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4章 清晨羊汤

作品:《东北邪乎事

    大汉哭了,周围人也跟着哭,还有人劝慰。

    哭了好一会,大汉将那一双虎头鞋包得很规整,放在了尸体附近。

    家里人在那痛哭流涕,我和马师傅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呆着。

    “师父,尸体怎么笑了?”

    “虎头鞋啊。”

    “不对呀,拿虎头鞋之前,尸体的表情就变过来了。”

    马师傅哼了一声,认真道:“我讲了个黄段子,把死人逗乐了。”

    我一脸无奈,真不知道马师傅要干什么。

    马师傅继续道:“我洗了个毛巾,给尸体擦了一遍。”

    “啊,好恶心。”

    马师傅给了我一拳,骂道:“小逼崽子,死者为大,咱干的就是这一行。”

    听到给死人擦身体,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守灵我能接受,但触碰尸体,我没办法说服自己。

    折腾完事之后,大汉给马师傅塞了三百块钱,马师傅并没有推脱,说有啥事再联系。

    大汉说开车送马师傅,马师傅说天快亮了,一会来的人更多,忙家里的事。

    离开的时候,大汉一家真是跪着磕头送我们。

    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是被人尊重的感觉,又好像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不过,我还是很嫌弃马师傅给死人擦身体的事。

    几年后,我看过一部鬼子国的电影——《入殓师》。

    电影讲述了死亡与尊严,在常人的印象中,入殓师并不是一个体面的职业,甚至被人嫌弃,不过,入殓师能给死者最后的尊严,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尊严地离开。

    那时,我才真正理解马师傅的付出。

    离开大汉家,路上也没有出租车或者三轮车,马师傅带着我沿着国道走,说去附近的镇子上喝一碗羊汤,吃完打车回家,收拾东西直接上山。

    走着走着,马师傅突然回头,认真道:“是不是有啥东西忘拿了。”

    “没有啊,不是给钱了吗?”

    马师傅给了我一脑炮道:“烟,我他妈说烟,那么多散烟,没给我抓一把啊。”

    “那么多人给你发烟,两个耳朵上卡了两根烟,嘴里还叼着,就差鼻孔里插两根了。”

    马师傅又捶了我一拳,骂道:“我他妈咋和你说的?”

    我就知道马师傅没出息,不情愿地扯开了裤兜,两侧裤兜,少说得有六七十根烟。

    马师傅瞅了一眼,扇了自己一巴掌,笑呵道:“我就说你小子有出息,下次少拿点,拿这么多干啥啊,抓一把得呗。”

    “我要是只抓一把,你那巴掌就得打我身上了。”

    马师傅气得咬牙切齿,想反驳,又没想到什么话,于是给了我一巴掌,拿了一根烟,转头就走。

    走了得有两公里,路边又出现了村子,有的人家烟囱已经冒了白烟。

    清晨的烟火气,是我对家乡最深的记忆,时至今日,一闻到烧柴火的味道,我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家乡的画面。

    比如黄昏之时,推三轮车卖豆腐的吆喝声是归家的信号,村口的老人收起折叠凳,缓步向家里走去,一群热汗的孩童恋恋不舍分别,一户挨着一户的人家冒出青烟,归家大人在路上礼貌性地说话点头打招呼,一句吃了吗,简单又无比深情。

    我想,现在应该没有哪个村子会用吃了吗来打招呼。

    这不是一句口头语,而是有深层的含义,如果说历史刚有五千年,种地的农民有四千九百六十年吃不饱饭。

    一句吃了吗,也是一句询问,一般回答都是吃完了,倘若回答说没吃,那么问话之人可能会邀请没吃的人回家吃饭。

    问吃了吗,最开始的本意是分享食物,毕竟在吃不饱饭的年代,分享食物是发自肺腑的奉献。

    在咱们这,要饭不一定能要到钱,但是要是讨口吃的,绝对能吃到撑。

    有些是骨子里的传承,对于新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可以是穷穷的、废废的、懒懒的,唯独不是坏坏的。

    有时候放下心中的成见和戾气,再看人世间,真的很美好。

    妈的,性情了,扯远了。

    马师傅要了两碗羊汤,又要了几个烧饼,我们那叫火烧,有的是咸的,有的里面带糖。

    喝一口羊汤,身体暖暖的,我吃得好一个乐呵,马师傅突然道:“你知道死的老头是谁吗?”

    我吸溜羊汤,头也没抬道:“谁呀?”

    “老头活着的时候,我碰到了,都得叫一声二哥,原来是生产队长,很耿直的一个人。”

    “嗯,挺好。”

    “我年轻的时候,就是这老头带我去过一次不老山,咱们刚要去不老山,老头死了,你说这是巧合吗?”

    我愣了一下,嘴里的羊杂碎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马师傅继续道:“走了一道,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是巧合还是天意呢?”

    “师父,要不咱别去了。”

    “我也不想去,荒郊野岭,全是邪祟,可答应人家的事,咱得办啊。”

    “那你为啥答应。”

    “还不是我当时嘴贱了,妈了个巴子的,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我看着马师傅,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师傅说死的老头一生耿直,做虎头鞋的母亲,原来是这一带很厉害的出马仙,老头多多少少带点仙根,但没往这条路上走。

    在马师傅没说之前,我没觉得有什么,马师傅说了之后,我也感觉这事有点凑巧,心里也开始犯合计。

    “师傅,我想知道那老头和你说什么了。”

    “死人怎么说话?”

    “我知道你能和亡灵对话,说什么了?”

    “没啥,就唠会嗑,要走了,和我说几句。”

    凭直觉,我觉得马师傅在说谎,我也不好点破。

    这也就是马师傅有师娘,有了顾虑,要是孤身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地府,马师傅也能敢去和小鬼喝几杯酒。

    马师傅反常的表现,让我认识到此次进山的凶险。

    退堂鼓在我的胸膛内,一刻都没停止过。

    喝完羊汤,马师傅找了个车回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山。

    只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觉得马师傅很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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