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进入营帐之时，已仔细观察过你们的兵马。”

    老汉直视老朱，脸上没有丝毫畏惧，“恕我直言，尽管你们的火器确实威力惊人，然而，你们的兵力似乎太过单薄。”

    “你们这点人数，只能用于突然袭击，就像你们攻打别失八里一样。”

    “一旦我们有了准备，你们的人数劣势就会成为致命的缺点。”

    他进一步分析道：“从此处前往我们图兰帝国的都城巴里黑，路途遥远且艰险万分，一路上要翻越无数崇山峻岭。”

    “你们的弹药和粮食，都需要依赖漫长而脆弱的运输线来补给，这无疑是巨大的隐患。”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大明地广人多，国力雄厚，但你们事实上没有办法派遣太多军队，一两万人，就已经是你们的极限。”

    “更何况，你们的将士大多来自中原腹地，恐会水土不服。”

    “时间一久，思乡之情日盛，势必军心涣散，再无战意。”

    老汉接着又道：“我们图兰帝国，拥有的精兵强将数量，是你们的几十倍之多。”

    “凭我们的百万大军，只要下令让每个士兵都将将马鞭全部投入河中，就足以将奥克苏斯河断流。”

    “让每一个士兵一起射箭，箭雨足以将太阳的光辉都遮住。”

    “我们的将士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无人能敌！”

    “他们为了保卫家园，也更愿意誓死战斗到底。”

    老汉说到这里时，骤然提高了音量，眼神中透着清澈的迷惑：“我实在不明白，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敢率兵前来攻打我们！”

    “英明的无上皇啊，”老汉语重心长地劝诫道，“难道您不清楚，你们即将面临的，将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吗？”

    不等老朱回答，他便直接摊牌道：“我奉帖木儿大帝之命，为和平而来。”

    “如果你们现在愿意就此退军，不再于图兰帝国边境附近屯兵，停止耀武扬威地挥舞火器，我们伟大的大帝为了和平，为了避免将士们无谓的牺牲，愿意与你们化干戈为玉帛，世代友好相处。”

    老汉再次深施一礼，躬身道：“我相信，英明睿智的大明无上皇，一定会做出最明智的抉择。”

    老朱闻言，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后，他收敛笑意，盯着老汉问道：“照你这么说，你们对咱大明使团提出的和谈条件，是全盘拒绝了？”

    “不！”老汉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地反驳道：“我们伟大的可汗正在认真考量大明的条件，我们诚挚希望与大明和平共处，以避免不必要的战争与由此带来的生灵涂炭。”

    他稍顿，又强调道：“但是，大明应该首先拿出和谈的诚意来。”

    老汉向前一步，语气坚定：“停止军事演练，并从我图兰帝国边境后撤军队，这便是最起码的诚意。”

    “唯有如此，我们双方才能开始展开正式的谈判。”

    老朱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语气冰冷而充满压迫感：“难道咱大明使团的使臣，没有明确告知你们，咱此番就是要率领大军西巡，势必要经过你们图兰帝国吗？”

    他猛地一拍桌案，怒目圆睁：“你们现在让咱们撤军再来和谈，简直是荒谬至极！”

    “如果你们根本不想和谈，那也不必再虚与委蛇！”

    老朱的怒火似已被彻底点燃，声音也高亢起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们图兰帝国有百万雄狮，能投鞭断流，遮天蔽日吗？”

    他霍然起身，气势摄人：“那便让我大明军队，来领教一下你们的真正实力吧！”

    “回去告诉你们的狂妄可汗，一个月后，咱的铁骑便会兵临巴里黑城下！”

    “到那时，他再好好考虑要不要和谈！”

    “来人，送客！”老朱怒声喝道。

    侍卫们立即上前，准备将老汉带离。

    老汉的脸色霍然大变，之前的镇定荡然无存。

    他急忙抬手，焦急地喊道：“大明无上皇何必动怒呢？”

    老汉语气放缓，试图平息老朱的怒火：“既然是谈判，那自然就可以讨价还价，各取所需。”

    他旋即趁机抛出新的议题，试图挽回局面：“你们的使臣曾言，大明愿意与图兰帝国进行贸易往来，甚至愿意借贷资金，帮助图兰帝国发展壮大。”

    “大明也承诺永远不会吞并图兰帝国。”

    “我想当面再向无上皇求证，这些……都是真的吗？”

    老朱缓缓坐下，抬手示意，让侍卫们暂时退下。

    随即沉声道：“既然是我大明官方使团亲口所言，那自然就代表着我大明朝廷的旨意。”

    “我大明乃是受圣人教化的礼义之邦，绝不会欺瞒尔等。”

    老汉却并未因此打消顾虑，反而直言不讳地提出质疑：“据我所知，你们的使臣此前对别失八里的沙米查干，也曾做过同样的承诺。”

    “然而，你们大军进入别失八里之后，却悍然吞并了整个汗国，将其变成了你们的西域行省。”

    “这又让我如何能够相信你们的诺言呢？”

    老朱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应道：“这情况完全不同，不可混为一谈。”

    “西域之地，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原王朝的固有疆域。”

    “早在汉朝之时，我们的祖先便在此设立了西域都护府，行使管辖之权。”

    “祖宗留下来的土地，作为后世子孙，我们不敢轻易丢弃。”

    “我们此举，不过是收复故土，使之回归华夏版图而已。”

    老朱语气稍转，道：“但你们图兰帝国的地盘，却并非我大明的故土。”

    “这一点，性质完全不同。”

    “其次，”老朱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陈诚不过是我大明使团中的一名使臣，他处理沙米查干之事，乃是其个人擅作主张，并非我大明朝廷的官方承诺。”

    “他与沙米查干的交易，也是私下的交易，而是大明使团的官方文书。”

    “这一点，想必你身为帝国使者，也应该心知肚明。”

    “之后，咱亲自率领大军抵达别失八里。”

    “当时的黑的儿火者和沙米查干，深知我大明天威浩荡，实力雄厚，故而主动请求将别失八里并入我大明疆域。”

    “咱也体恤别失八里百姓生活贫困，故在将其纳入大明版图之后，朝廷特意拨付了巨额款项，投入到别失八里的各项建设之中。”

    “如今，别失八里城外已然栽种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我大明还在修建一条宏伟的大道，将别失八里与我大明内地紧密连接。”

    “在过去一年里，别失八里的百姓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不少，可谓是安居乐业。”

    老朱轻声叹道：“老实说，我大明从别失八里并未赚取到任何钱财，反而为此耗费了大量的资财。”

    “你们图兰帝国就更不用说了。”

    “你们相距我大明腹地遥远万里，即便从你们那里运输粮食到大明，也根本抵不上路途上的运费开支。”

    “试问，我大明要你图兰帝国的领土作甚？”

    “别说你们不愿意，就算你们愿意主动献上，咱大明也不会接受！”

    “你们想要并入我大明疆域，那是痴人作梦，连门都没有。”

    “陈诚私下说的话不能作数，只有正式递交的文书才算。”

    “但咱乃是大明的无上皇，一言九鼎，绝无虚言！”

    老汉站在帐篷内，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似乎在权衡着老朱话语中的每一层含义。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既然如此，你大明又为何会提出要在我图兰帝国驻军？”

    “须知我图兰帝国拥有百万雄兵，根本无需他国军队的驻扎保护。”

    “你们若无吞并我图兰帝国之心，断不至于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老朱闻言，再次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豪迈：“你们既然如此自信能够抵挡我大明军队的进攻，难道还会惧怕区区一支人数更少的驻军不成？”

    他的语气陡然转为严肃，解释道：“之所以提出驻军的要求，乃是因为咱要西巡，率领大军前往西方的鲁迷帝国，甚至更遥远的西方。”

    “想要保证西巡的后路不会被切断，所以必须驻扎一支兵马。”

    “咱听说，你们与鲁迷帝国历年来战事不断，双方都各有损伤。”

    老朱语气一顿，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只要你们同意我大明在图兰帝国境内建立一个军事基地，并借道让我大军通过，咱就会带着大明军队，前往鲁迷帝国，从中调解你们之间的矛盾。”

    “若那鲁迷帝国冥顽不灵，不听咱的劝告，咱会率领大明军队，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无须你们出动一兵一卒。”

    “这对于你们图兰帝国而言，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另外，你们不是对咱大明的驻军有所疑虑吗？”

    老朱又提出了进一步的让步：“咱可以向你们承诺，如果你们同意让大明军队借道，大明在图兰帝国建立的军事基地，将会远离你们的首都巴里黑。”

    “大明只会派遣使节驻扎巴里黑，以促进双方的友谊，并处理必要的双边事务。”

    “只要你们遵守与大明的盟约，保护大明的商贸往来，大明绝不会干涉图兰帝国内部的其他任何事务。”

    “图兰帝国仍将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帝国，可以自行处理内部所有事务，不受大明掣肘。”

    “并且，咱的驻军，在你们帝国面临危机的时候，还会助你们一臂之力，保护你们的帝国免受外敌侵扰。”

    老朱最后抛出了一个重磅提议：“咱还可以再退一步，以二十年为限。”

    “二十年后，如果你们认为能够接受大明驻军，那么大明的驻军便可转为永久。”

    “如若不然，二十年后，大明军队将悉数撤出图兰帝国，你们意下如何？”

    听到老朱提出的条件，老汉再次陷入深思。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仿佛在脑海中快速权衡着利弊。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军事基地至少要建在距离巴里黑一千里以外的地方，大明军队若要借道，也不能靠近巴里黑一千里之内。”

    “可以！”老朱的回应干脆利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次，轮到老汉愣住了。

    他显然没有料到老朱会如此轻易地答应自己的条件，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有些讶异。

    老汉定了定神，继续问道：“你们使团的使臣还说，大明可以向图兰帝国出口铁器，不仅有铁锅等日常工具，还有锄头、耙头、犁等农具，甚至连弯刀和弓箭都能向我图兰帝国大量出口，绝不禁运。”

    “并且，大明还愿意借钱给我们图兰帝国，以弥补我们资金上的不足。”

    “同时，还会帮助我们开挖矿山，建设道路，这些，可都是真的吗？”

    老朱微微颔首，道：“不错！既然是要向你们图兰帝国借道，咱大明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吃亏。”

    “这些钱财和物资，便是咱大明给予你们的诚意。”

    他稍作停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咱听说，你们的大帝虽然严禁民间使用大明宝钞，但却屡禁不止，因为民间的百姓和商人，都很喜欢大明宝钞。”

    “咱觉得你们大汗这样做没有必要。”

    “咱大明可以借给你们大明宝钞，让你们的大汗用大明宝钞去收购大量的民间货物，以此壮大你们的国力。”

    “除了火器之外，你们目前所缺乏的各种铁器，咱大明也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出口给你们，包括大刀、长矛以及弓箭等军用物资。”

    “更重要的是，大明还会帮助你们修建至少一条坚固的水泥大道，将图兰帝国与大明内地连接起来，极大地方便双方的商贸往来。”

    “咱大明绝不会再像从前的中原王朝那样，严禁商人向塞外输送货物。”

    老朱的语气中充满了施予者的慷慨：“咱们非常乐意给你们提供金钱上的援助，给予你们充足的大明宝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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