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关文杰还没来得及跟柳少希说两句，就被韩雅芬拉着翻来覆去检查。

    “妈，我没事。”关文杰佯装无事道。

    “是吗？”韩雅芬手下一用劲，关文杰立刻龇牙咧嘴，不过他反应很快。

    “妈,您轻点，这么大劲,估计皮肤都被你掐青了。”关文杰抱怨。

    韩雅芬本还想说什么,见小儿子有意隐瞒伤势,挥了挥手让他赶紧上楼洗个热水澡。

    关文杰如蒙大赦，朝柳少希眨了眨眼，夫夫两个前后脚上楼。

    柳庆国也很有眼色，片刻后,他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踱步回房,把客厅空间留给韩雅芬夫妻俩。

    等人一走光,只剩他们两个,韩雅芬立刻沉下脸，冷冷望着关正山：“瞧你干的好事，文杰出去一趟,就带了满身伤回来，还以为我看不出来,换做你,还有命在？”

    “别以为就你孝顺,也不看看外头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不知道冒险出外就医之人好几个都失踪了？这个时候失联，你觉得他们还能活着？”

    心头鼓着的那口气泄了之后，关正山早不复之前气势凛然，在韩雅芬连番指责下，他被说得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耷拉着脑袋神情萎靡。

    韩雅芬懒得再理他，进厨房兀自忙活起来。这人就是这样，平常看着老实好说话，牛劲上来，就会不管不顾，只不过以往还算有分寸，从不曾像今天这般不顾后果。要不是看在小儿子囫囵个回来的份上，她铁定跟他没完。

    思绪起伏间，姜汤已经煮好，韩雅芬端着上楼。

    “少希，开门，姜汤好了。”

    “好的，妈，稍等，马上就来。”柳少希下床，帮关文杰盖好被子，抽了张纸巾擦手，这才前去应门。

    片刻后，门被打开。

    虽然只开了小半扇，又有柳少希挡着，韩雅芬看不清屋内情况，但从门内飘出来浓郁的红花油味道就可知道，小儿子伤势只怕不轻，起码瘀伤比较严重，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伤，她无从得知。

    韩雅芬有心要问，最终话含在嘴边，没有出口。既然文杰不想让她担心，那她就当作不知道。只是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堵得慌，把姜汤交给柳少希，韩雅芬下楼又把关正山骂了一通，心里郁气才散去一些。

    听着楼下熟悉的叫骂，关文杰不由轻笑出声。孰料柳少希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关文杰立刻“嗷”一声窜出去老远，差点没把握好力度摔下床。

    “少希，你虐待为夫。”关文杰控诉。

    柳少希双手抱胸，居高临下望着他，凉凉地道：“你不是很能吗，居然还知道痛？”

    “少希，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关文杰从床上爬起来坐好，抱拳作揖老实认错。

    柳少希定定望着关文杰看了好一会，最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拿过红花油继续为他处理瘀伤。至于其他见血的伤口，早在之前就已经消毒包扎好，冻伤药也已经抹上。

    一切收拾妥当，关文杰很快就沉沉睡去。

    守了一会，柳少希取过一旁关文杰换下，好几处破了口的羽绒服，摩挲着上面最大一道口子，神情黯然。差一点，就差一点，关文杰就会伤及动脉，到时候情况就不好说了。

    柳少希心疼关文杰的同时，也气恼自己帮不上忙。偏偏他又理智得很，知道待在家中，不给关文杰添乱才是最正确也最合适的做法，但让他亲自送关文杰离开，何其残忍！

    柳少希有时候也想像那些任性的小公主小王子一样，吵着闹着不让关文杰踏出家门。可惜，这不符合他性子，他做不到。

    既然如此，他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着，徒生怅惘。

    柳少希还有空暗自神伤，很多地方人们早已顾不得这些，光考虑如何在暴风雪中存活下来就已经费尽心思。

    不过短短几天工夫，全球已被厚厚一层积雪笼罩，哪怕热带海洋，也能看到零星浮冰。

    华夏最北端，大雪封山封路算什么，房子高度不够，直接就被掩埋。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哪还有人类踪影？

    稍南一点的草原，情况就更严重，直接成了雪原，别说人，连牛羊影子都见不到。

    再往南，情况要好一些，平房还能看到一个顶。

    京都就位于这个维度，一楼差不多没顶。

    暴风雪在华夏并不算常见天气，只有少部分地区才有，京都就不曾发生过，政府难免准备不足。

    雪上加霜的是，这场寒潮来得太过突然，众人还没适应过来，紧接着又遭遇暴风雪，绝大多数人都被困于家中，不得动弹。

    关文馨家境还不错，住的是中高档小区，一梯两户，最高七层，她家买的是顶层跃层，又因听了关文杰意见，另装了一套供暖设施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暴风雪肆虐没几天，集体供暖就断了，电就更别提，早就停了，关文馨一家开始自己烧锅炉取暖。

    没有严寒威胁，又不缺吃少喝，最多就是生活不方便，关文馨一家日子过得挺滋润。

    只是好景不长，这之后不久，麻烦就接踵而至。

    再如何闭塞，再如何人情冷淡，长年累月下来，各家情况同一单元楼住户也大多心中有数。就算真一无所知，关门闭户许久不见出门，也会有所猜测。

    不知从何时起，关文馨家就见天有人敲门，求药的讨吃的借煤的……借口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关文馨可不敢放这些人进门，更不可能答应，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只怕没完没了。邻居们却不死心，依旧一有空就把门拍得山响，关文馨家不堪其扰，直接关门不予理会。

    “这样下去不行。”谭浩严沉声道。

    “你有办法？”关文馨眼睛一亮。

    谭浩严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一旁父母妻儿，清一色皆为老弱妇孺，外加自己这个整天坐办公室的战五渣，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半晌方道：“没别的办法，只能堵门。”

    众人不由沉默。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但除此之外，他们确实没别的选择。

    这才是众人最难受的地方。他们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缺乏足够武力保护自身。

    “暴风雪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沉吟许久，谭父幽幽开口。

    “希望如此。”众人不约而同如此期盼，否则世道就真要乱了，哪怕身在京都也要提心吊胆。

    方案敲定后，关文馨一家立刻行动起来。四个大人都不是身强体壮之辈，四人合力费了好半天劲才把柜子一类重物挪动位置挡住门。

    这之后，关文馨一家除了等待别无他法，只期望他们运气不要太糟，暴风雪能尽快过去。那样，即便依旧漫天飞雪，只要政府还在，大雪封路情况很快就会消失。交通一经恢复，乱象就会逐渐消弭，他们也就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

    之省离京都几千里，积雪不像北方那么厚，动辄淹没一层楼，但情况其实也没好多少。冬日南方除了用空调取暖外，几乎不存在别的手段，要不是前年经历过一场寒潮，恐怕更加无措。

    饶是如此，大部分人家里储备的取暖物资也并不多，谁能想到居然会有一天连门都出不了呢？

    三湾村也不例外，哪怕关文杰事先预警，多数人想的也只是有需要时再上山打柴。更何况，寒潮降临，暴风雪席卷全球前那几天，全村都笼罩在亲友离世的哀伤中，哪有心情储备柴火？

    关文杰本就身强体壮，伤势又处理得及时，再有净华珠加持，三管齐下，不过睡了一觉，他不但疲惫尽去，就连身上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光从精气神上，半点看不出不久之前他曾受过伤。

    见身体恢复良好，关文杰心情不错，下楼时嘴角带笑，一踏进客厅就感觉气氛不对，他还以为父母仍在闹矛盾，仔细一看又不像，不由悄声问柳少希。

    “风机坏了一台。”柳少希有些发愁。现在绿园用电全靠风力发电设备提供，太阳能发电设备早在暴风雪肆虐之初就几乎不起作用，如今又少了一台风机，电量供给绿园就不太够，免不了动用备用能源。

    那些燃料可是用一点少一点，问题是谁也不知道暴风雪什么时候会停，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再毫无顾忌用电，生活品质不免要打折扣。

    “这么快风机就坏了？”关文杰微怔，查看过发电量，略一思忖，道，“把二楼电暖停了，其他地方再缩减一些，应该差不多够用。”

    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关文杰掏出手机，给关文涛打了个电话。

    “二哥，绿园电不够用，你那暖空调停了吧。冷？去一楼，那里有一间大屋砌了火炕，不会用就上网找视频。”

    关文涛望着手机发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揉了一把脸对刘笑道：“你看着孩子，我下去烧炕。”

    刘笑：“空调现在就关？”

    “不用，等我把炕烧好再说。”关文涛一刻不耽搁，穿戴好就下楼。

    炕这种东西对南方人来说极为新鲜，基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要不是关文杰说起，关文涛都不知道家里何时起了炕。

    烧炕倒也不难，毕竟哪怕韩雅芬再宠孩子，四个儿女烧火还是会的，但要烧好就不简单。初次尝试，关文涛顺利烧上炕，只是效果不尽人意，不是热度不均匀，就是持续时间短，很是折腾了一阵，他才算初步掌握好火候。

    饶是如此，等一家人睡上炕，就再想不起空调，就是操作麻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