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4章 搭台(银萌)
作品:《我以科举证长生》 第204章搭台(银萌6)
宋怀章此言一出,满楼皆是叫好声。
文无第一,宋怀章之言,却是许多人之心声。
更有不少人,乐得看文人相争,览一番热闹。
风自窗外入,吹得烛火飘摇。
文会未启,战意已浓。
“宋怀章之言极是!”
话声传来,人群分开,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缓步上前。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面色温润,鬓角微卷,神情从容。
一袭银灰儒服,袖口绣着一枚细小的“白”字印章。
有人认出,低声惊呼:“那是白水书院第一儒生——卢文珏!”
“卢文珏”
“正是他!两年前雍都观碑,以《春秋议》震动全场,被誉为‘白水文骨’!”
“我还听说他在《大雅补注》中,曾以一篇旁论,令四大学官皆改评次序。”
“这等人物竟也到了沧澜看来今日的文会,要变成龙虎之争了。”
卢文珏走到场中,温声一笑,语气谦和,眼神却如刀锋微藏,“悲秋客之名,早闻其声。卢某此来,只愿得一较量的机会。”
厅中随即议论再起,声浪如潮:
“宋怀章、卢文珏、薛向——这三人若同台,必是盛世之争。”
“鄙人不才,永川孟浩,也愿一争。”
“江东秦风眠,请战。”
“…………”
霎时间,竟有十数人要求出战薛向。
红楼内灯火飘摇,映出众人脸上的兴奋与紧张。
雍王妃抬眸远望,指尖轻扣茶盏。
而薛向,只淡淡一笑,心情愉悦。
出风头,于他而言,没多大意义。
可靠诗词出名,震动一方,则是他的刚需。
只因,每一次盛会,他的诗作传扬出去,便会在文宫产生大量才气。
原本,在未能稳固句境之前。
他对才气和愿气的需求,是没那么大的。
可自从仁剑剑意留驻文宫后,他便常有异感。
起初,他还以为那是仁剑遗意带来的压迫,
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文宫中那株文气宝树枝叶微枯。
才气与愿气的流动变得迟缓。
经他仔细观察,才发现正是盘踞于他文宫的仁剑剑意,在缓缓吸纳他文宫中的才气和愿气。
仿佛一株根系极深的寄生树,不露声色,却永不停止地汲取养分。
薛向曾想着将仁剑剑意挪移出文宫,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仁剑剑意仿佛认定他是新主,却又不容他主宰。
他无法拔除它,也无法御使它。
这几日,他心中多有忧思。
若再不补充才气,迟早文宫空虚,文气宝树必定凋零。
而今盛会在前,群儒汇聚,对他而言,这里便是生产才气的加工厂。
此外,薛向也料准了向他挑战的诸位儒生的心理。
未必所有挑战者,都笃定能胜过自己。
无非是也将眼前的盛会,当作了舞台。
有他悲秋客参加,这个舞台的标准会非常高。
到时候,所有挑战者的诗作,只要稍有品相,便会广为流传。
如此,积攒的才气便不会少了。
总之,这种场合,薛向将盛会视作机会。
挑战者何尝不也是将有悲秋客参加的盛会,视作更大的机会。
当下,薛向向魏范传音,“老师,你看,学生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您老也该说句话了。”
他传音才入魏范之耳,魏范吃了一惊,反向传音,“你小子何时掌握这等秘法不到结丹境,是无法把握的。”
薛向用的妖族秘法,自然和人族不同,他不便点破,只推说是偶然间得来的秘法,又赶忙转上正题,“我当然是愿意代表学宫出战的,可咱也不能白忙不是”
“你小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魏范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隐约已猜到薛向在动什么主意。
薛向一通分说后,魏范哑然失笑,同意助他一臂之力。
魏范轻咳一声,走到场中,拂了拂袖,笑意盎然。
“诸位。”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朗入耳,“我听得众人言语,皆道比文论才,盛事难得。
只是,俗话说:有争无赌不精神,有赌无注俗了人。”
满厅人俱是一愣。
魏范抚须一笑,眼角含着几分狡黠,指着薛向道:“我这学生的惊天诗名,可不是靠旁人抬出来的,是自己一篇一篇诗章打出来的。
若有人胜了他,自可名扬天下,得个‘诗才横压悲秋客’的美名,那是何等风光”
他话锋一转,“可若光凭一张嘴,随意挑战,便可与绝世高手比肩,这‘成名之路的入场券’,是否太廉价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暗暗点头。
魏范笑着摊手,步子微移,语调平淡,词锋峥嵘,“设若人人都可空言相邀决斗,那我这学生一天也就不用干别的了。
光在各州各郡应付人挑战,怕是连吃饭睡觉的工夫都没了。
要真想较量,也得有点诚意,总得拿些珍贵之物作注,才算不辱没堂堂悲秋客。”
厅中先是一静,继而议论纷起。
“魏老此言在理。”
“确实,空谈比拼,赢则名满天下,输则退守一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有争有注,方显盛会气象!”
“请人作画,尚且要润笔之资,邀天下名,不可无代价。”
“…………”
反正,看热闹的从来不怕事儿大。
一片议论声,皆是要一众挑战者下注。
宋怀章眉心微蹙,卢文珏低头沉吟,其余挑战者各自盘算。
雍王妃轻轻一笑,放下茶盏,“魏先生之言甚妙,那依魏先生看来,要以何物作注”
她冰雪聪明,早已猜到薛向必是传音给了魏范,二人唱这一出双簧。
既然有机会帮到情郎,她自不会袖手旁观。
魏范抚须点头,朗声答道:“王妃高见。既是盛会风雅,自当有仪有节。
我看,不用旁物,就用愿饼——最合适不过。
凡挑战者,出一块二两重的愿饼,若能赢了薛向,可取回愿饼。
可若输了嘛,便当作自己扬名之路上的代价。”
“妙极!此赌文雅,又合礼制。”
“愿饼至珍至贵,岂非盛举”
“二两重的愿饼,可不是小数目啊。”
“那是自然,二两愿饼抵一名七品仙官一年的俸额。”
“话虽如此,但想想看,若真能在观碑盛会上胜了‘悲秋客’,那可是一战成名,名扬天下!这一注,值!”
“…………”
如潮议论,大多在说“值得”。
可适才大言挑战的儒生,已经有不少人暗暗打了退堂鼓。
他们要的是扬名,无代价的那种。
二两重的愿饼,太过珍贵。
薛向一看,鱼儿要跑,那还得了赶忙掏出三枚黑色朝暮露,“既是赌注,自当双方下注。
我这里有三枚黑色朝暮露,若能胜过薛某,这三枚朝暮露,便是胜者的战利品。”
“朝暮露”
有人惊呼出声,语调陡然拔高。
“是那种在文渊乱海孕出的灵露传闻以妖丹血气为引,每一滴都凝聚天地精粹!”
“可不止。”
另一名学官压低声音道,“朝暮露入体,能激发筋脉潜能,催壮气血,堪称炼体神物。
若用以炼丹,更是可炼出增寿、强魄、补气三效合一的极品灵丹。三枚黑色朝暮露,足以让元婴大能为之拼命!”
“薛向竟拿这种宝物作赌注”
“这也太奢了!”
“他是疯了还是有恃无恐”
一名白须老儒微微颔首,叹道:“黑色朝暮露,乃炼体极珍之物,服之可壮气血三成,若再辅以文气流转,可生凝血之象。此物不比灵石,价不可量。”
“有道是,贫文士为名,富修士为命。这一局,哪能不火”
议论声渐高,连外廊的看客也争相探头。
有年轻儒生脸色发红,忍不住拍案:“这才像话!
既赌文采,也赌命运,这才配称观碑盛会!”
有人低语:“只是……他若败了,岂不血本无归”
另一人冷笑:“能把朝暮露拿出来的,分明是以势压人,用气势逼人退步。”
又有人道,“未尝不是诱敌深入,想要这些挑战者忘心忘形。不管怎样,既有机会博得朝暮露,又有机会扬名天下,换我是这些年轻人,一准也会拼命。”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众挑战者再无人退缩。
毕竟,能立身于此红楼之中者,皆是州郡才俊、名门子弟。
他们或出自书香世家,或是藩府之友,或为学宫高徒。
衣袍再朴,也缝着金线;言辞再简,也藏着骄傲。
寒门此地无寒门。
穷人此刻无穷人。
二两重的愿饼,固然贵重,但对这些人而言,挤挤,总能有的。
更何况,他们赌的不是愿饼,而是名声——那能让宗族门楣生辉、让诗文入史的荣耀。
宋怀章神情沉静,指间一枚玉盒轻启,露出封存的愿饼光辉,淡白如月。
“宋某应下此约。”
卢文珏也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方白玉印盒,
“白水书院,岂能缺席此局卢某亦当奉陪。”
其余挑战者纷纷响应,玉盒、灵匣、符袋次第亮出。
一时间,二十余枚愿饼悬浮半空,灵光交织,
在烛影下汇成一片淡金雾气,照亮整座红楼。
人群心潮涌动。
有人叹道:“这场文斗,怕是要写进史册了。”
也有人低声笑道:“一枚愿饼,买一页传世之名,岂不划算”
不多时,二十余愿饼纷纷置于一张梨木条案上,与此同时,薛向的三枚黑色朝暮露也落于桌上。
至此,赌局已成。
盛会将启。
又一阵喧哗之后,话题很快转到仲裁之人。
“既是赌局,总要有个公正之裁。”
“此事不小,若无仲裁,岂不乱了章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厅中议论声再起。
“可请州牧,或者倪宫观。”
“他二位怎会屈尊亲临”
“那便请雍王妃殿下”
有人低声道,“殿下身居贵位,涉赌为裁,未免失礼。”
此言一出,场面一时陷入沉吟。
就在这时,沈三山悄然与身侧一名青衣士子对视,那士子领会他意,忽然高声道:“此局以文会为名,又关乎诗道与仪制之正。
依我之见,当由礼殿考试司出面为仲裁,方合规矩!”
“礼殿考试司”
有人微微一愣,瞬间醒悟。
“此说有理,文斗本即考试之延。礼殿掌司诸务,于是非曲直最为明正。”
“若能得礼殿掌事坐镇,公允无疑!”
那青衣士子朗声道:“巧得很,沈三山大人,正是礼殿考试司掌事,于规制最熟不过。
此局若由沈大人裁断,岂不再合适不过”
众人纷纷颔首,连几位外邦学士也表示赞同。
“沈大人素有正名,公正严明。”
“我等无异议。”
沈三山见势已成,微微拱手,面上露出一抹谦逊笑意。
“既诸君厚爱,沈某也不好推辞。
此局文斗,当秉公而论,成败自定于文,不涉他情。”
话虽谦和,他眼底掠过一丝阴沉,扫向薛向,“薛朋友。众人推举于我,某虽当仁不让。
但先前,我与你之间,似有些小误会,
若我出任仲裁,你觉得对你不公平,可明言。”
薛向心中冷笑,知道自己便是指摘,这老家伙也绝不会退位让贤,反倒显得自己气量狭小。
他坦然道,“沈大人言重了。
方才之事,不过一时言语冲撞,皆为误会。
沈大人学识渊深,居礼殿掌事之位,最懂规矩与体统,
由您仲裁,乃众望所归。
薛某无异议。”
沈三山略感意外,沉声道,“既如此,沈某必秉公执裁,不偏不倚。
诸君,既然是雅集,自当比诗论文辞。
只是,诗词之道,贵在心灵感悟,情韵各殊。
若只凭人心好恶来评断胜负,恐有失偏颇。”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
确实,诗文之美在意境,在神采,评判标准,主观性极大。
沈三山对众人的反馈很是满意,自以为掌握全局,折扇轻敲掌心,语声清亮,“故此,沈某有一议。
此番既为盛会,可请州里,借来焰火玉胧,作为评断标准。”
“焰火玉胧”
人群中立刻有人惊呼。
“我曾在神京见过一次,上元节时,诸官献颂诗,便是以焰火玉胧为照。那场面,可谓天光人气同辉!”
“此宝乃以灵砂为骨、赤焰晶为心,熔炼儒家大贤之文气精诚而成,能感文气波动,映光生色!”
“传闻此物除了没有余晖玉胧的攻击性,其余差别不大。”
沈三山微笑点头,“正是此物。焰火玉胧受文气激发时,会随诗文显化意境。
越是高妙的诗文,显化意境越是凝实、宏大。
待意境显化结束,会化作火焰腾空。
越是绝妙的意境,化作的火焰腾空便越高。
更妙的是,不同高度级别的火焰,会有不同的颜色,极好辨认。
有它为证,谁输谁赢,谁胜谁败,一眼可观。”
众人闻言,皆称善法。
雍王妃冲薛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当心。
魏范向薛向传音道,“我对焰火玉胧所知不多,但沈三山对你敌意颇重,这里面恐有玄机,你千万小心。”
薛向传音道,“莫非这焰火玉胧,能被人为操控”
魏范传音道,“这绝不可能,沈三山没这么蠢,拿个能被操控的东西出来当仲裁。
他还是要脸的。”
薛向传音道,“既不能被人为操控,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忽地,风从红楼檐外掠入,满室生凉。
这时,楼角传来一声问:“请问今日之局,到底如何定胜
是胜过薛向之人,便可取回自己的愿饼
还是只要一众挑战者,有一人胜过薛向,便算挑战成功”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顿聚。
沈三山转向薛向,含笑道:“薛朋友,你是擂主,你说怎么算输赢”
沈三山很善于把握局势,这种情况下,他坚信薛向只要还要脸,就绝不敢把规则定得偏向自己,反倒多少要偏向诸位挑战者。
薛向道,“既然盛会雅集,诸君又看得起薛某,共襄此盛举。
薛某也不能不领情,这样吧,只要你们中有一人胜过我,
便算我输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他竟以一敌众”
“此言太狂!”
“若此气度……才配‘悲秋客’的鼎鼎大名!”
沈三山轻哼一声。
雍王妃眼生异彩,她远比旁人清楚薛郎君诗文上的本事。
魏范则在旁轻叹一声,“真是少年轻狂,羡煞老夫。”
三楼拐角,宋庭芳手中折扇一合,眼中神采盎然,嘴角微扬,轻声道,“大丈夫当如是。”
挤在她身旁的尹天赐冷笑一声,手指轻敲栏柱,“呵,吹牛谁不会姓薛的明知道赢不了,还摆出这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到时输了,好推得干干净。一句‘以多欺少’,岂不万事皆休”
“还能这般无耻”
古剑尘难得和尹天赐一条战线,“不过,这小子爱出风头,收服道蕴金身时,我就发现了。
就冲他化名许易来沧澜学宫,摆明了就存了扮猪吃虎的心思。
这等做派,真不堪提。”
尹天赐笑道,“怎么,听古兄的意思,是不服薛向既然不服,为何不也跟上一注。
这可是扬名天下的绝好机会。”
难得抓住机会先嘲薛向,再讥古剑尘,尹天赐兴奋莫名。
古剑尘冷声道,“我的本事,在剑锋,不在嘴皮子之上。
若非家族严令,我也犯不着来观想这劳什子文道碑。
至于嘴皮子上争春秋,宋怀章、卢文珏皆是此中好手。
明天便是观碑的日子,我听闻观想文道碑,也是凶险非常。
薛向便有压箱底的诗文,恐怕也要等待观碑时再用。
这档口,还真是将他挑落马下的绝妙时机。”
此话一出,宋庭芳俏面凝霜。
“依我看薛向真正的挑战还在明天。”
古剑尘朝北边努努嘴,“瞧见那个披头散发的没有,大号狂战,来自白骨秘地。
我等观碑是为了淬炼文气,他观碑是为了淬炼剑意。
狂家祖上出过儒家圣贤,后辈子弟便是不修儒道,也有秘法破文气意象,此人更是结丹圆满修为,距离元婴只有一步之遥。”
他话音未落,宋庭芳、尹天赐皆朝那人看去。
那人靠在二楼栏边,背对灯火,披着一头乱发,半遮了面孔。
一阵风从窗外吹入,掀起他发丝的一瞬,露出那双淡金色的双眼。
瞳光冷冽,似从火海与血雾中炼出,叫人心头发紧。
他身形高大,肩线宽阔,黑袍斜披,只以一根兽骨带束腰。
骨带上缀着细小的白牙,每一枚都被磨得光滑锋利。
“好重的煞气。”
宋庭芳皱眉。
尹天赐哼道,“白骨秘地,蛮夷所居,蛮夷来人,和妖族就一线之隔。
瞧他那眼神,死死盯着薛向,这是挑中了猎物”
古剑尘哼了一声,“白骨秘地的人,历来以杀证道,对功名的渴求,也更为极端。
大家都想攀着薛向,好名扬天下,狂战自然是想有样学样。
等着瞧吧,明天的观碑现场,有热闹看了。”
几人议论之际,沈三山缓步行至三楼阳台。
长风猎猎,吹动衣袂,他打开那枚白色玉匣,刹那间,一抹炽亮的光从匣中逸出,犹如晨曦破晓。
沈三山取出匣中物,扬手一抛。
那是一块圆形的玉盘,约尺许宽,玉色温润,其内似有火焰流动。
玉盘升至半空,蓦地停住,悬而不坠。
紧接着,“嗡”的一声轻响,天光陡变。
原本明朗的天幕,忽被一层苍青色的光泽覆盖,仿佛苍穹被重新铺展成一幅巨大的画布。
玉胧悬于中央,微光荡漾,宛如画布的起点。
风从四面来,却被无形文气拦截在外。
沈三山朗声道:“焰火玉胧已启,此天幕之上,当以诸君之诗,绘出文心之光。”
人群静候片刻,有人迈步而出。
那人身形修长,眉目清峻,一袭青袍束腰,袖口以银线绣云纹。
衣不华贵,气度极盛。
他踏上阳台,团团一拱手,“青梧书院,陆衡。”
场间顿起议论。
“此君出身江左青梧书院,素以清词丽章闻名。”
“传闻此君十五岁能赋《云起赋》,十九岁郡试夺魁,文风温润,如风拂春水。
“…………”
议论声中,陆衡朗声道,“诸位高士、才子当前,陆某不才,愿抛砖引玉,以待来贤。”
言罢,他意念沉入玉胧之境,清声吟出:“
江声远入天心白,风影斜开水上。
一点渔灯寒不语,云回深处有人家。”
诗音一出,天幕似被惊动。
焰火玉胧中亮起一道光纹,随诗意铺展,映出连绵青山与长江浩渺的影。
江声轻动,似从远空传来,水面摇曳出一条通往虚空的银线……
那意象渐浓——山影、渔灯、云回、江色,交织成一幅活画。
就在最后一句“云回深处有人家”落下时,整幅意象骤然明灭,所有光影化作一道白色焰火,冲霄而上。
焰火极亮,如雪飞溅,却无半点灼气。
那一瞬,整个红楼上下、庭院之外,乃至远处街巷的宾客皆被吸引,纷纷驻足仰望。
白焰冲天,散成千丝万缕的光雨,洒落如梦。
有人惊呼:“此焰……直上百丈!”
“陆衡一诗,竟生白焰,妙哉!”
楼内众儒俱是神色震动。
魏范微微颔首,“此子心境澄澈,文气清雅,果有上乘之姿。”
沈三山折扇一合,淡淡笑道:“好一个‘江声远入天心白’,能成白色焰火,已足流传四方。”
“自古,能在焰火玉胧中显出焰火颜色的,都堪称一时之作,陆衡大名,今日传矣。”
议论声渐成潮水,从红楼流向外廊,甚至传入街巷。
有人奔走相告,称“青梧陆衡诗发白焰”,更有远处茶肆的客人探头仰望那残余的苍青天幕,啧啧称奇。
雍王妃抬眼看向薛向,暗道,“看来,这场争锋,越来越有趣了。”
“陆某献丑了。”
陆衡一振衣袂,含笑退至一边。
他这个头,确实开得极好,一众儒生无不热血渐沸。
陆衡才退,第二位挑战者已踏上阳台。
那人身材瘦削,眉目清朗,面上带着几分书卷家的清倦。
众人认出,乃是“北麓书堂”的林泽,曾以一篇《春水卷》名动一郡。
他上前行礼罢,朗声吟道:“
远树青来近水风,晴岚初破带微虹。
山人不语凭云坐,一片新凉入鬓中。
诗声未落,焰火玉胧中光纹涌动,意象再现…………
不多时,接连六人退场,天幕之上光影流转,焰火交织,美不胜收。
六人皆是一时才俊,其中一位名叫王安道的,所作诗句,最后意象收尾,焰火腾空,竟成黑焰,震动一时。
沈三山立于阳台中央,折扇一敲掌心,笑声清朗而悠长,“诸君所作,皆属佳篇,国朝文气之盛,诚令人欣喜非常。”
他微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薛向身上,“薛朋友,雅集至此,诸位英才已试锋芒,你既为擂主,该登场一显锋芒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无数目光齐齐转向薛向,既有期待,也有几分揣测。
薛向微微一笑,缓步走入阳台。
他身影映入苍青天幕之下,衣袂轻扬,灯火照面,整个人似被夜色吞没,又似是夜色本身的一部分。
“薛向上场了。”
“终于该他了!”
“悲秋客之名,今夜可要见真章了。”
人声如潮,众人兴趣皆被吊起,毕竟薛向诗名之盛,近年来,罕有匹敌者。
薛向刚立定脚步,忽听一声清朗笑声,从东侧传来,“悲秋客大名鼎鼎,卢某仰慕久矣。
卢某厚颜,愿与悲秋客,同台较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步履稳健地登上前廊。
那人一袭银灰儒袍,腰佩玉简,神情温文,正是白水书院第一儒生,卢文珏。
人群立刻嗡然。
“卢文珏要与薛向同台”
“这两人同出,演一出双星争辉也好”
“卢文珏才名,也是极盛,他与悲秋客同台,倒也不算辱没。”
“…………”
议论声未歇,卢文珏冲薛向拱手,“不知薛兄允是不允。”
薛向微微颔首,“卢兄既有兴致,薛某自当奉陪。”
焰火玉胧高悬天幕,青光如镜,
照出两人的身影——
一个沉静如山,一个温润如水。
“请!”
“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