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洋冥钱

作品:《七零甜妞日常[穿剧]

    狼牵到哪儿都不会变羊, 朱一飞这种人渣, 更不会立地成佛。

    甘露闻到了诡计的味道,悄悄走到燕妮身后:“嫂子, 东西买完咱就回去吧,再晚家里人该着急了。”

    燕妮顺势要走, 朱一飞哪里肯放人

    他从售货员手里接过提兜, 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一卷劳动布,一块橘红棉纺巾,一双皮棉鞋, 又从跟他一起来的小伙伴手里接过两瓶老窖、两条金猴烟、一套百雀羚, 沉甸甸地一起递给燕妮。

    “这是你爸托我买的东西,你过年回娘家的时候, 一起带过去吧。”

    他笑得云淡风轻, 彷佛真的跟燕妮一笑泯恩仇了,燕妮却紧张地后退一步:“我……不回去……我爸怎么会托你买东西”

    她爸燕振声,好歹也当过大队支书, 还会给人治病, 不缺钱也不缺票, 日子比普通社员滋润十倍,朱一飞想靠小恩小惠打动他难度很大。

    朱一飞为了取信燕妮, 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你爸亲笔写的,你自己看看。”

    燕妮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字写在一张开药方的粗糙方格纸上,寥寥两行, 感谢朱一飞从供销社帮忙采购紧缺物资。

    采买的原因没有写,朱一飞解释说是燕妮的弟弟燕东来,谈了个女朋友,过年期间要订婚。

    “这些东西,都是你爸妈给未来儿媳准备的彩礼,快过年了物资紧张,啥都缺,我好不容易才凑齐。”

    燕妮发懵。

    她的弟弟过年就十八,人机灵帅气,家境又好,瞄上他的人家可不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订婚,她嫁给田国梁以后,尤其是最近两个月,几乎跟娘家断了来往,还不知道这件事。

    朱一飞气定神闲,顺着话茬跟燕妮闲聊:

    “你未来的这位弟妹,跟我沾着亲,算是姨表妹吧,她爸妈还托我打听你弟的为人,往后咱们也算是亲戚了,用不着藏着掖着,当初那点事……我早忘了,改天我介绍小姚给你认识,她跟你是小学同学。”

    “小姚”就是小堰村的那个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长得也妩媚多姿,攀上了朱一飞这棵大树,往后都是好日子。

    燕妮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木呆呆地接了朱一飞给她的提兜,目送他呼朋唤友地离开。

    甘露蹙眉,想不明白朱一飞作什么妖,难道真的偃旗息鼓了

    他交给燕妮的这一提兜“彩礼”,相当丰厚,完败后世“万紫千红一片绿”,够普通农家娶俩媳妇的了。

    但燕妮的弟弟是她爸妈的宝贝疙瘩,给他娶媳妇不说百里挑一,也不能是杂花野草,彩礼关系两家人的面子,不能马虎,铺张一些也能理解。

    甘露心里藏着事,看看年货也买得差不多了,沙雕爹去倒腾砖瓦票还没回来,她不想干等,去镇西头河沿上的黑市随意逛了逛,先摸清门路和行情,往后少不得要常来。

    看到有人卖河鲜,她顺手买了几条尺长的草鱼、鲫鱼,又买了两兜苹果,一兜红的脆爽,一兜黄的绵甜,把大竹筐都快塞满了,拎在手里累得额头冒热汗。

    迎面撞上了吴碧莲!

    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车后架上绑着个方口大竹筐,塞满了年货。

    捉奸门以后,这朵黑莲花安静如鸡,村民指桑骂槐也好,知青冷嘲热讽也好,她都躺平任嘲,怂得让人没脾气。

    她不出招,就没有纰漏,王安生也好,甘大海也好,谁都抓不住她的马脚。

    当街遇上,吴碧莲主动上前打招呼,语气热情爽朗,话头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却又不多寒暄,点到即止,脱身离开,旁人还没回过神,她已经蜻蜓点水一样飞远了。

    甘露撇撇嘴不屑,把采买到的年货全部交给老驴头搬上牛车,趁着小姨去买荸荠的空隙,自己沿着河堤溜达,一对邋遢夫妻吸引了她的目光。

    别人摆摊卖的是吃的用的,这两口子卖的是……好吧,也属于“日用”行列:冥钱和黄表纸。

    因为“破四旧”,供销社和其它国字头商店都不卖这些东西,社员逢年过年又必须烧纸钱祭祖。

    按照堃县风俗,过年之前,村民要先上山,祭拜过家里过世的长辈以后,才能回家吃饺子过年。

    冥钱作为“刚需”,社员再没钱也得买一点,夫妻俩的生意不错。

    甘家因为原主妈新丧,少不得也要买几刀黄表纸祭奠,甘露穿剧,稀里糊涂忘了这一茬,赶紧上前问价:

    “婶子,黄表纸多少钱一刀”

    “八分钱一刀,锡箔纸一毛二一刀,小元宝一毛钱四个,两毛钱十个……”</p>

    摊主被凌冽寒风吹得淌眼泪,急于做成甘露这笔生意,噼里啪啦把地上摆着的东西都报了一遍价钱。

    甘露对这些东西没兴趣,目光落在她丈夫屁股底下,四四方方一个大纸墩,一摞摞“冥币”硬挺崭新,用拇指粗的草绳捆得结结实实,当成凳子坐着。

    有几摞被挤压地太厉害,撑断了草绳,露出印制精美的图案,灰扑扑的不怎么显眼。

    甘露眼尖,瞬间联想到某种可能,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紧盯着“纸墩”舍不得挪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若无其事地询问卖冥币的大婶:

    “这种冥钱……以前没见过,从哪儿弄来的”

    大婶还没开腔,她丈夫吧嗒完了旱烟,“嘭嘭”几下,把滚热的烟灰全磕在屁股下坐着的纸墩上,浑然不当一回事,还憨笑说公社搞“平坟归田”运动,从地主老财家的棺材里挖出来的。

    “挖出好多金银财宝,坛坛罐罐,都被队里的干部送去公社立功了,剩下这些纸钱没人要,被我大儿子拎了回来……”

    大婶也冷嗤:“那群狗崽子可真会藏私财,都藏到棺材瓤子里了,这下被撅了耗子坑,罪上加罪,等着挨斗吧。”

    ……

    甘露星星眼,这特么哪里是纸钱是真钱,美刀!

    清一色百元面值,长方条,印制精美,背面是费城独立纪念堂,乍一看跟人民纪念堂区别不大,正面的人头肖像不是工农兵,也不是洋伟人,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独立宣言》的作者。

    村民闭塞隔绝,不识货,把美刀当成冥币卖,还无人问津。

    吧嗒旱烟锅的大叔察觉甘露有兴趣,竖起两只巴掌开价:“十块钱!这一堆都归你了。”

    “五块!五块我就全要了,另外你还得再送我十刀黄表纸,三对小元宝……”

    “丫头,我这是顶好的冥钱,捏在手里刷刷响,比黄表纸有筋骨……”

    “有筋骨管什么用,谁知道你这是不是冥钱我以前都没见过,万一到了那边,我妈花不出去,怎么办”

    讨价还价模式开始,摊主王婆卖瓜,甘露花式挑毛病,烟锅大叔说不过她,急眼发狠:

    “丫头!这是地主老财都往棺材里藏的东西,那还能差了就五块,不能再少了……真卖不出去,我拎回家祭祖!”

    大叔不会聊天,大婶不高兴了,把人撵一边,自己跟甘露磨价钱。

    打从甘露脱口说出“五块”的天价起,她就面露喜色,以为“小丫头”年轻不懂行情,送上门的冤大头。

    她从早上就开始摆摊,眼瞅过中午了,黄表纸卖出去几百刀,洋冥钱无人问津。

    村民根本就不承认这是冥钱,上一个要买的人看中纸张厚实,想买回去糊墙,那么大一个纸墩,只肯给一块钱,抠搜不要脸。

    最终,“五块钱”还是五块钱,大婶额外找补甘露三刀黄表纸,十对小元宝,成交。

    钱货两讫,甘露的小身板几乎要拎不动,那对夫妻还不忘深挖客户,说自家的儿媳也在这儿卖冥钱,就在河沿尽头的那棵老槐树底下。

    “她那还有一捆这样的,你要想买,顺路找过去……我带你过去也行。”

    甘露一怔,摇摇头:“我家里人口少,买这一捆就够了。”

    她急于脱身,摘下脖子上系着的棉方巾,盖在纸墩上,又跟烟锅大叔要了一根粗草绳,捆得结结实实,拎在手里往牛车方向赶。

    原地只剩一个老驴头,看见甘露气喘吁吁地过来,也不蹲着着,站起来搭手。

    甘露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捆“洋冥钱”,匆匆把纸墩藏到竹筐里,叮嘱老驴头好好看着:“这是我买了烧给我妈的,一片心意,别让人乱翻乱动。”

    老驴头嗯嗯答应着,甘露已经冲出十几步远,直奔河沿另一头的老槐树。

    村人迷信,认为冥钱、棺材、寿衣、纸扎这些死人用的东西阴气重,妨碍活人,但凡做这种旁门买卖的,都会在门前栽一棵老槐树吸纳阴气。

    那对夫妻临时来黑市摆小摊,也讲究这个道道,刻意找了一棵槐树靠着,村民想买冥钱,找到树就算找到人了。

    甘露一路疾行,好几回差点撞了人,远远地望见一棵老槐树,一人环抱不过来那么粗,树冠如盖,腊月里只剩黑熏熏的枝杈,底下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大嫂。

    小大嫂对面,站着吴碧莲,面色冷肃,怀里抱着一捆用草绳裹好的“洋冥钱”。

    甘露懊恼,原地僵了半响,渐渐恢复冷静,没有继续再往老槐树下走,转而去了旁边卖竹编的摊子,貌似在翻看货品,心里九转八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