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5章 嘉庆问策(二合一)
作品:《哪有什么康乾盛世》 第365章嘉庆问策(二合一)
镇江地处长江与大运河的南北分界,属于漕运水路上的绝对南北枢纽。
镇江一丢,南方的漕运基本等同于是废了。
铁保、康基田这两个人,一个管河道,一个管漕运,肯定逃脱不了干系罪责。
逃脱不了就逃脱不了吧!
反正他们是不敢跟汉军正面接战,连南京雄城都守不住,何况是南京后面的镇江。而且南京跑出来的賡音苏和爱隆阿可是给他们报信过,汉军有精兵三万人。
他们别说三万精兵了,连一万能打的都没有,上去硬刚野战跟送人头没区别。
康基田和铁保跑的飞快,为了不让汉军水师追上,甚至还凿沉焚烧了几艘运粮大船,封堵了漕运河口。
清军逃至扬州,扬州知府不明情况,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然后,这家伙死了,铁保这个漕运总督亲自动的刀子。
杀了扬州知府后,清军立刻在扬州全城烧杀劫掠,主要劫掠对象都是那些大户豪族、盐商巨贾。
扬州盐商有钱可是天下共知,就连乾隆年间崛起的广州十三行,跟此时的盐商比起来都要略逊筹,要到几十年后财富才会略微超过盐商财富。
康基田和铁保居然劫掠起了扬州,这倒不是他们疯了,而是他们确信扬州肯定守不住,汉军不会放过扬州这处漕运重镇。
与其如此,不如他们先把扬州劫掠一番,反正汉军拿下扬州以后,所有的锅都可以甩给汉军。
而他们抢来的银子却是实实在在,不仅能把所有军将士卒喂饱,还能把大家绑在同一根绳上。
多出来的银子又能拿来贿赂朝中的满汉大员,多多结交些人脉关系,之后万岁爷就算怪罪下来,也好有人帮他们说话求情。
等汉军清理掉了运河河口堵塞的沉船废物,而后水陆并进沿着运河北上扬州。
清军早已经坐船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座刚被劫掠过的破败城池。
率领本部军队沿运河走陆路北上的王勇,见到扬州府被劫掠后的惨状,顿时怒骂道:“鞑子就是鞑子,特娘的连自家城池都劫掠!”
方杰走了过来,说道:“我坐船比你先到,已经对全城基本巡视过。清狗虽然在扬州城里大行劫掠,还杀了扬州知府,意图把这些破事全都推到我们汉军头上,但好在他们没怎么去动平民,遭殃的只有那些豪族大户以及家中有钱的盐商们。”
正常情况下,清军肯定没这么老实,既然是烧杀劫掠,肯定是见到房子就烧,见到女人就奸淫杀戮。
只能说,幸好扬州和镇江离得太近,那些扬州的盐商豪族又太有钱,清军没那么多时间去劫掠平民。
汉军可就在屁股后面,清军只能先抓紧时间劫掠有钱的盐商富户,优先抢银子抢粮食,女人都在其次,抢完了就得马上跑,越拖时间就越危险。
“扬州是这情况,将军和大王那边怎么说”王勇问道。
方杰说道:“大王和将军说了,既然扬州如此,那就留下一镇在此驻扎,配合当地搞分田和释放奴隶。另外一镇,则跟水师一起北上把高邮拿下来,清军连镇江和扬州都不敢守,高邮想必也不敢,拿下高邮,这江南就是我们大汉的了!”
对汉军来说,清军劫掠了扬州,虽然损失了盐商的财富,但也间接帮汉军清理掉了扬州盘根错节的豪族,侥幸存活下来的大猫小猫两三只,已经基本没可能再翻身形成势力。
大汉在扬州搞分田改革,反而比南京和镇江,还要来的更容易。
二人只是简单商量了一下,方杰所部汉军在扬州驻留,帮着扬州城恢复秩序治安,同时协助扬州百姓分田释奴,安抚民心。
而王勇所部汉军,则换班坐上了水师的战船,继续走水路北上夺取高邮州。
高邮已经是淮河末流的最后座城池,拿下了这里,伪清对江南的统治,基本可以宣告瓦解崩溃。
余下淮安、徐州、海州已经属于江北部分,就算还在伪清手里也没什么卵用,财政赋税远远比不了江南强大,战略价值同样也只能起到牵制作用。
说起来,当年太平天国同样也是打下了南京,清军不得不在江北建立江北大营,但江北大营真就只能牵制,而且还是突破性的做到了用大营来牵制太平军。
太平军前后浪费了不少时间,击溃清军江北大营数次。
清军北逃路上,途经高邮还想如法炮制扬州操作,但高邮不知哪里得到的风声,居然紧闭城门不开,还射杀了康基田派去喊话的信使。
康基田眼看进不了城,索性没有浪费时间,带着大军麻溜北逃淮安府。
……
回到淮安,清军立刻布置起横河铁索,又埋下大批河道暗钩,并以泥沙装船凿沉,彻底封堵河口。
封堵了运河,康基田和铁保拿出钱粮,以淮安府为中心广募漕工青壮,将他们编练为军,扩充淮安府的军防实力。
全部事情做完,二人这才共同写起了请罪折子。
折子的措辞方面,他们专门招来各自的幕僚团,前后润色参谋一天一夜,几乎是把春秋笔法用到了极致。
反正最后的请罪折子,只用十五天就送到北京城,就这还是比较慢的。
因为跟着折子一起走的,还有按箱运的贿赂银子,不是贿赂给嘉庆,而是贿赂给朝堂上的满汉大员们。
紫禁城,乾清宫。
嘉庆为了鼓舞官员武将们好好打仗,同时也是自己的权利欲还未消退,一直都住在略显狭窄的乾清宫,没有往更宽敞舒适的圆明园搬过去。
嘉庆颤抖着手看完了康基田和铁保的联名请罪折子,深吸口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明明已经换了新的江宁将军,又给了江南河道总督、漕运总督便宜之权,还免去了江南地方这两年的部分赋税,怎么这才多长时间,居然连江宁、扬州都丢了”
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甚至还颇为平静。
但在场凡是受到召觐的满汉大臣,无一例外全都跪伏在地,不敢多说一句话。
嘉庆确实是“仁宗”,伪清朝出了名的好脾气(好欺负)皇帝,可脾气再好不代表没有脾气。
而且这时候的嘉庆刚掌权不过一年,软弱脾性还没完全暴露出来。
倒是之前被革职查办的几个西北官员,还有去年才被下狱的河南前巡抚吴熊光,已经陆续被嘉庆免于流放召回。
嘉庆的“仁厚”脾性初显端倪,部分善于洞察人心的敏锐官员,已经隐隐有所察觉,只是暂时还无法确定。
眼看无人回答,嘉庆索性直接点名道:“董老爱卿,你来说说,现在的江南是个什么情况”
董诰闻言不由心中无奈,他能以乾隆朝老臣身份在嘉庆新朝领班军机处,主要原因就是他做官做的很稳,不管事、不结党、也不贪污,是不是能臣不重要,但他一定是个廉臣、孤臣。
这也是嘉庆后期改革失败的主要原因,嘉庆的维新改革主旨就是清廉做官。
凡是嘉庆朝提拔上来的官员大臣,那都是要清廉有清廉,要能力有清廉,要做事有清廉。
最离谱的时候,干脆都有新知府为了立清廉人设,把前面贪污革职的知府用品全部丢弃,表明自己与贪污划清界限。
嘉庆闻听大为赏识,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地方该贪还是贪,只是不给清廉知府分钱。
真就是你们贪你们的,我清廉我自己的,你们要银子,我要前途和名望。
董浩这位老臣被嘉庆点名,却是不得不说话了,略微斟酌片刻后说道:“而今江南局势,伪汉坐大已成定局。江宁、镇江、扬州皆失,闽浙安徽怕是也难以保全,漕运断绝已是既定事实。当务之急,应当即刻在淮安府重新布置防线,堵死运河,挡住伪汉贼军北上。”
嘉庆说道:“这是老成谋国之言,但伪汉在江南坐大,江南河道总督康基田、漕运总督铁保也难辞其咎吧!该如何处置这两人”
“不能处罚!”
董诰已经被迫发表意见,这时也没啥顾忌,继续说道:“不仅不能处罚,反而还要下旨安抚宽慰。依战报所述,江南沦陷确实非战之罪,而且江南河道总督康基田、漕运总督铁保,这二人皆非大战将帅,得知江宁府沦陷,敢于出兵救援已是难得。而江宁丢失又非二人之过,若以此苛责,江北军心必定受到影响,得不偿失!”
嘉庆有些不太甘心:“可不处罚,难道江宁、镇江、扬州就这么丢了”
“可先下旨斥责二人,随后再令其戴罪立功。”董诰给出了个折中的法子。
嘉庆听到这,心里不是很想答应,但同样又怕真的下狱了,会让真正的大清忠臣们寒心。
反复思量许久,嘉庆问起六部满汉众臣:“你们以为呢”
“臣以为董相所言极是。”
“奴才没有意见。”
“臣以为康基田和铁保二位总督已经尽力,不应处罚,反而有功。”
“奴才以为此战罪责,全在江宁将军富昌,请惩治江宁将军富昌丢城失地之罪!”
“奴才请治江宁将军富昌之罪!”
“富昌此獠简直罪大恶极,不仅自己死了,还丢了江宁,害死我大清数千八旗强军……”
“……”
原本还只是在问怎么处置康基田和铁保,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已死的江宁将军富昌,罪责火力也都转移到了富昌身上。
这里面有差不多一大半,都是收了康基田和铁保的银子,出面说情作保,又有一小半则是看风向使舵。
只有董诰这位老臣,单纯是从国家政治的角度,提出了自己认为稳妥的看法。
但这稳妥看法也不过是在饮鸩止渴,还是不得不饮。
嘉庆这个皇帝经历跟崇祯很像,二者都是捡来的皇位,纯靠自己出生很晚,熬死了前面几个争位的兄弟,又加上年纪小比较孝顺,没啥心机能力,这才被晚年乾隆选中继位。
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嘉庆变成“清仁宗”,不能说完全没有能力,只能说嘉庆的能力让他当皇帝,确实有些太难为他了。
既没有乾纲独断,又不够冷酷无情,连杀人流放都不太敢做。
如今也是差不多,眼看满汉众臣都没意见,甚至还认为应该惩治江宁将军富昌。
嘉庆犹豫半晌,说道:“如此,那就依董老爱卿说的办,许江南河道总督康基田、漕运总督铁保戴罪立功。”
说罢,顿了顿又说道:“至于江宁将军富昌,虽大意丢了江宁,致使江南局势败坏,然亦战死殉国,便赐其一等阿达哈哈番,其子荫入国子监。”
好家伙,先说富昌有罪,而后不仅不处罚,反而还给爵位给荫封。
仁厚,太仁厚了,简直就是千古仁君啊!
“皇上圣明!”
满汉众臣齐声跪伏高呼。
嘉庆接着问道:“江宁、扬州皆已失陷,半个江南都没了,董老爱卿以为伪汉接下来该怎么剿”
嘉庆这一问,直接给董诰问住了。
这还能怎么剿
大汉已经夺取了南京和扬州,基本上淮河以南都成了大汉的天下,要是再激进一些下一步都该称帝了。
放到伪清这边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去年包括嘉庆这个大清皇帝在内,伪清上下都是直呼大汉为汉贼,而今年已经开始改称伪汉了。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嘉庆只是能力不行,又有些过于“仁厚”,并不是真傻。
眼看大汉连南京都打下了,要是还把大汉看作白莲教那样的贼寇,那他的大清也就不用再玩了。
董诰踌躇沉思片刻,方才谨慎回答:“老臣以为,伪汉既占据江南,虽看似势大,实则根基不稳,未来一两年内肯定都不能战。而我大清仍有精兵强军百万,又有山河形胜之地,只需先平河南、川陕白莲教匪,再休养生息,积蓄钱粮,届时再出大军全力镇压江南伪汉!”
话说的不错,只不过都是正确的废话,基本等同于什么都没说。
嘉庆听出来了,没有为难董诰,问起其他的汉臣奴才们:“你们以为呢”
兵部满尚书傅森,兼军机处、南书房行走,忽而说道:“奴才以为董相所言差矣,伪汉占据江南,已成我大清心腹之患,应当派遣索伦军团,即刻南下平贼!”
董诰没有说话,倒是户部满尚书布彦达赉回怼道:“那粮食呢现在打个白莲教匪已是捉襟见肘,难道还要两线开战”
傅森说道:“那就先不打白莲教匪,先全力攻打江南的伪汉逆贼!”
布彦达赉说道:“说的轻巧,我大清在河南、川陕投入多少钱粮兵力,皇上又将索伦部调来南下,岂是说不打就不打的。就算我们不打,难道白莲教匪就不会跟着打了”
傅森突然问道:“布彦达赉尚书如此反对,莫不是国库中的银子账目对不上数,这才不敢打
布彦达赉当场大怒:“傅森,你不要血口喷人!”
旁边跪着的汉尚书戴衢亨亦是脸色大变,连忙跪伏下去,声音都带着哭腔道:“皇上,臣与布彦达赉尚书在户部兢兢业业,未贪国库半分钱粮,却遭到傅大人(汉臣习惯,例如和大人)如此恶意攻讦。臣……臣实在是冤枉,愿就此辞官归乡,聊以明志,还请万岁爷成全!”
好一招以退为进,尤其最后一句万岁爷,更是说到了嘉庆的心坎里。
嘉庆虽然明知户部可能有问题,但还是架不住心软,抬手说道:“戴爱卿快快免礼,朕自然是相信户部公正廉明,而傅森爱卿也只是一心为国,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辞官之事还是就此作罢,以后也莫要再提!”
简单几句话,完全就是在和稀泥,甚至还带了些偏袒,直接把傅森的话定义成说错了话。
当然,傅森也是意识到了问题,这户部有问题是肯定有问题,甚至大家伙都知道有问题。
但这里头的问题都牵扯到了谁,又牵扯到了多少满汉大员,那可不是目前刚入军机处,还算是军机处员新贵的傅森能随便攀咬得起的。
傅森连忙顺坡下驴,表示自己只是口不择言。
“万岁爷圣明!”
众汉臣奴才们齐声跪道。
这件“小事”就这么快速翻篇,所有人都很默契的不再去管户部。
户部的问题翻篇了,但嘉庆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前面想问的是怎么快速解决大汉,再不济也要遏制大汉继续扩张,而不是争论该先打白莲教匪还是先打大汉。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因为没人说话了。
“咳咳!”
嘉庆连忙咳嗽了一声,接着又扫看一眼下方跪着的满汉大臣。
“王爱卿,你可有什么好的看法”
嘉庆又在亲手点人了,被点的是东阁大学士王杰。
王杰说道:“老臣以为,可调川陕总督那彦成大军入川,先行平定四川白莲教匪。只要四川天府安定,进可为我大清提供源源不绝的钱粮,能够继续练兵扩军,退也可以川陕两面钳制伪汉的湖广。湖广为天下粮仓,又是伪汉起家根基,湖广不稳,则伪汉大势难成,届时我大清只需剿抚并用,必能悉平伪汉!”
“此法甚好!”总算得到一个看似可行之法,嘉庆终于是龙颜大悦,忙说道,“立刻传旨给陕西,让川陕总督那彦成即刻调兵入川,他的大军应该练了也有一年,差不多该去实战打一仗,为我大清平叛剿贼,去建功立业了!”
因为王聪儿带着白莲教离开陕西,回到湖广投奔大汉,导致陕西境内只剩下零星抵抗的教众山匪,让那彦成愣是支撑到了现在,还先后打赢灭掉了几股没啥战力的山匪流贼。
这么一搞,反而没让那彦成的真实水平暴露,甚至那彦成前面呈上去的折子,真让嘉庆以为那彦成果然虎爷无犬子,是个能打敢打的将帅之才。
现在,嘉庆让那彦成带着陕西兵南下入川,去平四川的张正漠义军。
具体能打成什么样,实在说不好,但从历史上来分析,那彦成同样也是在陕西练兵练了几年,然后在明亮这些能打的武将都调走以后,成功被打过来的白莲教乌合之众给锤得满头包。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嘉庆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就把那彦成一撸到底,此后虽有起复,但也渐渐没啥影响力。
这个时空,那彦成手下同样没有能打的武将,在陕西练兵练了一两年,倒也确实是尽心尽力,但有没有练出什么名堂来,他不知道。
就算练出了名堂,他不会打仗,手下士卒也没多少见过血的,跟已经经过全面整编改革,不再是单纯的教匪乱军,还效仿大汉分田释奴的张正谟义军打起来,到底谁能赢还真不好说。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方是打过仗的文军,方是没打过仗的官军,义军有分田,官军只有粮饷,还是靠那彦成尽力约束,才能勉强发个七八成。
呵呵。
说完了以上这些国事,礼部的汉尚书纪晓岚忽然说道:“万岁爷,近日以来京畿郊县刚出了个礼制大案,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嘉庆明白对方意思,无非是这案子可能有些敏感,能不能公开来说。
现在大清都国难当头了,还能有什么事不能公开说,其至这里跪着的还都是满朝六部的满汉大员,可都是国家干才。
纪晓岚还是有些为难,迟疑了半响后,才取出一本用布帛包的严严实实的方物,看样子……是本书
嘉庆的太监总管张进忠,上前接过布包书,也不打开,缓步呈递到了嘉庆跟前。
在座的满汉大臣都有些好奇,嘉庆同样也很好奇。
先隐晦的问能不能公开,现在拿出来的都是用布包着,什么书能这么神秘
莫不是什么反书
嘉庆伸手将布一层一层掀开,蓝皮书封上五个简体大字——《大清淫僧传》。
嘉庆瞬间愣住了,始终低头的张进忠也瞥眼看到,同样跟着愣住,但他很快又收敛表情。
嘉庆连忙翻开书页,快速扫看翻阅起来。没看一会,猛地把书页合上:“纪爱卿,此邪书你是从哪里弄来”
纪晓岚说道:“臣不知,只是在京畿郊外听闻此书已经流传,又派人到处巡查暗访,这才查获此书,还有背后印刷坊主!据其交代,此书已经广为流传,半个直隶似乎都有印刷,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销量似乎还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