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6章 浑噩

作品:《怪癖

    谁能去找死人要答案?

    秋榕榕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周景行的身上。

    她总是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苍白虚幻,无法触及。

    好吵!

    妈妈说:

    「你想知道我们爱不爱你吗?想知道答案的话就过来找妈妈,妈妈会亲口告诉你的。」

    爸爸说:

    「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太孤独,就可以过来陪爸爸妈妈,我们一直在等你。」

    他们一起开口:

    「一家人,就要完完整整地在一起。」

    天旋地转,爸爸妈妈的脸重合在一起,变成恶鬼罗刹,在她的小世界里来回旋转。

    一只冰凉的手顺着被窝摸进来,打断了这些纷杂的声音。

    周景行在屋外和江无渡聊天,站的时间久了,沾染了夜晚的凉气,他手触碰到秋榕榕的眼睛,她的睫毛软软地扎在他的指腹上。

    没有湿漉漉的感觉。

    周景行有些惊喜。

    再顺着鼻梁往下摸,还喘着气。

    摸到嘴唇的时候,他感觉秋榕榕呸了他一口,把身子扭到靠着墙的那一边。

    他想,秋榕榕应该是想狠狠地咬他一口,直到咬出血的,但理智没让她这么做。

    她还真是把他当成那种不需要理由也作恶的人。

    哪怕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依然觉得他会伤害她。

    周景行怅然若失。

    他不会再伤害她,只是把她关在这座岛上。

    她知道太多的秘密,囚禁是她唯一的活路。

    周景行不希望她变得痴傻,因为他想要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灵魂。

    他想要那颗摧折很久,却从未断裂的灵魂。

    而秋榕榕,依旧恐惧他。

    再也回不到那四年,她用泛着光的眼睛看着他,和他描绘着未来,说着结婚后家具的摆放位置。

    周景行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正是因为误会,他们才相遇。

    若他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秋家的亲生女儿,他们会抬抬手放过她。

    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

    秋榕榕应是后悔他们的相遇。

    如果人有前后眼,秋榕榕肯定会把收养关系写个大牌子,挂在脖子上,提醒他们别认错人。

    但周景行不后悔,是命运将她送到他的手中,这是馈赠,他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秋榕榕陷入了混沌的境地。

    爸爸妈妈的声音很割裂,一会在她耳边肯定爱是真的,一会又蛊惑她下地狱去亲口问他们。

    对秋榕榕伤害最深的,不是江无渡这种从一开始就展露出恶意的人,而是像她的爸爸妈妈,像周景行这样走进过她心里的人。

    最痛的刀,必然来自最亲近的人之手。

    周景行可太知道怎么伤人心了。

    那四年演得太好。

    导致秋榕榕也会像今天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一样,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你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周景行抽回手,他的声音从被子外传进来,“哭出来,心里就不难受了。”

    秋榕榕没理会这个声音,她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秋榕榕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她早上准时起床。

    洗脸、换衣服、吃早餐。

    甚至比以前更井井有条。

    她还会在院子里上晒太阳,抱着那本从沈砚川书房里拿出的,已经翻过千八百遍的《小王子》,在藤椅上坐上一两个小时。

    只是她一页都没翻过去。

    她盯着书里那行字良久,眼睛却像是透过纸张在,看一个更远更空白的地方。

    风吹起她柔顺的长发,她只是木然地靠在那里,书从腿上滑落,她也不弯腰去捡。

    还是小七帮她把书捡起来。

    “夫人,夫人!”小七蹲在秋榕榕身边连续喊了好几声。

    秋榕榕才缓缓回神,对着小七露出一个笑容,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今天厨房的阿姨做的汤味道不错。”

    “我没问这个。”小七贼头贼脑的看向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他伸出两只手捏在秋榕榕的肩膀上,帮她捏了捏肩,又捶了捶,“夫人,你和老板是不是吵架了?”

    “没。”

    “可夫人你比之前还要不开心。”

    “有区别吗?”

    “有啊,以前夫人的难过还能藏起来,现在难过的情绪那么大,夫人的身体盛不下了。”小七夸张地用手比画了一下大小。

    秋榕榕闭上眼睛,连小七都能看得出来。

    那周景行,更是能一眼透彻。

    秋榕榕没再做噩梦。

    不是因为梦少了,而是她几乎不怎么睡得着。

    周景行一开始想陪着她,等她自行调节过来。

    但他发现不行。

    秋榕榕好像有些过载。

    像是一台反复刷新,然后页面突然卡死的机器。

    安慰和陪伴不行,周景行只能换一种方法,他离开,留给她自我恢复的空间。

    长夜漫漫。

    三天过去,秋榕榕还是没什么精神,吃得少,话也比之前少许多。

    第四天晚上,周景行推门进来,开灯的一瞬间,他看到秋榕榕坐在窗边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黑夜,像是坐了很久。

    “怎么不睡?”他问。

    她慢慢回头,眼神没有焦距,语气却很平静:“我想看星星。”

    可这天晚上,乌云密布,窗外一片漆黑,什么星星也没有。

    沈砚川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以后别在地上坐着,会着凉。”

    秋榕榕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窝在被子里,一如既往地听话。

    她轻轻点头,“嗯。”

    次日一早,佣人扫地的时候,在窗边发现了一只破裂的玻璃杯,碎片藏在窗帘

    周景行看见碎玻璃,脸色难看地拿着玻璃走到餐桌前,把碎玻璃放在桌面上。

    此时秋榕榕正坐在餐桌前喝牛奶。

    一杯牛奶,她足足喝了二十多分钟。

    周景行夺走她手中的牛奶,“你父母骗了你二十几年,但他们现在已经死了,你可以和我一起憎恨他们,这样你就是我们的一员。”

    “没必要为了已经死去的人寻死觅活,两个骗子不值得你这样做。”

    秋榕榕扫了一眼玻璃碎片,“哦,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自杀,我是昨天晚上不小心把杯子打碎,没来得及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