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5章 贫瘠土地上的娇艳花
作品:《龙头》 一个多小时后。
沁县,县城。
我、二盼、老毕、天津范和初夏驾驶着“霸道”车在街道上游荡。
此时正值10年初,别说这样的九线小城镇了,大部分的北方都市都还没怎么开发,相对比较萧条。
主街只有一条,从头走到尾用不了半小时,路灯稀稀拉拉地亮着,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路面坑洼里积着雨水,倒映着两旁矮旧的砖房。
晚上九点多,铺子大多上了门板,只有十字路口的烧烤摊还支着棚子,油烟裹着羊肉的膻气飘过来,混着偶尔驶过的农用三轮车突突的马达声,算是这小地方最热闹的动静了。
我们屁股底下的“大玩具”刚开进县城里,就引得路边一群喝多的酒蒙子直咂嘴。
这车搁市区都不算常见,更何况满是补丁的县城街道边一杵,活像头闯进鸡窝的豹子,哪怕是车身上挂满了泥点子,也照样显得格外扎眼。
“龙哥,快到地方没?”老毕酒气从半开车窗飘出来,他晃悠着倚在后车门上,手里空酒瓶差点脱手:“我有点晕乎。”
“慌鸡毛啊,就搁前头的巷子里。”
二盼瞥了眼后视镜撇嘴。
那资料员正名王晴,不光是本地人,而且还是县城的,相对来说找起来不是特别费劲。
没多一会儿,来到主街后头的老巷里。
巷子的宽窄刚够霸道勉强挤进去,两侧土坯墙蹭着车身,“沙沙”响,心疼的二盼不住直抽抽。
把车停在巷口后,二盼展开捏在掌心里的纸条道:“劳动路,拐子巷,就是这儿了!”
“咣!咣!”
几声摔门声,哥几个齐刷刷蹦了下去,我脚刚落地时候,差点踩进泥坑里,不由皱着眉打量对面那扇掉漆的木门,湛蓝色的门牌上,134号字样非常清楚,正是齐恒给我们提供的地址。
“吱呀...”
同一时间,那道门居然开了道缝,昏黄灯光漏出来,映出个穿酒红色吊带裙的女人。
她站在门里,头发烫成波浪卷,发梢挑染金红两色,脸上粉厚得能反光,嘴唇涂得跟血一样红,最扎眼是那双高跟鞋,鞋跟细得像锥子,踩在院里泥地上,仿佛随时会陷进去。
“你们是哪路的?找俺有事?”
她说话带着股沁县口音,尾音微微上翘,眼波流转,眼神却透着防备,吊带往下滑了滑,露出肩膀洁白的肌肤。
“你是王晴吧?”
我往前站半步,微笑道:“我们是工地上的,之前你不是搁咱这儿做资料员嘛,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不知道,你们找错了..”
她脸色瞬间变得不太自然,往后缩了缩身子,刚要关门,院里突然传来“咚”的闷响,紧接着是老人“唉哟哎哟”的呻吟声。
王晴脸色立时间变得更加难看,也顾不上我们,转身直接就往回跑,我们几个对视一眼,也跟着钻了进去。
堂屋没点灯,借着月光能看见土炕上躺着个老头,两条腿直挺挺伸着,手在炕席上胡乱抓挠,嘴里发出“呜呜”声。
王晴扑过去扶他,声音发颤:“爹!爹你咋了?动弹动弹呀!”
“看这模样应该是心脑上的事儿,我家老人之前也总闹这毛病。”
天津范蹲下去摸了摸老头的腿,低声道:“赶紧送医院,晚了要出大事。”
王晴急得直跺脚,眼泪混着脸上脂粉往下掉:“咋送嘛?这深更半夜的,连个三轮车影都瞅不见...”
“用我们车吧。”
我当机立断的开口,随即摆手张罗:“来,老毕、盼盼,都搭把手!”
老毕虽然有点醉,可力气没减,我们俩架着老头胳膊往巷口挪,天津范和二盼在后面托着腿,初夏跑去开车门。
那老头浑身瘫软,嘴里流着口水,裤腿湿了一片,估计是失禁了。
王晴跟在旁边,高跟鞋踩在泥地里崴了好几下,最后干脆脱了鞋拎起来,光脚跟着我们跑。
“俺得跟着去!爹不能离了人。”
将老头抬上霸道后座时,王晴着急火燎的出声,说话间她把高跟鞋往墙角一扔,直接往车里钻。
很快,车子驶开巷子,二盼特意降了速。
可即便如此,碾过坑洼时车身还是一阵颠簸,后座传来王晴低泣声。
初夏在后座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停安抚。
一根烟的功夫,抵达县城的医院。
我们把老头抬下来时,两个护士已经推着平车在门口等了,刚才路过门诊时,天津范提前跑进去报了信。
“家属去办手续。”
护士头也不抬推着平车往里走,王晴赶紧跟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们,眼神里带着点犹豫。
“去吧,手续啥的我们先帮你整。”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
“这特么叫啥事啊,鸡毛情况没问出来,咱又往里搭了笔住院费,操的!”
收费窗口,老毕咬着烟嘴不满的嘟囔,二盼和初夏则快步冲过去交钱。
“给我来颗,没点眼力劲呢!”
我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挑眉冲老毕吆喝。
就在这时,对过急诊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一道熟悉身影走了出来。
咦?是那个小伙!
白天在工地时候,被钱坤逼着生嚼瓷盘子的那个年轻人。
我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即便是满嘴淌血,这家伙愣是一声哀求都没发出,俩眼明明噙满泪水,可却始终没有弯腰!
此刻,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破了边,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药盒,看到我们时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
等走到大门口时候,看到我们停着的那台“霸道”车,他忍不住多看两眼,眼神里带着点羡慕。
“小崔?”我突然想起他跟钱坤自我介绍时候说过好像叫什么崔浩,试探着喊了一声。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里满是惊讶:“樊总..您还记得俺?”
“记得。”
我朝他招招手,微笑道:“过来唠两句。”
他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来,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干声发问:“樊总,你咋在这儿?”
说话时,他总下意识地抬手捂嘴,像是怕牵动什么。
借着医院走廊的灯光仔细看去,只见他的下唇中间有道斜斜的裂口,结痂的地方泛着黑红,边缘还肿着,稍微动一下就牵扯出细密的血丝。
嘴角两边也有好几处细碎的伤口,估计是被瓷片划过的地方,结着浅黄的痂,和没擦干净的药膏混在一起,看着黏糊糊的。
“你嘴咋样了?对以后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吧?”
我则指向他的脸颊。
“害,咋也得一俩月恢复。”
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咽口水都疼,抽了口气道:“一天多了,我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嘴里始终跟含着团火似的,又疼又难受。”
他抬手想摸嘴,刚碰到下巴又猛地缩回去,眼里闪过点疼劲儿:“现在我说话都不利索,稍微重点的字,嘴里就丝丝地冒血星子。”
我注意到他说话时声音发闷,尾音总有点含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着。
他大概是怕我瞧出来,特意把脸往暗处转了转,可那道没长好的裂口在灯光下还是很扎眼,像是块没缝好的补丁,既可怖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