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4章 陆逊杀族叔彰志,孙权舐虚胆敛心

作品:《二周目阿斗,开局给刘备念出师表

    此时陆逊遥望城下“周”字大旗,亦心有慨叹。

    他本无意与周瑜为敌,然路已行至此处,再无回头余地。

    手握数万魏、胡精兵,此战若能守住合淝,他日便可位列九卿。

    只是九卿之位,并非陆逊所求。

    他心中尚有两恩未报。

    第一感激之人,乃是吴王孙权。

    他深知,如今孙权虽仍有吴王之名,权势却恐不及一县之令。

    忆昔年孙权雄踞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何等意气;

    今却漂泊于广陵蛮荒之地,境遇凄凉。

    念及此处,陆逊心中便泛起几分疼惜。

    纵使吴王往日有千般过错,待他陆逊,终究是恩重情厚,无可挑剔。

    他非无情之人,不愿昔日之主困守穷途,落得凄凉结局。

    待功成名就,有朝一日,或能提携一把。

    第二感激之人,乃是司马懿。

    又或者说,这不单单是感激,更多的是一种敬佩。

    诚然,路过合淝之时,他看到了司马懿狠心的一面。

    然多数时日,与司马懿共处,他所见者,更多是司马懿周身隐隐流露之王霸之志、帝王之威。

    他虽年轻,亦识人无数。

    兵法谋略犹胜于己,却知隐忍藏锋,犹胜孙权。

    那种隐忍,方是帝王之隐。

    然司马懿竟引陆逊为知己,毫无保留地将其举荐于曹丕,助其崭露头角、得立根基。

    陆逊心中暗忖:唯有铁心依附司马懿,成为其党羽,陆家方有宏伟未来可期。

    毕竟,孙权待己虽厚,然孙氏与陆氏宿有怨隙,终究是隐患。

    若追随司马懿,则断无此等顾虑。

    是以,当陆绩真入城中劝其归降时,陆逊所持态度,已然十分坚决。

    “伯言,吾知你今在魏营得重用,然陛下雄才,今已复振汉业,荀相归心,诸葛辅政,天下归南者众。你我同为陆氏子弟,何不弃北投南,归降汉皇陛下?既可解陆家之困,亦能洗去‘背主’之名,岂不善哉?”

    陆逊闻言,端起案上茶盏却未饮,只淡淡道:“背主,你我之主,乃是何人?”

    陆绩慨然而答:“江东孙氏。”

    陆逊摇摇头,冷然反问:“吴侯孙绍,为江东孙氏,吴王仲谋,亦为江东孙氏。你说的是哪个江东孙氏?”

    “孙仲谋背信弃义,暗袭友盟,却不知自省,反陷江东于危局,终致基业崩颓,流离蛮荒,何以能称明主耶?”

    “哼哼!”

    陆逊淡然一笑:“孙绍一脉,与我陆氏深仇大恨,汝岂忘怀,汝父因何而亡?”

    这一句,令陆绩哽咽一声。

    因为其父陆康,就是死在孙策之手。

    其年幼怀橘,素有孝义之名,岂能与仇人同流?

    陆绩长叹一声,摇摇头:“纵孙氏与我族有仇,然陛下仁德布于天下,复汉之心昭然,我既为汉臣,当以大义为先,岂容私仇掩公义?这岂非陷族人于不顾?”

    “族人?你还知道族人?”

    陆逊放下茶盏,眼神渐冷:“今魏王与司马公助我得九卿之望,护宗族安稳,此等恩情,我岂能负?反是刘备,扶植我陆家仇敌,欲陷我陆氏于万劫不复之地,此等仇怨,你竟视而不见!”

    “你……”

    陆绩气得双手怒指陆逊,此时此刻,他心中已晓陆逊态度。

    此时当按周瑜所约,放弃游说,及时归营,是为正道。

    所以,这时候陆绩只需轻叹一声,言一句:“你我虽各事其主、分属两营,然心中所求,皆是保全陆氏宗族。”

    陆逊亦不会再加为难,十之八九,便会放他归去。

    但有些话,不说出来,胸中郁气难平。

    “吾今日入城,乃念同族之情,劝你迷途知返。你若执意不悟,他日王师破合淝,陆氏一族,又有几人无罪?!”

    陆逊亦缓缓起身,身后亲卫悄然握刀,厅中气氛瞬间绷紧。

    “我亦念同族之情。”

    他盯着陆绩,语气毫无转圜:“叔公若肯听我一言,今留于此地,归降大魏,我必在仲达公面前保你,陆氏一族同享富贵,受荫于王。汝若执意执迷不悟,助逆伪汉,事贼刘备,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言毕,铁甲摩挲,数名甲士已聚陆绩身后。

    陆绩余光侧见,只断难脱离,剑尖直指陆逊:“竖子不足与谋!我陆绩宁为汉臣死,不为魏贼生!下次再见,便为敌也!”

    说罢,欲转身离去。

    而此时陆逊心中亦自有筹谋,深知依附他人者,终难自主。

    他暗忖:魏王也罢,司马公也罢,今虽予我重权,然我终究是魏廷之外臣,掣肘难免。

    说到底,他们对我,终究存了几分疑虑。

    我若能于此地表明心迹,必能消弭猜忌,稳固自身根基。

    寻常人杀之无益,不足以证我心;若杀陆绩,则必能令魏王知我归魏之心绝无反顾,尽释疑虑,授我实权。

    于是,在陆绩转身之际,陆逊朝亲兵甲士使了个眼色。

    甲士立刻冲过去,齐将陆绩按伏于地。

    陆绩惊呼:“陆伯言,你要做何?”

    陆逊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叔公,非陆逊无情,为保陆氏宗族、证我归魏之心,实不得不如此也!”

    说罢,一挥手,甲士拔剑而落。

    而后,将陆绩之头挂于城头,以彰铁心抵抗之情。

    周瑜见之,心中愧痛无比。

    他太想召回陆逊了,故而宁愿赌一把,让陆绩铤而走险。

    未曾想,输得如此彻底。

    “传令,整军列阵,随时准备攻城!”

    ……

    而此时,身在广陵的孙权,正过着生平少有的闲逸时日。

    南北交兵,流民多避乱至广陵。孙权与步骘施安辑之策,抚绥百姓,昔年荒寂无人的广陵,渐有烟火气,竟聚成村落。

    昔日吴王,俨然成了“村长”。

    他颁利民之规,白日亲率百姓耕于田亩,午后则为民众陈说曹魏仁德、魏王英明,仿佛天下之间,无有比他更忠于曹丕者。

    及至上灯时分,他归返茅舍,洗净一身尘泥,望着空荡的门框,常会抬手向虚空轻舔,而后细品其味。

    不自觉间,竟觉隐有甘味。

    他微微蹙眉:既为禽胆,怎的不是苦味?

    而这时,吕蒙携报而至:“吴王,听闻,周公瑾又去攻打合淝城了。”

    “哦,守城的是何人?”

    “陆逊,陆伯言。”

    “他啊……”

    孙权先哂笑一声,旋即敛去笑意,眉宇间满是怆然与悲苦,缓声道:

    “合淝一地,历来数易其主,今观之,实非可固守之城池,伯言难矣……”

    说到此,望向合淝的方向,又长叹一声,悔憾道:

    “若得关羽攻襄樊之际,我若信庞士元之言,亲提兵往取合淝,恐也不致沦落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