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作品:《沙漠狂想曲》 这是个疑点, 冷静下来后很明显,对姜媛而言。法蒂尼夫人其实没必要谋害法希尔的两个弟弟,这对她没有好处。多年以前她就不是法希尔那一方的人,现在难道是吗?一个商队可以远销到基辅罗斯的女人,没有很大的动力为一个小城的总督谋害人命。法希尔是个典型的封建统治者, 糜烂奢侈,不理政事, 他的封城土地还算肥沃, 但那里只有猖獗的贪腐和□□——商业自然也不发达。没钱赚, 有什么利益和合作基础可言?唯有一个理由。
“法希尔还没有成年的儿子, 你和他合作,只是为了杀胡阿桑。”没有强势的继承人, 埃米尔家族必将再次陷入动乱。姜媛说。法蒂尼夫人笑了起来。
“这话真是奇怪, 你没有证据,指责我这样柔弱的女人, 一名小小的商人,竟敢谋害帝国的官员与贵族。”
姜媛平静地道:“我也没说你要杀法希尔,人人知道要杀他的是他弟弟。”这口黑锅往阿巴尔头上扣,真是再适合不过。那双柔媚地望过来的眼睛笑意不变。阿巴尔似笑非笑地道:“那个信使是刺杀者吗?不, 我想他接到的命令确是送信,但信里是否有□□我就不清楚了。”他温柔地说:“想必您已知道我是谁, 为了我兄长的性命确实落在我手上, 我是一定要追上去看一看, 验证一番的。”
这话中的威胁不言而喻。姜媛知道阿巴尔已经明白她的思路, 便起身走开,让他去谈。她靠在门口算是警戒,也能隐隐约约听见对话。阿巴尔的锋芒口齿比她狠辣得多,软硬兼施。毕竟人在刀俎下,没一会儿法蒂尼夫人就叹着气松了口——她确实一开始就想捉住阿巴尔,压制他,和他合作——讽刺的是,由于姜媛意外的通风报信,放出的消息还没扩散阿巴尔就冒出了头,结果被压制的是她自己。
阿巴尔问:“那么法希尔的陷阱呢?”
“抱歉。”美艳的女商人说:“那是真的。我控制不了法希尔的行动,他认为趁你去刺杀胡阿桑,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阿巴尔冷笑着说:“也方便你和我谈条件,是吗?被剥离了羽翼,我要么蛰伏起来,被人冒名顶替,要么接受你的资助,去刺杀我的兄长。”
他们没有再谈下去。阿巴尔将拜图拉塞入厅后的大箱子里,法蒂尼夫人被允许穿了衣服起来,但仍是捆着双手。他们一起走出来,她侧头看着。“她会送我们出城。”阿巴尔道,神情悠闲。姜媛敏锐地问:“我们?”强盗头子脸上随即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那封送出的信里写上了我上的车的特征。”法蒂尼夫人果然隐瞒了一些内容。
她只是不知道那辆车之后来了她的宅子。
姜媛冷着脸:“没有下次。”这可真是刺激。但不管怎么说,有人不用死在自己家中,有人也不需亡命天涯,这结局算是皆大欢喜。她将手放在法蒂尼夫人的脖颈上,那根柔弱的骨头抵不过木板。阿巴尔好整以暇地环胸在一边看着,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我怎么保证你会谨守信誉?”她逼问。“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法蒂尼夫人温柔地说:“不过亲爱的,这里是夏宫塔伊夫。”
许多贵族会在夏日来到这儿度假,法蒂尼夫人也不例外。她追逐上流阶层的潮流,以此决断商机。她虽从塔伊夫起家,根基却远在埃及。假如那座埃米尔的封城失去了它的主人,法蒂尼夫人将会有很多时间留在那儿,或者她会有一个丈夫,作为傀儡替她打理城镇税收。何况,“对一个商人来说,和强盗们作对是最愚蠢的主意了。”
不管怎么说,作为人质,法蒂尼夫人只能委屈自己一番,套上车,亲自送他们出城。阿巴尔毫不客气地搜刮了金子,用皮囊装着上了车。除了主人家中烙有烙印的代步马匹,他们还专程绕回去打包简陋行礼,牵出了更熟悉顺手的黑夜与太阳。姜媛告诉仆人:“我有个消息,要连夜去亚历山大港,或许有渠道得到父亲的音讯。”天快亮了,他们在城门前的空地处停驻,和其他商人小贩一起等待门开。清晨的空气中充满此起彼伏的骆驼和马嘶,许多商队要趁天亮前最后凉爽的时间多赶几步路。
法蒂尼夫人揉了揉手腕,阿巴尔可没客气,捆得很紧,以至于松开后也是深深的绳索痕迹,过一会儿就肿胀起来。黑夜和太阳似乎感情好了许多,站在一起便彼此嘶鸣,挨擦脖颈。呜呜的号角声响,城门开了。他们正牵着马要走,法蒂尼夫人唤道:“阿巴尔。”
阿巴尔已蒙上了面巾,那双蓝眼侧过来,看她有何贵干。法蒂尼夫人坐在车上,第一缕亮光照在她身上,真是美得像个云破日出的女神。女神问:“你用什么办法让贾南倾心于你的?”蓝眼微愣,随即傲慢冷淡地睨了她。
“男人么。”他说:“还能用什么办法?”
姜媛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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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媛是第一次急行军。这种速度对她而言太过苛刻了。塔伊夫的山道上由于角度问题,他们需要放慢些速度,但从商道进入了原野,他们便几乎一刻不停地伏在马上,向前奔驰。夏日气候炎热,人们会选择在夜晚前行。信使昨天傍晚就已经出了城,和他们不知有多少距离。
“他的名字是赛尔德。”法蒂尼夫人说:“他的速度很快。”
从这里前往巴库姆——埃米尔家族的封城,不眠不休地快马前行,大约需要十五天。信使估计做不到,但问题是在哪里解决他。他需要换马和饮水——主要是给马匹饮水。他孤身一人,不会离开商道,没有荒野,没有下手的机会。
姜媛的大腿再次磨破了皮,下马时一瘸一拐。阿巴尔注意到了:“你若不舒服,应当告诉我。这会影响我们的速度。”她道:“下次我会注意。”天已经大亮,太阳炙热地烤着毫无遮挡的地面,为了不脱水,他们最炎热的时候不得不在旅店休息。阿巴尔仍旧要了一个房间,和她挤在一起,一夜没睡了,该吃点东西,睡个觉。他将冒着奇怪气味的药膏扔给她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姜媛负责看守那堆金子。唯一可证明阿巴尔也并不轻松的证据是,这次他忘了给她分抢劫的分成。她用清水洗了伤口,倒吸凉气地上了药。但左等右等阿巴尔都没回来,她只能拿出干粮先就水啃。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楼下传来喧哗,探头看了眼,人群中有音乐响起,大白天就有人开始喝酒,搂着女人亲昵。
姜媛将头收回去,关上窗户,带上遮眼布,躺在毯子上开始睡觉。她觉得自己是睡不着的,虽然熬了一夜,但也紧绷了一夜,几乎没有睡意。但似乎是眼睛刚刚闭上,她就沉入了黑暗。
阿巴尔对追杀人的计划显然很有心得。傍晚时他戳醒她,他们吃些东西,结了账,拉上马就走。他抱怨说:“那家伙粗手笨脚,把一些贵重东西落在家里,主人十分生气,非逼我俩追上来检查。要我说,就让他去!哪怕掉了金子,又不是我的责任!”信使有时候只需要送信,行李很轻,除非得到十万火急的命令【通常都有空子可钻】,他们会在路上看有没有人要帮忙带东西或口信,赚点外快。阿巴尔也不例外,他每到一个地方就装作牢骚满腹,到处喝酒,找人抱怨,招揽生意。女招待吃吃发笑,陪他调情,一些人向他打探:“是什么礼物?没准我们见过,他叫什么名字?——但你答应的报酬要先拿出来。”阿巴尔回答:“他叫哈桑。”
他们为了调整马力,休息了一天。第四天时他们找到了赛尔德。有人说在隔壁的旅店新来了个信使,但不是阿巴尔要找的人,阿巴尔气势汹汹地说:“我倒要看看哪个家伙敢抢我的生意!”挽起袖子去了隔壁。当天晚上他们没有再急行军,他们跑得太快,反而到了赛尔德前面。
他们又跟了他两天,打探他的信息,找下手的机会。赛尔德喜欢女人,但不喝酒。而且他很谨慎,不离开人群。如果贸然动手,绝对会闹大。
通常情况下买通女人是合适的办法,就像阿巴尔曾被妓/女偷了金子那样。……但杀人不是。偷钱和杀人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妓/女们很容易看破这种机关,然后他们会被举报。“我们找到他太晚了。”阿巴尔并不高兴。“明天就要登船,跨过红海,前往亚历山大。”出于某些人们心知肚明的原因,他在埃及的名声和赏金比在内夫得响亮得多,于是见财起意背叛的可能性也大多了。这件事的风险太大。够美貌,够有魅力,愿意看钱工作,有心计计谋演技,还要站在他们那一边做仙人局,没准连自己的命要搭进去也甘之如殆,找这种女人,做梦比较快。
姜媛冷静地说:“大不了把金子都给她。”强盗头子冷笑一声。“或者再杀一个。”但最好事情还是不要闹到如此地步。法希尔已经布下陷阱,在等待法蒂尼夫人的信件。这时他最警惕血鹰的报复。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缩入壳里,错失机会。“我们知道他下一个落脚点在哪里。”姜媛说:“如果知道他喜欢的类型,我们就能找到他可能找的女人,提前买通她。他不是喜欢波斯舞姬?我们可以给他找一个。”
“你大约不知道女人的行情,亲爱的贾南。”那双蓝眸抬起来,用“没见过世面”的目光望着她。“那十分昂贵。埃及离波斯太远,波斯舞姬奇货可居,能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的美人一晚至少要几十金币,他付不起。”姜媛面色不变地说:“那就安排英雄救美的剧情,让他舍身相救。”“大约是我没说明白。”阿巴尔嘲讽地说:“我们也付不起。”
姜媛:“……我们带了一百金币。”阿巴尔从善如流地道:“让阿巴尔·埃米尔顺利混进巴库姆的城门和总督府至少要八十金币,真抱歉,为了预防阻止行动失败,我绝不能省这笔钱。”他又说:“不过你的计划倒挺不错,我们可以找个冒充波斯舞姬的女人。金发蓝眼长得漂亮会跳舞就足够了。明天我们比赛义德先出发,我知道他会去哪里。”
他看着她,在油灯幽暗的光芒中,那双蓝眼像狼一样充满了杀机和压抑的暴戾。阿巴尔已经快忍到头了。如果计划不顺,恐怕他会一不做二不休,亲自动手宰了赛尔德。强盗头子托着腮,歪着头,瞅着她轻声说:“到时候,你最好也和我一起去找找这样的女人,没准她喜欢你,能从地缝里蹦出来一个呢。”
姜媛平静地看了回去。
“……不用出门。”她说:“我找到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