感情他们还来晚了不成？

    见此情景，关文杰精神一振，瞌睡顿时不翼而飞，心中不无腹诽：有必要如此吗？要知道，第一批物资起码还得等一两个小时后才到，发放就更晚，村里满打满算只万把人，其中不少还都是按人头领取，你到再早都抢不了别人份额……

    随后关文杰又释然，如今物资匮乏，哪怕能随意购买的东西不多，那也是能抢多少是多少，没看他家准备充足，父母也像松鼠一样喜好囤积，父亲更是天不亮就动身，只比其他人晚到那么一点……

    关文杰还有事要做，见关正山已安全抵达目的地，感慨一番过后很快离开。等他忙完手头事务，回到小楼，天已经大亮。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关文杰撕下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扫了一眼，先前那种被放进记忆角落的想法再次浮现。

    啧，全家除了他这个有事要做，不得不留守之人外，都去了村中心广场，可以想见，争抢有多激烈。

    父母身体还算结实，到底年纪大了，挤着摔着很容易出问题，柳少希又是典型坐办公室的，哪怕末世来临前后锻炼不辍，身体强度也不可能一下子提升太多，加之又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

    思及此，关文杰匆匆用完早饭，连碗都没洗便直奔村中心广场而去。

    “少希，你在哪？”到地方后，关文杰傻眼，这里热闹程度比先前更甚，入目所及除了人还是人，喧哗吵闹声更是无处不在，他感知再强，一时半会恐怕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目标，只好打电话询问。

    “这边。”柳少希挥手示意。

    有了如此明显提示，关文杰超强感知总算发挥作用，不消一会他就找到对方。

    见只有柳少希一人，关文杰不由问道：“爸他们呢？”

    柳少希动作微顿，随即侧头伸手一指：“那边，爷爷也在。”

    关文杰顺着柳少希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帮大爷大妈正大杀四方，小年轻几乎全被挤在外围。巧的是，韩雅芬正是其中一个，关正山和柳庆国就要逊色不少，不过用来帮忙尽够了……

    关文杰汗颜不已，这方面战斗力，大妈无愧为无冕之王。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上，只怕也强不了多少，不，或许还比不上。年纪上他太吃亏，空有一身力量，他却不敢用……

    关文杰正感叹间，耳畔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

    柳少希递给他一张清单：“文杰，爸妈这边你看着，我去其他地方转转。”

    “好。”关正山欣然应下，论起办事细致周到程度，家中没谁比柳少希更强。

    更让关文杰心里一热的是，柳少希不太喜欢人群密集之地，对方之所以硬挤在人堆中，跟大爷大妈比拼争抢实力，除了情势所迫之外，更多怕是为长辈保驾护航所致。即便柳少希在体能上兴许连关正山都比不过，至少他年轻，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份心意。

    关文杰看了一下手上清单，开始围绕长辈一样样按单购买，他大部分注意力却是放在争抢中心长辈身上。

    毕竟，物资再好，也比不上身体重要。

    几番折腾之下，大冷天，关文杰都出了一身汗。他正抬手拭汗，电话响起，见是柳少希，关文杰接通。

    “喂，少希，家里有货送到，让我去接收？行，我知道了……冷天出汗容易生病，把爷爷他们全叫回家？”

    “好，你放心，我这就回。”

    挂断通话，关文杰拎起脚边一堆战利品，没多久便跟长辈汇合。到底关文杰更年富力强，抢货战斗力他或许不及战斗力彪悍的大爷大妈，其他方面那是一骑绝尘，有他开道，四人很快挤出人群。

    “文杰，时间还早，怎么把我们都叫出来？”一到空地方，韩雅芬不解问道。

    “妈，我有事要回家一趟，少希也没空，就你们仨，没人看着，我跟少希都不放心。”关文杰笑呵呵解释，随后又补了一句，“少希说了，冷天出汗容易生病，妈你东西要是还没买全，回家洗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再战就是。”

    “成，那就走。”见小儿子夫夫如此关心他们，韩雅芬乐眯了眼，脸上哪还有半点不耐烦，把手上战利品往三轮车上一放，便喜滋滋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