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伎俩

作品:《七零甜妞日常[穿剧]

    ……

    今天这场戏, 王安生和他手下的知青也是主演之一, 不能缺席,也舍不得缺席。

    可惜他们一没自行车, 二没牛车,芦庄会赶车的几个村民, 老驴头为首, 谁都不听他们使唤。

    他们想去公社起讧架秧子只能冒着春寒一溜小跑着去,半中午的时候,才气喘吁吁跑到公社大院。

    朱克文负责接待, 一照面就泼了王安生一头凉水:

    “红囤大队的事……公社和县上已经有了结论, 是个别社员私底下搞家庭手工作坊,制作劣质冥钱在黑市兜售, 宣扬封建迷信思想就算了, 还以次充好,以假充真,坑骗贫下中农, 性质恶劣, 已经被抓起来了。”

    王安生懵逼, 惊讶朱克文的口风转变之快,皱眉追问他:

    “朱主任, 那可是几十万美金,是贫下中农跟剥削阶级追缴来的胜利果实,就这么不清不楚含糊了事甘家的那个小丫头和吴碧莲都说钱已经烧了,谁知道她们烧了没有我猜……”

    “你猜什么猜!这件事是组织调查后给的结论, 证据确凿,板上钉钉,你别瞎掺和!闹出事来……我也保不住你!”

    王安生脸色难看。

    他因为这件事,已经跟甘大海彻底闹翻,如果甘大海不倒,他在村里的日子就难了。

    朱克文也知道自己坑人不浅,讪讪解释:

    “那两捆冥钱已经烧成灰,是不是洋钱鬼知道埠头公社和红囤大队的干部都怕担责任,造冥钱的小作坊主也吓破了胆,改口说他捡回来的那两捆冥钱是‘金圆券’,已经过了去合作社兑换红星币的时限,他留着没什么用,废物利用当冥钱卖了……”

    王安生:“……”

    身为沪上知识青年,他见过金圆券,某党大溃败之前疯狂印刷出来的纸币嘛,泛滥成灾,跟废纸没啥区别,当年谁家上街买一趟菜,就要拎一大捆。

    百元面值的金圆券,跟百元面值的美钞,尺寸、颜色、花纹都非常相似,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指鹿为马,硬说卖出去的美币是前朝币,大事化小……好主意。

    王安生想不明白的是,朱克文是白云公社的干部,何必替埠头公社的人遮掩错误

    埠头公社把“平坟归田”运动搞得如火如荼,风头甩了白云公社几里地,全靠他这个知青村官漫山遍野掘坟劈棺撑门面,勉强给上级领导交了差。

    白云公社是堃县明星公社,陡然被兄弟公社踩了一头,不说羡慕嫉妒恨,意气难平肯定是有的,不给人家使绊子添乱就算厚道,还弄虚作假帮忙

    朱克文对此语焉不详,把话题转到知青推荐返城上:

    “你最近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回城的事包在我身上,一定会给你推荐上去,你如果有特别想去的单位,也可以提出来,公社会在推荐信上特别注明……”

    对王安生来说,能返城招工当然好,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踌躇半响,问朱克文推荐上大学的事。

    “朱主任,我的年纪跟卢南樵一样大,不想那么早就参加工作,能不能由咱们公社出面,推荐我去震旦大学深造”

    朱克文摇头:“你冒出头的时间短,表现不够突出,推荐上大学的日期也已经截止,你要真有这个想法,可以等明年下一批,进震旦大学比较难,普通大学还是有希望的……”

    王安生丧气。

    他不想再等一年,一年的变数太大了,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他已经比卢南樵落后那么多,再不奋力追赶上,只会被甩得更远。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他想借“冥钱门”扳倒甘大海的野望落空,白当了跳梁小丑,还要自己收拾烂摊子善后,愤懑懊恼,阴沉着脸问朱克文:

    要怎么样,才能坐实甘家父女恶意吞占公家几十万外汇的事

    朱克文不耐烦:“捉贼捉赃!你能从他家里翻出那捆洋冥钱,我就能治他的罪!没证据就赶紧回村里过年,注意团结领导班子,跟贫下中农搞好关系,别到关键时候人家摆你一道,刁民难缠,别指望我能帮你!”

    他疾言厉色,噎得王安生面色铁青,恨恨转身去找他在公社的其它熟人,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白云公社一致包庇甘大海。

    另一边,郭向阳的办公室里,气氛也好不到哪儿去,某书记铁青着脸,甘露和沙雕爹尬坐无言。

    沙雕爹乍一听见朱克文说“洋冥钱”其实是“金圆券”,喜得眉开眼笑,以为泼天大祸冰雪消融,甘露却精,瞬间get到此地暗流涌动。

    金士钊的突然出现,更让他提起一百二十个小心,这人不知何时,成了新任县革委会主任的秘书,被委派来处理冥钱事件。

    朱克文移花接木和稀泥,目的不是帮助甘家度过难关,是为了巴结隔了一层的上级,那位新任县革委会主任。

    郭向阳应该也想到了这一层,言语暗示沙雕爹抵赖,却慢了一步,被下属抢了功。

    宽敞的办公室里,沙雕爹抱着冷冰冰的茶水发懵,话不知道打哪儿说起,甘露也叹气。

    今天这件事,郭向阳要多憋屈有多憋屈,朱克文貌似是来跟他请示,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啊,必须附和下属的“建议”,否则就是拆上级领导的台。

    “首倡之功”归朱克文,风险却要大家平摊。

    哪天真要出了事,郭向阳是公社书记,是一把手,黑锅还得他来背,谁让他是一锤定音做最终决定的人!

    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任谁都得黑脸。

    甘露穿剧这么久,头一回跟沙雕爹的靠山近距离接触,客观评价水平尚可,中规中矩的70年代干部,年纪四十上下,剃着板寸,国字脸,中等身材,穿一套半旧的中山装,肘部打着大补丁,淳朴节俭,从气质上跟贫下中农没多大区别。

    甘露担心他迁怒沙雕爹,冒着崩人设的风险,表忠心缓和气氛:

    “郭书记,朱克文只是个副主任,仗着在公社认识的人多,敢扯虎皮要挟上级,太过分了!那捆冥钱的事,如果你还有其他想法,我和我爸一定会配合你……”

    郭向阳一怔,哂笑她:“小丫头口气真大,凭你能怎么配合我天也不早了,都回家过年去吧。”

    甘露不满他的蔑视,压下了想要说的话,推了推沙雕爹,一起离开了。</p>

    她说要“配合”郭向阳,不是空口忽悠,是真心想帮忙。

    给原主妈烧纸的时候,她特意抽了几张美钞点燃,烧半截剩半截,压在石缝里预留作证据,证明自己确实把那捆钱烧了。

    吴碧莲抵赖的手段更高一筹,直接把一县两社三级干部全都拖下了水。

    如果那两捆“洋冥钱”被判定是美金,她和甘露作为买主,作为点火的人,无论怎么推脱,都要吃挂落。

    像这种劲爆的八卦,没长腿也能轰传百八十里,人多口杂,她们时不时就会被人质疑:

    洋钱是不是真的烧了是不是藏匿了emmm……

    判定为金圆券嘛,一场“误会”而已,没人大肆宣扬,渐渐就淡了,时过境迁以后,再想办法把钱洗白,该吃吃,该花花。

    甘露对这朵黑莲花的伎俩,也是服气滴。

    这趟来公社,没有见到卢南樵,问他那个小助理周洲,说是小堰村知青点出了点事,他过去协调处理。

    说完这些,他四顾无人,压低嗓门提醒甘露:

    “你们村的那个知青,好像叫王安生吧,先是四处跟人打听你烧了一捆金圆券的事,然后又拦了一辆拖拉机,领着几个知青回村去了,心急火燎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甘露也摸不着头脑,喊了一声吴碧莲,三人原路返回芦庄。

    一二十里山路,除了遇到熟人打个招呼,彼此之间都没闲聊的兴趣,都闷着头不吭声。

    甘露是怕沙雕爹单细胞生物,话多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被吴碧莲发挥利用后悔莫及。

    沙雕爹已经被坑过一回,看见吴碧莲就浑身炸毛,高度警惕。

    刚才在公社,父女俩其实算是被这朵黑莲花摆了一道,明明是一起来的公社,明明说好了以沙雕爹为主,结果她临场变卦,爆了“金圆券”这个雷。

    暂时来看,这么说对甘露也有利,可没谁肯被人蒙在鼓里,牵着鼻子当猴耍,万一人家突然要坑你呢

    尬骑了一个多钟头,午饭的点都快过了,终于回到芦庄。

    远远的,甘露就看见自家院外围着大批村民,篱笆院墙被围得里外三层,民兵队几乎都到场了,却没谁迈进院子一步。

    甘露直觉不妙,一溜小跑到自家门口,发现院门大敞,铜锁都被砸开了!

    砸开了!

    进了院子,整齐的地面像被野猪拱了一样,一片狼藉,自己的房间、傻爹的房间,甚至小姨的房间,都被人开箱倒柜翻了个遍,日用、杂物、衣裳、棉被,罐头蔬菜,腊肉羊肉,扔得到处都是。

    甘露无语,不敢信王安生能这么嚣张。

    带人抄了村支书的家这是什么性质的错误,他急着搜寻“证据”可以理解,真能搜到那一捆美金也是大功一件,可万一搜不到,怎么收场

    甘大海气得额头青筋蹦,嗷嗷怒骂着要去找王安生算账。

    孟桂英悄悄拉住他:“甘支书,不是王队长干的,是他手底下的那几个男知青,趁着他去公社找领导,瞎起哄砸了你家门锁,吴碧莲家的也被砸了……”

    甘露忍住气,仔细问了问当时的情况,确定没有其它村民进入过打砸现场,转头看向沙雕爹:

    “爸,反正都已经砸了,你骂也没用,先看看家里有没有丢失贵重东西,然后去公社告状,让领导做主。”

    甘露绕着自家几间屋子转了一圈,小姨也红着眼睛跟进来,事发时她去了燕妮家,给田瘸头拜年,再回来家已经被抄了。

    穷家值万贯,何况沙雕爹还是支书,和村会计一起掌管全生产大队三千多口人的公共财产。

    甘露特意提醒他:“年前你从公社拿回来的那笔种子款,两千多块吧,是在咱家放着,还是在徐会计家里”

    甘大海惊悚,赶紧去自己屋里查看。

    一查吓得两眼蓇葖:钱,不见了!

    两千七百块公款,预备年后给生产大队买改良稻种的钱,连同自家三百多块存款,不翼而飞,原地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铁盒子。

    这一下,连孟桂英都惊呆了,几个村干部也急眼,听到甘大海的喊叫声就要涌进院子,甘露赶紧拦住:

    “谁都别进来!谁进来谁就有了嫌疑,从现在起,已经在我家院里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旁人也不要随便靠近……徐会计,麻烦你骑车去一趟公社,把这边的情况跟领导汇报一下,让领导们亲自过来一趟,事关重大,我爸攒下的三百块钱是小事,生产队的两千多块种子钱,丢了谁也赔不起。”

    消息传开,整个芦庄生产大队沸腾了,知青点被围得水泄不通。

    王安生不躲不避,摆足了民兵队长的架子,说他不知道甘家的钱哪儿去了,也没有怂恿那几个知青去抄支书的家。

    “我在公社听到其它知青报信,拦了一辆拖拉机就往回赶,还是迟了一步……此事我真的不知情。”

    吴碧莲站在人群前方,冷嗤怼他:

    “王队长,你说没指使知青去抄甘支书的家,那就是承认有指使知青去抄我的家”

    王安生语塞。

    他柿子捡软的捏,怂恿手下心腹去吴碧莲家四处翻看,只要能从她家发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就能把甘大海薅出来。

    天不遂人愿,他派去的两个心腹刚翻墙进去,就有七八个知青尾随而来,砸门撬锁,翻箱倒柜,凶暴程度媲美鬼子进村。

    吴碧莲的婆婆打从儿子“救人溺水”,老来丧子,刺激过大,神智渐渐不清醒,被破门而入的男知青推了个趔趄,摔破了头,血糊了一脸。

    吴碧莲当众揭发,说丈夫孙大贵的抚恤金、自己从娘家带来的私房钱,还有生产队刚分下来的钱,两百多块,都被知青“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