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床上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弥留之际的老爷子,偏过了头不忍再看。

    任灯看到接人赶回来的大哥,强忍着眼泪,让开位置。

    身后还有脚步声。

    她看向风尘仆仆赶来,却不敢近前的宣珍。

    宣遥推了下妹妹后背。

    老爷子半睁着的眼睛微微聚上焦,意识清醒了些,“珍、丫头。”

    宣珍扑到床边,“爷爷,珍丫头在这。”

    看着想朝她笑的老爷子,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珍丫头来了。”

    随老爷子颤巍巍地朝宣珍伸手。

    宣珍握住老爷子枯瘦的手,“爷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

    老爷子声音断续:“不、晚。”

    “你这段时间,总躲着人来看我。”

    “今天不躲了。”

    耳边是爷爷艰难发出的声音。

    宣珍眼泪掉地更汹涌了。

    随老爷子眼珠子动了动,“阿钺。”

    随钺低头,握住了爷爷另一只手。

    老爷子唇动了动,喉间再也发不出音。

    他想把手里握着的两只手放在一起。

    抬起的手臂却使不上劲儿。

    看着爷爷体力不支滑落的手。

    宣珍紧紧地抓住,怕自己一松手,老爷子就闭眼了。

    “爷爷,您再看看珍丫头。”

    “别睡着。”

    “您别睡着。”

    “求求您了。”

    老爷子睁着眼睛,眼瞳已经聚不上焦,仍不肯闭眼。

    随钺喉间滚了滚,牵住了宣珍颤着的手。

    老爷子唇边缓缓扯开一抹笑。

    慢慢闭上了眼睛……

    任灯忍住地眼泪在宣珍那声哽咽,嘹亮的爷爷后,再也忍不住。

    她捂着嘴,滚烫地眼泪无声滑落。

    泪眼朦胧间,看着眉眼沉寂,安静站定在爷爷床边的随轲。

    任灯心脏猛地一痛。

    她用袖子擦掉眼泪,走到随轲身侧,牵起他垂落在腿侧的大掌。

    随轲黑眸浓寂,反扣住她的手很用力。

    任灯湿漉的眼睫掀起。

    爷爷去世。

    随轲和大哥才是最难过,最舍不得的人。

    可随轲和大哥,太平静了,太安静了。

    任灯吸了吸鼻子,轻喊了声:“随轲。”

    声音哽涩的厉害。

    随轲指尖在她掌心轻划了下。

    带着安抚。

    任灯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再哭。

    苓姨手撑住桌子,有些站不稳。

    宣遥扶住苓姨。

    老宅设好灵堂。

    当晚便有人来吊唁。

    连着三天,老宅宾客不断。平京城的高官显贵,世家大族,所有有关系的人家都来了。

    老宅有大哥和随轲坐镇,一切都有条不紊。

    苓姨经手过许多次丧事,待客礼仪,处处周到。

    白日的老宅热闹,夜里重归清寂。

    守灵的第三天晚上,老宅外传来嘈杂喧闹。

    时间已是凌晨三点。

    “凭什么不让我送父亲最后一程。”

    “你们这些混蛋,让我进去。”

    身材已经发福的中年男人撕扯开领带,满腔怒意地看着老宅前守着的保镖。

    “随钺,我是你大伯。”

    “是你亲大伯。”

    “你拦着我,不让我送父亲最后一程,就不怕人戳你脊梁骨么?”

    看着无动于衷,神色不曾松动一分的保镖。

    随远双膝直直跪在地上。

    “父亲,儿子回来晚了。”

    “父亲,儿子不孝,送不了你最后一面。”

    “父亲——”

    随远声嘶力竭地哭喊。

    苓姨听着老宅门外嚎进灵堂的哭喊声,把手里的金元宝扔进火中,再也忍不住起身。

    随钺喊住苓姨,“喊累了自然会离开。”

    宣珍听着耳边清越沉冷嗓音,下巴抵在膝盖上,很轻地抬了下眼皮。

    苓姨迈出的脚步换了方向,“我去把煮好的姜茶端过来,一会儿每人都喝一碗。”

    这日温度降了好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