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逃婚

作品:《斩尘缘

    十二岁的时候,项琰做的梳匣就能放到铺子里卖了,而且很受大姑娘小媳妇的喜欢。

    十四岁,她开始捣鼓漆器。

    十六岁,她迷上刻章,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别的千金小姐苦练琴棋书画,项琰苦练的是如何用好锉刀。

    别的千金小姐今天张家参加个赏花宴,明天李家去吃个席,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项琰从来不往外头跑,更不会参加这个宴,那个席的。

    她每天天不亮就去她爹的工作坊,穿一件打粗衣裳,开始帮着她爹干活。

    一天活干下来,灰头土脸不说,手上东一个口子,西一个口子。

    天黑,她爹休息了,她还在灯下画图纸。

    就连中秋,除夕这样的大日子,她参加完家宴后,还往工作坊里钻,不到子时,不肯回房。

    别的大小姐一年四季几十身衣裳,都不够穿,恨不得天天做一套新的。

    她倒好,朱氏给她做新衣裳,买新首饰,她统统不要,一件衣裳从新穿到破,破了还让丫鬟缝几针,接着再穿。

    朱氏又是疼,又是恨。

    疼的是孩子懂事。

    恨的也是这孩子懂事。

    项家几代都在工部当差,造房子,做工程,府里能没钱吗?需要她这么节省吗?

    朱氏还有一个恨,恨这个女儿话少。

    自个男人的话算是少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项琰的话,比她爹更少。

    她能一天不说一句话,只埋头干自己的活,旁人和她多说几句,她都嫌烦。

    朱氏问她为什么嫌烦,她直接来一句:听着累。

    朱氏气得倒仰。

    所以,在项琰十七岁之前,四九城的高门大族,没有几个见过她的真容。

    更不知道项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在家里捣鼓着做木工活呢。

    事实上,别说外人,就是项家族里的人,对这个项琰也知之甚少,只听说她的性子和别的人不大一样,有点轴,不好相处。

    只有和项琰从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兄弟姐妹,知道她整天在忙什么。

    但知道归知道,却从不往外说。

    一来,是朱氏不让往外说,怕影响项琰将来的婚嫁。

    二来,也是没脸说,哪个好人家的大小姐是整天灰头土脸的,一双手比男人的还要糙?

    曹金花说到这里,突然脸色变得神秘起来。

    “项琰是十七岁的时候,在四九城里突然名声大作的,方生,你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宁方生摇摇头。

    曹金花眼睛一睁:“她在定婚前一夜,突然逃婚了。”

    宁方生听了并不惊讶,“这样的事情,是她能做出来的。”

    洗漱好的卫东君却惊讶死了,“娘,你快说说,她是怎么逃的?”

    曹金花看了女儿一眼:“还能怎么逃的,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就偷偷跑了呗。”

    卫东君更好奇了:“跑去了哪里?被抓回来了吗?”

    问的都是些傻话。

    她要被抓回来,还有现在的项夫人吗?

    曹金花:“跑去了她大姨母家,听说在那边住了整整三年,她爹娘派人去接,她爹娘亲自去接,她死活不肯回来。”

    卫东君托着腮:“她大姨母家的是哪一家啊,逃婚的外甥女也敢收留,还让她住三年?”

    “那可是不得了的人家,曾出过父子两代权臣,尤其她的那个大姨父,辅佐过两代君王。”

    曹金花指指宫城的方向:“现在坐着的那一位,早年间,她大姨父还辅佐了整整八年呢。”

    卫东君好奇死了,“到底是哪一家啊,我怎么不知道?”

    曹金花:“京城谢家。”

    谢家?

    卫东君:“京城好像没有这一号人家啊。”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卫泽中实在忍不住插了话:“谢家早就归隐山林,不在京城住着了。”

    卫东君:“然后呢?”

    “哪还有什么然后啊。”

    曹金花叹气:“然后项琰的爹娘也拿她没辙,不嫁人就嫁人呗,反正一个老姑娘,家里也养得起,就养着呗。”

    卫东君:“她为什么不愿意嫁人呢?”

    “这谁知道呢。”

    曹金花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古怪的人,行事也古怪,和我们常人想的不一样。”

    “那……”

    卫东君眉头皱起来:“既然爹娘都打算养她一辈子,那她为什么又要从项府分出去,后半辈子无依无靠的?”

    “傻孩子,项家可不止项延瑞这一房,项琰的爹娘妥协了,项家别房不可能妥协。再说了……”

    曹金花叹气:“她项琰又不是独女,还有别的兄弟姐妹的。姐妹倒还好说,出了门管不着娘家的事,兄弟可就难说了。”

    “我知道了,她兄嫂容不下她?”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曹金花把脑袋往前一凑。

    “听说是项家的掌家人不容许她刻章,说项家百年来,就没有女人拿刀这一说,说留她在项家做个老姑娘可以,养她到死也没有问题,但拿刀绝对不行。”

    卫东君心说,不让项琰拿刀,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难怪她要从项府分出来。

    “娘,项家人就这么放她出来了?”

    “怎么可能放啊,这脸面还要不要了,古往今来,有哪个女人家是自立门户,自己当家作主的?”

    曹金花又叹了口气:“具体的过程,我没有听说,只听说闹了很久,闹得很不愉快。

    项延瑞夫妇因为这个女儿,一前一后都生了一场大病,项琰自己也脱了一层皮,瘦成了皮包骨头。”

    卫东君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项琰十七逃婚,二十重回项家,二十五分出项家。

    整整五年时间的折腾……

    不脱层皮才怪。

    “最后怎么解决的呢?”

    “听说是朱家的大舅舅,还有谢家的大姨父,帮着项琰和项家人谈判来着。”

    卫东君又好奇了:“那她大舅舅和大姨父为什么会支持她啊?”

    “这……”

    曹金花哪里答得上来,瞪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问题。”

    还有更多的呢。

    卫东君对项琰简直好奇死了。

    “娘,项琰出府后,是怎么立足的啊?”

    “怎么立足的我不知道,反正一开始没什么名气,好像还挺难的,后来才慢慢有了点名气。”

    “再后来呢?”

    “没有再后来了,她出府单过后,就没有一点消息往外传,捂得死死的,我们只知道她在四九城越来越有名气,在工匠这一行,也越来越有地位。”

    曹金花脸上有些羡慕,有些敬佩,似乎还有一点无奈。

    “感觉……她和我们已经不是同一类人了,隔着山和海,隔着天和地。”

    卫东君很少见到娘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这世间,大部分普通女子的人生,是到了年岁就嫁人,嫁人后生下一儿半女,相夫教子,理家管账,公婆妯娌,小妾通房……

    即使厉害如贺三,走的也是这样一条路。

    偏偏项琰走的,不是这一条路?

    为什么?

    她是怎么想的呢?

    一盅热茶放在曹金花面前。

    宁方生余光瞄了卫东君一眼,柔声道:“大奶奶可曾听说过项琰和许尽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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