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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她的话问的太过突兀, 苏容婳有些始料未及, 先轻轻道了一声“啊”。

    蒲若斐道：“流光说你身上还烧着，在病榻上休息, 我到了宫中却听宫人说你去见大臣，你去见谁了”

    苏容婳一怔, 犹犹豫豫道：“是孟越臣和林子贤, 他们剿尽了残兵便入宫朝见，明日还要大朝, 商议世家的事。”

    蒲若斐冷哼一声，唇角挂着轻蔑的笑, 显然是不信，但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的脾气素来是极好的，此时却连敷衍都不肯了，像是冰雪消融后裸露出光秃地面，她的不耐烦也在眉梢眼眸一览无余。

    便是再愚钝的人也觉察出她的不自然了，更遑论敏感心细的苏容婳。她还未在蒲若斐那里受到如此慢待委屈，心下亦顿生不快, 但也知道自己无理, 便耐下心求全：“这几日朝政是忙了些, 等过几日，朕陪你出宫游玩。”

    “陛下政事要紧, 我也不需要人陪。”

    蒲若斐起身, 她坐了四五个时辰, 腿早就酸麻了, 挪着步子也要离开那一方矮榻，仿佛粘上身子便不洁净了般，远远地站到了半开的窗扇前。

    另外半扇窗后立着一花架子，架上是一只大花盆，里头种了一株醉颜红。蒲若斐走过去时过于莽撞，将那枝半探盆边的牡丹都给擦掉不少，一条尤为细长的茎叶甚至被她的身形给别到了一旁。

    烛火黯然，屋外的夜色晕染着，似乎都要将人吞没了。矮榻上便只剩苏容婳一个了，她偏头去看蒲若斐，那人身影模糊，迎着风也要站在窗口。

    “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朕。”

    蒲若斐道：“我不敢责怪陛下，我是在怨我自己，配不得陛下的雄才大略。”

    “你在朕心中，自然是无人可比的，”苏容婳此刻的心潮便如狂浪打岸，嗓子眼也度着一口气，生怕蒲若斐说出离别的字眼，她颤着嗓音道：“这时候又说什么丧气话。”

    蒲若斐一声笑：“自然，自然。这天下可能没有像我一般傻的人了，为人谋划到最后，结果把自己赔的一无是处。”

    这些字裸的，一个一个如一把把刀子，血淋淋的插入苏容婳心口。

    而此刻，她下意识的将刀子从伤口拔出，瞬间换上了坚固的铠甲。苏容婳蓦的站起，厉声道：“放肆，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再装傻了陛下。”

    蒲若斐猛然回身，挥袖间将醉颜红连盆打得烂碎，她近乎绝望的哀求道：“陛下，别再折磨我了……对你和我都好，求你。”

    外头的人听到花盆摔碎和叫嚷声，扣门询问道：“陛下，无事吧”

    “都下去！”

    苏容婳敛起宽袖，指尖几近将袖边撕得稀烂，她上前几步，那人便退让几步，她连声道：“你要走，你想走”

    蒲若斐退无可退，又无力去与苏容婳对视，做一番针锋相对。她颓唐的垂眸，视线却恰好落在苏容婳起伏的小腹上，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

    要知苏容婳最见不得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暮气沉沉如日落西山，没有半点少年人的神采飞扬。

    她不懂，为什么初见时的少女容光焕发，有趣又有风情万千，与自己在一处后却愈发灰心丧气，丢了那份顾盼神飞的神气。

    “你说啊。”苏容婳的十指如红鸦嘴，扳住蒲若斐的下巴，她是用了全力，不一会便有几丝与凤仙般红艳的血丝沁了出来。她道出了心底久藏的话：“你嫌朕强迫你，一直在逼你，你不喜朕，所以你要走。”

    相爱与相守自古难以两全，即便有情人两心相悦，也总会有无情的东风，将一段好姻缘吹散。蒲若斐想，她直面过西北东南风，磨砺过许多意外的磨难，将世家子骄傲放纵的通病为苏容婳尽数掩藏。可为何偏偏在此时失态至极，在这一刻爆发。活活像绣娘无意将皮毛衣裳划破，光洁的表皮裂开，翻出里面丑陋的长毛。

    于是蒲若斐让步了，她知道自己本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话，这样只会给苏容婳徒添心疾。这三年来的委屈与不甘只露了一面，又全被她艰难的吞到了肚子里，蒲若斐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将心中的气朝你撒出来。”

    却不料，苏容婳将她看透了，道：“你不是向朕认错，你是看到了朕与你的孩子，不愿将事闹大，才想将这件事搪塞过去。”

    她肯定道：“你将你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你想要离开朕，朕不会答应，朕不许。”

    “陛下想错了，我刚刚只是……”

    苏容婳逼问：“是什么”

    蒲若斐道：“我累了。”她一顿，接着道：“所以才会失态，陛下不要把我方才的气话当真。朱雀坊毁了，我是关心则乱，让我休息一夜吧。”

    七零八落的话说罢，蒲若斐推开苏容婳，仓皇逃出了乾元殿。

    苏容婳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已流到唇边的一滴泪水稍驻片刻，也就落到了地上铺的毯子里。

    夜深后，红绡帐。

    夜明珠既淹没在暗道的泥土里，自然也就没了一束光明来照亮两人的寂寞萧索。

    床榻上的人各据一边，同床异梦，无眠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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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子向来最喜天明，他们告别长而漫的夜，骑上骏马便又可以去寻欢作乐。没了黑夜的束缚，无论是沉醉美人怀还是游戏欢乐，白日总不会拒绝他们。

    至于沦落到阶下囚的境地，这光景也跟着换了一番，每到天亮时都有人被拉出去，再也不回来。于是世家们便开始祈求夜再长一些，白日再短一些，他们领悟明了，唯有无声的长夜才是最使人安心的。江苏文学网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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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放亮，大理寺大牢的大门便被推开了，这次可不是送人出去砍头的。

    新任大理寺正卿是个寒门士子，常道鹤升了阁老后，就由他主掌大理寺。这人素来看不得世家，对牢中众人也是声色俱厉，没有一丝笑面，这会却也笑眯眯的亲自将人送出去了。

    “赵老大人，赵夫人在大理寺外等了多时了。”

    赵人凤入狱一遭，虽没有经收严刑逼供，但也清减不少，白袍的两只袖子晃悠悠，拢着风。

    他没有答话，腰背挺得直直的，搭着赵夫人搀扶的手，坐上了马车。

    赵夫人也跟着上去，吩咐道：“出城，跟上府里的车队，回丛阳。”

    丛阳是赵氏祖籍之地，世家覆灭后陛下对赵氏夫妇网开一面，此时的京城已经不是往日的京城了，回丛阳也是赵人凤意料之内的事。

    他问了一句：“怎么，朱雀坊都倒了，府中的那些婢子小厮自己没跑”

    赵夫人道：“他们感激老爷的恩情，自发收拾了箱笼，伺候我们回丛阳。”

    赵人凤一笑：“哪里是我的恩情，你在后宅对他们是极好的，这是你的功劳。”他话锋一转，道：“我也猜出来了，你的手伸的不短，别说内宅，你把外面都拦到了。我早该想明白，自科考前你收了邢侯爷等人的财物，我就该拦着你，不该由着你和那些人。”

    马车颠簸，赵夫人依旧起身跪下，谢罪道：“老爷，前朝的事我不懂，可世家大势已定，我也只愿老爷一个人好好的，其他多余的就管不得了。”

    “不怪你，你的见识难得，这个道理难道我不知道吗，唉，总是——”

    赵夫人不解，抬头问道：“老爷又为何叹息”

    “你到底是妇人之见，以为这个法子便能保你我一世无忧吗。”赵人凤不住摇头：“陛下可不是一般的地坤，便拿淮阴侯世女来讲，陛下将人留在身边，却将世女的外家旁系都剪除干净了，你敢说她是个一般手段的人心狠手辣，什么都做的出来。”

    赵夫人一点就知，面色一刹苍白。

    赵人凤重重叹气：“我此刻于陛下已无甚价值，比不得世女，她放了我是安抚其他朝中大臣，却难保她不会派东厂的人暗中杀我等全家。到时候，夫人，我便会将你牵扯进来啊！”

    这时候马车出了城，马蹄哒哒哒，在空旷的官道上如风疾行。

    车厢后的两扇门突然一齐撞开，一道白色身影趁车内人分神，抢先跃了出来。在大道上滚了十几圈，脖子与手臂都歪歪斜斜到了一旁。

    马夫没有将马拉住，另一个身影也跟着跳了下来，翻了几下，摔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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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内翻了天，宫外也不例外。

    世家虽被抓进了牢狱，也有人丢了性命，朝中的幸存的大臣却掀起了波澜。

    不满的大臣大多是地方小豪强之后，也颇有祖业，从前依附世家苟存，今番自成一家，声势浩大。

    他们既怕清算世家后，这把火也会烧到自己身上，又怕牵连过多，朝堂不稳。便纷纷提出反对，以为明家谋反一事，牵扯过广，掌权大臣乱作为，迫害了不少无辜的人。

    苏容婳既想花心思安抚蒲若斐，又要分出心应付这一帮朝中狐狸，更不要说清除世家后遗留的一系列事情。事务繁杂到服侍的宫人都不胜烦扰，她总是寅时不到便起了，子时后才抱着疲累回宫就寝。

    那人依旧温良，即便两人不欢而散，也记得让宫人奉上宜身的药膳，送去亲自煲好的粥。

    仿佛那一夜绝望到尽头的，只是她乱了心神，从而臆想出来的人。

    赵人凤怕连累赵夫人，于是跳车自杀了

    赵夫人跟着自杀，她收邢应考举子财物那一段前面有描写过

    世女在陛下的淫威下没有委屈是不可能的，比如辛辛苦苦为陛下扫除自己的亲人势力忙了三年，到后来却发现陛下将自己的老家端了

    番外里描写的世女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女，跟陛下在一起后就小心翼翼起来了

    世女的心愿是出宫，但是陛下怀孕，身上还有责任，所以她选择继续留在这

    陛下的态度就很明显了，不许世女离开

    两人终于把话说开了好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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