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6章 冉轲的记忆
作品:《永生指导手册》 就在法师协会的毁灭之雨,即将落向神国统治下的核心区域时——
一个跨越了所有阵营的明码信息,如同不可抗拒的闪电,强行插入了地球上每一个能够接收数字信号的终端。
无论是蓬莱法师城执行委员会议室里的巨型全息屏,还是神使们人手一部的华丽终端,甚至包括战场上士兵头盔里的战术目镜……
所有的屏幕,瞬间被一段庄严而又充满了悲怆气息的金色文字所占据。
所有的扬声器,都开始以一种沉浑如远古洪钟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男性嗓音,宣告着同一段讯息。
那声音,仿佛并非来自某个人的喉咙,而是直接来自于历史的深处,带着一个失落时代的全部重量。
【我是奥丁。】
【作为神国的奠基者之一,我曾与战友们一同从火星归来,为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带来了秩序与希望。】
【然而,就在我们建立浮空城,将神国的光辉洒向大地之后,我却被我最信任的战友们所背叛。他们嫉妒我的力量,畏惧我的远见。他们用最卑劣的阴谋,将我放逐于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
【他们试图将我的名字、我的功绩、我的一切都从历史中抹去。他们篡改了神圣的法典,将五位主神抹消为四位,又从四位变为三位。他们以为,只要时间足够久,就不会再有人记起我,记起那个曾为神国披荆斩棘的战争之神。】
【但他们错了。】
【我埋下的复仇火焰,从未熄灭。它在黑暗中沉寂了近一个世纪,只为等待一个足以燃尽一切虚伪与背叛的时机。】
【现在,时机已至。】
【就在刚才,我在耶路撒冷,在浮空城的心脏,引爆了我亲手埋下的一颗氢弹。】
【让这盛大的烟花,作为我复仇的序曲吧。】
【但我不会再回归这片沉重的土地。若是有人想要追随我的脚步,抬头仰望星空吧,夜空中那颗闪烁着红色的行星,就是我的瓦尔哈拉英灵殿。】
讯息到此戛然而止。
没有多余的威胁,没有进一步的宣告。但这段话语所蕴含的信息量,却在每一个接收到它的人心中,引爆了无与伦比的冲击波。
奥丁?失落的第五位主神?他还活着?浮空城上的氢弹?
一时间,无论是正在狂喜中准备迎接胜利的法师,还是在混乱中苦苦支撑的神国军民,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疑与混乱之中。
黎宇和拉薇尔当然也收到了这条消息。
在冰山基地的指挥舱内,那段来自“奥丁”的宣言,正以最大的音量,在略显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黎宇和拉薇尔面面相觑,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样的惊疑不定。
“这不可能!”
拉薇尔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的声音冰冷而又果决,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个宣告的真实性。
“我亲眼见到了奥丁的尸体!就在不久前,在近地轨道上,我和我的‘神之剑’舰队,发现了一艘失事多年的飞船。就在那艘船里的尸体百分百就是奥丁,而且已经死了至少半个世纪!”
黎宇沉声分析道:“当然不可能是奥丁,关键是,有能力也有动机,并且有胆量在此刻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大概率只有一个……”
拉薇尔心领神会,说出了那个名字:“冉轲。”
黎宇则说道:“他这么做,目的很明确。第一,将全球的混乱推向极致。神国内部本就在分裂,现在又冒出一个‘复仇的奥丁’,只会让他们更加自相残杀,无暇他顾。第二,这是在为他真正的目的打掩护。他想要火星,就需要让地球上的所有势力都陷入一场谁也无法脱身的、最彻底的战争之中。”
“用一个死去的、被遗忘的神明作为伪装,挑起最大规模的战争……这个混蛋!”拉薇尔咬牙切齿,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背叛吞噬的火星政变之夜。
就在这时,黎宇的信息终端突然响起了最高优先级的通讯请求。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通。
“艾米莉?”
“是我!”艾米莉的声音从终端里传来,与拉薇尔的愤怒不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你们听我说,我用了冉轲给的那个密钥,打开了我们在鄂霍茨克城外缴获的那台量子计算机里的隐藏分区!”
拉薇尔立刻问道:“里面是什么?是交易的下一步吗,还是什么条件?”
艾米莉的声音顿了顿,郑重道:那里面……不是数据,也不是文件。而是一段记忆。一段属于冉轲的,被他自己封存起来的记忆。我这就发过来给你们看看。”
接下来,她发过来的文件很独特,那是法师协会的幻梦格式。
体验幻梦,需要链接感官神经,比如视网膜、听觉神经,用来模拟真实环境里产生的神经信号。换言之,就像是处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用第一人称视角感受别人的经历。
三十多年前,协会曾有一群法师‘发明’了幻梦,并且靠此大赚一笔,后来又被协会设置门槛,只有贡献充足的资深法师才能体验,以防年轻法师和学徒们沉迷。现在,许哲和艾拉姐妹才明白,那群法师根本不是发明者,只是通过某种途径,发现了冉轲留下的技术而已。
不过黎宇和拉薇尔也无心讨论幻梦的事情,因为两人都沉浸在了那段记忆之中……
————
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我在xJ的茫茫戈壁滩上独自驾车,突然想到了这句话。不过在此之前,内心的铁锤早已落下,我已朝着戈壁滩的深处飞驰许久了。
七天之前,我辞去了算法工程师的职位。六天之前,我与女朋友分手,并且分给她一部分财产。五天前,我坐飞机来到wLq,落地就买了一辆越野车,以及两箱矿泉水、一箱面包、一箱油,应该足够我找到一处埋骨之地。
烧油的车子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便宜了。买了新车之后还剩很多积蓄,需要处置。我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没有成家,没有孩子,所以遗产也无处可去。就连幼时的那家孤儿院都已经倒闭——三天前我试图给它捐款的时候才发现。
这几天,越远离文明的繁华地带,就越难找到花钱的地方。不过,就算是留在一线城市的核心区里,我恐怕也不会买什么东西。
只有心怀希望的人,才有消费的欲望。
至于我,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早已陷入了一种情绪迷雾。不论我走到哪里,做什么事,深重的雾气无处不在。它渐渐深入骨髓,而我无法逃脱。
辞职前我就看过心理医生和咨询师,但他们都对我束手无策。
我是第一次来到大西北,第一次亲身体验粗粝的风沙。不出预料,相比于繁华的大都市,我更喜欢这里。
戈壁滩不是沙漠,土壤虽然也干燥至极,但并不是流动的沙子。它们板结成一块,像是为大地铺了一层棕红色的地板。如果忽略掉那些梭梭草,还真有点像火星。
火星……没错,遗产还有这个去处。
前天,我将最后的所有积蓄全部捐给了火星移民计划。这些钱,足够在一线城市买套房,也足以让一个悠哉躺平很长很长时间。不过在那么庞大的计划里,无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零头。
但至少比买房有趣一点。
昨夜,我顺着荒凉的公路,已经驾车驶到了文明世界的边缘。
这里还有公路,只是有些窄,仅容两辆车交错。而且道路周围看不到任何人造物的痕迹,只有平坦的荒漠,以及遍布其上的梭梭草。
但这里还没有彻底离开文明世界,因为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停下车,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女朋友打来的电话。现在应该说是前女友。
接通来电,不等我说什么,对方一上来就质问:“你把那辆车留给我什么意思?”
那是我几个月前买的智能新车,不仅电池强大,自动驾驶功能也相当完善——那辆车没什么毛病,但我之前的生活地点与如今的埋骨之地距离太远,我不想一路开过来,再加上这里的充电桩也不多,自然是直接处理掉比较方便。
“送给你的补偿啊……”
“谁要你的车和钱!”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上次那笔转账也是,催我收了款就拉黑,哪有你这样的!”
“无所谓了,反正那车送给你,我现在买了新的,不需要。”
她收了收哭腔:“你在哪儿呢?”
“外面。”
“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谈谈。冷静下来想想,我们俩都有问题,我觉得……”
我打断道:“真的用不着谈,就这样吧。”
“那你至少把好友加回来收个款啊,我不想拿你的钱!”
“也不多,你留着吧。”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但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现在她还没猜到我要做什么,可如果她猜到了,会不会报警?或许就能通过信号基站的位置,锁定我的大致方位。
我降下车窗,把手机丢了出去。
已经没什么需要购买的东西,剩余的这点路程也用不着这玩意,自然是丢掉最好。而且在丢出手以后,我突然发觉身上好像又轻松了一些。
这才意识到,那块两百克的黑镜是我与现代社会最后的连接。它是尖端科技成果,也是市场营销和消费心理学的封神榜。过去许多年,这些终端小屏幕反复升级,越来越雷同,还始终占据着人们生活的重心。全人类最聪明的头脑,都在这些手机里下苦功,琢磨着怎么让人多看两秒广告,怎么挑动大众情绪……
而我就算是已经决心要抛弃一切,可是过往行为的惯性还是让我带着它,直到刚才。
这手机,丢的还是太晚了。
我一转方向盘,主动开下了公路,朝着天际线上的山岳剪影驶去。
没下雨的戈壁滩就是这么坚硬又平坦,能让几吨的越野车肆意狂奔。
我在千百年来可能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地方驾车,碾过枯死的梭梭草和野兔粪,碾过那些干涸的裂缝,朝着最荒凉的地方,不再回头。
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就这样走走停停。想休息时就停下喝口水、啃点面包,想走时就走,遇到不太平坦的地形就绕开。没有任何人可以管我,也没有任何世俗意义上的规划,这种感觉一开始还很不错。
可惜到了下午,就愈发无聊。连这种无人的自由都无法再享受,对我来说,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继续向前,我看到了落日。
在城市里你看不到太阳是如何落入地平线的。但在这里,能够看到它是如何从金黄变成橙色,继而血红,亮度越来越弱,最终降到地平线以下。这个过程,我把车停下来,静静地看着。
夜里的戈壁滩温度会越来越低。
我推开车门。一出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风,以及风中的沙粒。戈壁滩上的晚风与别处不同,没有丝毫委婉或浪漫,就像冷冰冰的巴掌,让人愈发清醒。
车轮的痕迹,大概很快就会被风沙抹去。这很好,应该不会有人打扰。
我把油箱加满,然后取出后备箱里的管子,把一头套在排气管上,用胶带绑严实,再将另一头塞进后排车窗。最后,回到车里,让所有车窗都升起来,只留下后排那面窗的一条缝隙,夹住管子。最后放平座椅,躺下。
会有一些尾气从仅有的缝隙中漏出去,不过那也没办法。而且留在车里的这些尾气,应该也够了。
我关掉了车子的空气循环。发动机还在工作状态,尾气源源不断。
这辆车最妙的一点是,有天窗。我把遮阳板拉开,隔着天窗玻璃看到了夜空中的繁星。
远离灯火又晴朗无云,只有在这种地方你才会发现,原来在地面上就能看到那么多星星。偶尔,甚至还会有流星划过……
在愈发污浊的空气中渐渐闭上眼睛。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另一辆车的声音。
一个人来到了我的越野车旁边,拔掉了管子,还使劲敲起了车窗。
我叹了口气,打开车门,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焦急的女声:
“你还好吗,还有意识吗!”
“没有意识怎么开门?”
面对我的反问,她松了口气,想了想,又抓住我的胳膊,试图把我从车里拉出来。
我下意识要反抗一下,不过这女孩的力气比我想象的要大,如果不认真一点,还真抗不住那股突然的拉力。
于是很快,我就和她一起坐在了戈壁滩上。
不远处,停着另一辆越野车。借着车灯的光,能看到那里面还有别人,也足以让我看清身边这个女孩的样貌。
对,她应该还称得上是女孩,年纪显然比我小,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留短发,穿着方便行动的运动衣,不过从脸部轮廓来看应该还挺漂亮的,比我的前女友更秀气。
不过这并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我只是有些惆怅,还是应该再往前多开一段,或许明天再了结。
而此时,我就不得不听着女孩的劝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生命是最宝贵的,所有困难都是一时的……对了,我叫米绫,你叫什么名字?”
“冉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