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将刘笑送进屋，关文涛顺手把空调打开。等他搞定这一切下楼,韩雅芬等人晚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他对此并不以为意，拿起碗便大口扒拉，边吃边说道：“妈，王大夫说刘笑中暑,屋里热得很,我把空调开上了。”

    “开吧。”韩雅芬眼睛微眯，前几日刚说了刘笑一通，让她省着点用电，今日就中暑,这也未免太巧。不过就此想要让她将二儿媳供起来,以前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可能。

    见二儿子吃得欢，韩雅芬就没扫他兴致,等关文涛放下碗,她连碗筷都不收,直接毫不客气道：“文涛,刘笑在家整天当个娇小姐，这也不是回事啊？你看看她,孩子不带、衣服不洗、饭不做、地不扫,地里活就更别提,整天只知道猫在屋里打游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说怎么办吧？再这样我可受不了，她不是受不了热吗，有本事就回娘家住去，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她难道不清楚电有多贵？”

    关文涛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刘笑不是现在才这样，一直如此，只不过以前这种情况非常普遍，父母反过来照顾儿子媳妇的比比皆是。眼下刘笑没了工作，再这样就显得缺点异常明显……

    见二儿子一筹莫展，韩雅芬也不为难他，直接拍板定下：“过两天等她身体好了，你送她回亲家那里，让她在娘家待几天，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妈——”关文涛有些不舍。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韩雅芬出言打断，不给二儿子任何机会劝说，“文涛，你要知道我和你爸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总会走在你们前面，到时候刘笑还这样，你要怎么办？”

    “我……”

    “行了，我知道你心疼她，当初你娶她时就这个样，这我知道，但此一时彼一时。不说她，你那个工作也不保险，等你失业，难道你也打算跟刘笑一样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让我和你爸忙前忙后？”

    关文涛被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不说话。他从来就是个心宽之人，以往并未深想，现在经母亲提起，才发觉他们一家现在相当于吃父母、用父母的。当然并不全是，他跟刘笑之前准备的物资也拿出来了，但比起城里那会，生活却要好不少，不但三餐有人照顾，如今贵得要死的水果也见天就能吃到，就连电也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而刘笑，失去工作后，就完全成了个吃白食的……

    目前谁也不知道干旱还要持续多久，若生活能恢复正常也罢，刘笑这样还能接受。就像之前，不会做饭可以买着吃，不愿带孩子可以托给父母，日子也能过得。但若不能恢复正常，刘笑这样确实是个负担，没道理让父母到老了还得伺候儿媳妇，确实该改一改了。

    想通后，关文涛当即点头应下母亲提议。

    几天后，关文涛找了个理由将刘笑娘仨送往岳家。

    “文涛，明天我回去，你过来接我。”过了几日节水省电连菜都得算着吃的日子，刘笑很快就受不了。

    “……”关文涛一时无语，暗道：母亲还真是老谋深算，兵不血刃就将事情解决，希望刘笑多少能改一改以前骄矜性子。

    “文涛？”半天不见对面响动，刘笑扬高声音。

    关文涛回过神，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让他暂时晾一晾妻子，也让孩子们吃一段时间苦，以后他们就会更珍惜眼下生活，不会再随便嫌东嫌西，他是照做，还是明儿个就将妻儿接回家？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想了下，关文涛狠下心。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一直惯着，日后痛苦一辈子，还不如现下就让他们过一阵苦日子。

    “刘笑，爸妈一直想你和孩子们，你们就多住几天，过段时间我再去接你。”

    “文涛……”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刘笑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怔怔出神。

    “妈妈，我要吃瓜瓜。”关海一头汗跑过来闹着要吃西瓜。

    “好，你等等啊，一会让外婆给你切。”刘笑牵起嘴角，朝儿子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

    “妈，海海要吃西瓜，你给切一个。”

    “又吃西瓜？家里没几个了，这天还不知道要旱到什么时候，得省着点啊。”刘母满眼不舍，到底心疼外孙，回屋去拿了一个。

    看着母亲连吃个西瓜都要精打细算的模样，刘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个月后，刘笑母子三人被接回。

    这天，关文杰在父母家中吃晚饭，见二嫂不但热情招呼，还洗菜烧饭，异常勤快，不觉诧异：“少希，二嫂这是怎么回事？以前除了饭点，其他时候可是很少看到她。”

    柳少希笑了笑，道：“二嫂回家住了半个多月，回来就这样。”

    “……”关文杰觉得稀奇，小声问道，“妈出手了？”

    “估计是。”

    关文杰不厚道地笑了。他对二嫂没什么意见，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但既然现在母亲不愿再做那个黄盖，他自是乐见其成。

    “少希，鱼都准备好了，你来烧。”韩雅芬从厨房探头喊道。

    “好的，妈，我这就来。”柳少希起身，洗干净手，套上围裙就进了灶房。先是一道爆炒鱿鱼，再是一道水煮鱼，两道菜下来，厨房满是鲜辣鱼香味。

    关海啃着手指趴在厨房外直流口水，关悦好一些，视线也时不时往厨房瞟，就连在院子里洗菜的刘笑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香，实在是太香了。

    倒不是刘家连口肉都吃不上，只是鲜肉太贵，隔几天才能解解馋，更遑论鱼。

    可能是天太热之故，近海渔业资源一下子减少不少，鱼都往深海里跑，需要远洋作业才能有比较好的收获，海洋渔业遭到很大打击，原本如今最容易获得食物的一项途径被无情斩断。

    但再如何，海产品获取依然还算比较简单，淡水鱼就稀罕了，哪怕最便宜的鲢鱼，都比猪肉贵上不少，舍得买的人还真不多。

    柳少希做了两道鱼之后，韩雅芬便没再让他来，将他赶去客厅，接下来几道菜由她接手。连着炒了两道，见刘笑已经洗完菜，就将她叫进厨房开始手把手教她做菜。

    韩雅芬想得很简单，田里活干不了，至少家务得会做不是？等二儿媳学会，以后她就可以放手，家里那么多地要她照顾，她很忙的好吧？

    大家各司其职，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三湾村水库坚持了很长时间，这天，水位低到一定程度，一应山溪水涧终于断流。

    望着只剩一个底的水库，村委默然，留下一地烟头后颓然离去。

    这似乎是某种信号，继三湾村水库之后，各地陆陆续续有水库见底，直到安祁县最大的水库洪尧水库供水出现问题，整个安祁县人心浮动，要不是还有井水可用，只怕早就乱了。

    饶是如此，城里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原本整洁的街道不再，虽不至于污秽遍地，乍眼一看还挺干净，却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味道，这是缺水造成的必然后果。

    人们仿佛一夕间就回到上世纪前几十年代。没水，工厂停工公司歇业，这就也罢，关键是生活极其不方便，特别是城市高层居民，随着卫生间基本成了摆设，往日已经淘汰的用具重新进入人们视野。

    过惯了高品质生活，突然一朝回到解放前，人心浮动难免。

    万幸政府还算给力，及时出台政策，房贷车贷等一应国资贷款冻结，没有催缴，等旱灾过去生活恢复正常再续费，才能稳住民心。

    与此同时，无关民生安防的工厂企业，全部停工，不管是否还能维持。粮油和水公司收归国有，统一收购售卖，肉蛋奶蔬菜瓜果一部分由国家统筹管理，一部分继续私人经营。

    人闲是非多，国家不可能看着那么多人失业在家，一项项政策如雪片般飞向各地。

    三湾村。

    村民大会再次召开。

    议题很简单，只有两个，农田重分和取消农业补贴重征农业税。

    底下瞬间哗然。

    “安静。”关建林沉声道，“这次国家是铁了心要这么做，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也别不依不挠跟村里闹，不服的去同武警说去，过几天武警就会过来监督，谁要是敢往枪口上撞，吃了挂落甚至被带走，别怪我没提前跟你们说。”

    “凭什么？”

    “是呀，凭什么？”

    关建林笑了：“凭什么？就凭这地几十年前并不属于你们。既然当初能分给你们，为何国家现在就不能收回？而且不是还给你们留了一部分，不是吗？”

    大会堂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他们放弃到嘴的东西，谁乐意？关建林也不例外。即便他说得再大义凛然，他心里也滴着血。

    三湾村人均耕地本就不多，一人还不到两亩，但这在安祁县已经算好的，毕竟是山区，人口密度比较低，平原那边人均不到一亩的都比比皆是。

    但话不能这么说，就算重分后人均耕地或许比没重新分田之前的平原村民还高，少了就是少了，没人会跟他们去比，只会觉得自己的利益受损。

    只是闹归闹，真当那天到来，看到成队全副武装武警在边上立着，村民立刻怂了，分田事宜进行得异常顺利。

    至于农业税，还得等等，现在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