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公司罗经理虽说初中都没毕业，论学历，文化，相较丛辉这个研究生，就是一大文盲；但他浸淫东北市场这么多年，若论人情世故，江湖习气，丛辉在他面前，分明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嫩兔子”。

    昨晚，今早的“下马威”是罗经理刻意表现出来的的，他要让丛辉明白，在“桂南”凡是空降来的新人，无论职务多高，在他们这些“老人”面前都是浮云。说话等于放屁。

    你可以和我“和谐”，绝不可以指手画脚，让我从你。这是“桂南”销司，几乎所有老营销们的真实想法。

    罗经理的老道是立体的，也富有弹性；他自然不会和丛辉这个副总剑拔弩张，一硬到底。

    中午，罗经理在一家富有满族特色的“八大碗饭庄”，设宴招待了丛辉。说是为丛副总接风洗尘，席间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吃饭时丛辉问罗经理，下午是乘火车还是大巴前往长春，罗经理一摆手：“您老总来了，干嘛那么辛苦，包个小车去好了，这些您就甭操心了，我都会安排妥妥的。”

    从冷眼相待到热情有加，丛辉一下子又找到了，作为销司领导的感觉。

    午餐后，果然已经有一辆“捷达王”停在了饭庄门口，罗经理让肖万坐到副驾驶位置，他和丛辉坐到了后排位置上。

    “捷达王”司机显然是罗经理的老客户了，启动车前回头问了一句：“罗老板，您还是住长春老地方吗？”

    “我们老总来了，住好一点儿‘长春宾馆’。”

    丛辉本想开口问宾馆房间费用是多少，毕竟集团差旅费是有严格的报销规定，超支是要由自己负担的；但为了保持自己老总的面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阳到长春一路高速，坐在“捷达王”宽敞的空间里，舒适，平稳。心情转好的丛辉甚至和罗经理，肖万聊起了自己在“宝洁”过往的职场辉煌。

    “听说了，这次集团招的都是大能人。”罗经理不冷不热的说“还给我沈阳公司配了个副经理。”

    “没错，小曾，沈阳人。他熟悉当地市场，这两天就该到了。”

    “大王，肖万跟了我这么年，东北市场还有比他们更熟悉的？”罗经理后面一句倒口了家乡白话，嘟囔了一句“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肖万笑了。丛辉虽然不听大懂，但也能揣摩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各取所长吧。”丛辉拿出了领导的腔调，说“集团公司要发展，自然需要优秀的人才加盟，像雷总这种营销专家做销司老总，就是要专业的人来管专业的事，从土八路到正规军这是必由之路。”

    “草！”听到丛辉这句话，罗经理将头转向车窗外，不再言语了。

    朱子顺和耿攀强到了X市，先去了大众浴池，痛痛快快的泡了半天热水澡。

    换了一身自带的干净衣服，将集市上买的已经臭不可闻的行头，扔到垃圾桶里，这才找了一家宾馆住下。

    趁着朱子顺稍作休息的时间，耿攀强跑到街上找了一家“柯达”冲洗店，将朱子顺暗拍的“窝点”照片，加急洗了出来。

    “不错，朱总。”耿攀强指着照片说“挺清晰的，该有的都照进去了。”

    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的朱子顺，脑子一直没停下来思考，关键的下一步如何行动，而且必须要有真正的效果，否则拍的这些照片等于废纸一张。

    “今天我们待会儿去一下X市经销商那儿，了解一些情况。晚上我请你大餐一顿。”朱子顺对耿攀强说“明儿我们又得开始行动了。”

    “太好了，这两天我晚上肚子咕咕叫了一宿，带的蚕豆都吃完了。”耿攀强笑着说“工作的事儿您尽管安排。”

    “明天我们俩分开走，你直接到市局经侦大队报案。”朱子顺说“不管用多长时间，一定要见到他们的领导，最好熟络起来，这是第一步。”

    朱子顺之所以这样考虑，他认为如果他和耿攀强一同前去，无疑少了回旋余地。自己毕竟是挂名“桂南”销司副总，与官方打交道层层推进十分有必要。

    自己的出场时机，必须拿捏的恰到好处。

    “你去市局，我呢转转市里的终端，批发市场，把情况再摸一摸。”朱子顺说“待会儿出去，顺路买几包好烟，明天带上。”

    “一定要接触到经侦大队的大头，这最最关键。”

    “明白了，朱总。”

    耿攀强以前接触过X市经销商，离开宾馆后，带着朱子顺乘了一趟公交车，很快找到了经销商所在的门市部。

    和这个年代所有做流通，批发为主的经销商一样，这家门市部门前，摆着一大溜各厂家形形色色的产品包装；前来进货的人，稍远一点儿，进货量大一些的，开着箱式小面包车。近处，拿货不多的则骑着三轮，自行车，交上现金便算是完成了一单交易。

    “张老板。”耿攀强走进不大的门脸房，冲一位中年男子叫了一声。

    “来了。”张老板抬头看了一眼，算是回应；接着又低头扒拉起手中的算盘，好像正在和他的客户计算进货的金额。

    “这是我们销司朱总，特意过来拜访您。”耿攀强给朱子顺做了介绍。

    “坐吧。”张老板没有丝毫热情的表示，说“等我忙完了，再说。”

    耿攀强有些尴尬，找了个小凳子让朱子顺坐，朱子顺摆了摆手。

    十几分钟后，张老板才起身，走到朱子顺跟前，面无表情地说：“朱总是吧？坐。”

    门市部货架上摆满了各类样品，以冲调类为主，刚才朱子顺扫视了一圈没见到有“桂南黑豆奶。”

    “我听小耿说，张老板和我们公司合作年头不少，是老客户了。”朱子顺笑着对张老板开了口。

    “有用吗？”不知就是这个性格，还是当地人说话都这么冲，张老板一股干哏倔的劲儿，说“你们也不知维护自己的客户，任由假货冲击我，做不了了。”

    “我这回和小耿来，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朱子顺说“您再给我们点儿时间。”

    “这都半年多了，假货已经养熟了。现在这些分销商只认便宜的‘桂南黑豆奶’，可不管是真是假。”张老板说“你们的货在这个地界卖不动了。”

    “没有假货前，您一年在X市能销售我们产品多少？”朱子顺换了个话题。

    “轻轻松松二百多万。”张老板说“现在可好，一袋也卖不出去。”

    “那我们搞定了假货，您要是不接着做，多可惜啊？”

    “朱总您觉得可能吗？我等不起，不瞒您说，我马上也准备进当地货了。”张老板说“不是有句话吗，管它白猫黑猫，我有钱赚，还管它是哪只猫下得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