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韩易吸了口气，组织语言，“荣荣派主留下的......”

    “好了不用说了......”林暮顿时了然，他无力的摆摆手，身躯佝偻，竟然在一瞬间的功夫，明显能够看出精神萎靡，和刚才的精神抖擞判若两人。

    “......”

    韩易沉默不语，只能任由看着林暮一脸慈爱的抱着罐子，脚步沉重的向后方墓园踉跄走去。

    一路上的聊天沟通，他能感受出来。

    林暮这人挺不错的，或许有些老古董顽固倔强性格，但却是位认真负责，对后人极其关照的前辈。

    所以韩易其实也不想伤害这位，从小看着春荣荣长大，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长者。

    只是......落叶归根。

    这是春荣荣临死前的心愿。

    韩易不想做，却也不得不做。

    “灵魂......也会流泪么......”韩易喃喃自语，心头莫名的沉重压抑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

    在灵魂本体上看到泪水的痕迹。

    应该说，不完全是泪水。

    那是无数白色光点汇聚在一起，从眼眶里流出来的白色痕迹。

    林暮远去的背影，闪烁颤抖着，就像是一盏电压不足的灯泡，灯光时明时暗。

    韩易知道。

    这其实就是心神震动，魂体受创时的自然表象。

    “节哀吧......”他叹了口气，随意选了个冰屋走进去。

    ............

    ............

    “焚香袅袅，酒盏澄黄。灵车驾兮，鸾铃锵锵。长夜寂寂，烛影幢幢。魂兮归来，陟彼高冈。但凭青鸟，衔尔哀章......”

    万象窟·翌日清晨。

    “这是......在祭奠么......”

    韩易缓缓睁开眼，从修炼入定状态退了出来。

    一大早，他就听到窗外传来阵阵深邃忧伤的歌谣，那声音由低沉到高亢，起初像是一个女子的悲鸣，又像是许多人在一起的合唱。

    歌声缓缓在冰窟内回荡，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显得更加悲凉、哀伤。

    “春荣荣啊......”韩易微微有些失神，回忆起了这位只是见过寥寥几次的奇女子。

    他对春荣荣的了解，其实也不多。

    毕竟两人相处时间太短，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一天时间。

    一怒之下，放弃紧要的会盟争夺排名战，从北地远赴云州，替死去的姐妹报仇。

    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情。

    强杀了当时的云州府军大将寇虎，并顺利脱身，这是勇。

    远赴他乡，濒临绝境，并在生命最后一刻孤注一掷，筹码压在一个相识短暂的陌生人身上，眼光毒辣。

    那这，便是智。

    刚烈绝非鲁莽，勇武但并非无智，加上重情重义。

    这便是韩易对春荣荣的全部印象。

    失去这么一个不凡人物的支撑，万象学派从往日的欣欣向上跌落，一蹶不振，变成如今的衰败没落局面，也就不足为怪了。

    听着隐隐传来的悲哀啜泣声，韩易忍不住叹了口气。

    “安息吧。答应你的事......我会尽力去做......就当作你救我一命的报酬......”

    他心神缓缓沉寂，再度陷入修炼当中。

    房间内的精气瞬间变得活跃起来，丝丝缕缕灵蛇般的气态精气，好似感受到某种召唤一样，飞蛾扑火一般主动向着寒玉床上的韩易扑了过去。

    韩易全身各处毛孔徐徐展开，不断吞噬消化吸收，转化妖力，锻造精神。

    加入学派之后，他才能体会到作为真正学派成员的福利好处。

    别的不提。

    就说这种不限量吸收的精气，虽然稀薄了点，浓度比不上通天塔，但这是免费不花钱的啊！

    积少成多下来，这一天天的，相当于是节省了一大笔开销。

    因此流浪百脉成员，没有学派归属，被视为百脉中的最底层，处于鄙视链的最下端，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况且。

    这还是万象学派，一个快被除名的末流小学派，就能有这种好处。

    那些排名往前，实力雄厚的大学派，想必进入之后，各种福利待遇会更加丰厚。

    还有......

    这些精气的来源......

    韩易又联想到了精气掠夺大阵，在虹霁城见到的庞大吸收精气阵法，不出意料，在坤垣一带，也看到了这个掠夺精气大阵的影子。

    现在想来，北地的运作方式......

    除开占据比例极少一小部分的百脉成员外，其余九成九的人，其实都是百脉锻神功法修行下的牺牲品。

    这里旺盛的人力资源需求，源源不断从各处区域，中原、西域甚至是外界俘虏的奴隶，明显就是为了聚集足够多的精气。

    北地为囚笼，亿万生灵为囚徒，大阵无时无刻的掠夺囚徒精气，用来供养真正的百脉成员。

    恐怕所有的正式学派内部，都在精气大阵笼罩的范围之内。

    而所谓的下三重、中三重、上三重......

    韩易心中猜测。

    由下至上，一层层的划分中。

    显然越往上的学派，人手越多，势力越强，所能享受的福利自然也就会越加雄厚。

    这里的福利，想必......应该就包括了对于精气比例分配浓度多少的划分。

    呼......

    韩易睁开眼，吐出一口白气。

    “北地......当真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一路上的经历，让他对于对于北地大致的运作方式，有了极深的理解。

    而现在。

    韩易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要接触到北地神魂修炼体系的关键点了。

    咚咚咚......

    忽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稍等。”

    韩易收敛思绪，一股无形劲气打出，轻轻将门打开。

    “你好。你就是刚入门的新人？”

    站在房间外的，是位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她身形不算高大，相貌也是普普通通，但声音柔和，五官端正，一眼望上去，就给人一种踏踏实实，极为舒服的感觉。

    “昨天才来的。”韩易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拜访左右。”

    “那正好，暮叔嘱托我带你转转，正好讲解一下我们万象学派的基本常识。”女子微笑道，“对了，我叫春晖如。你......叫我......”

    她此时似乎有些犯难，论起资历身份，她肯定是要比韩易这个刚加入的新人高出许多。

    但韩易派主候选者的地位摆在这，一般人，除了长老之外，还真没几个能比他高的。

    “各论各的就好。”韩易面带微笑，“学派里总共就这么点人，没有必要为了这虚名争执。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我的年龄应该小些，叫一声师姐，也是理所当然。”

    “师弟说得有道理。”看到韩易如此通情达理，春晖如顿时好感大增，“难怪暮叔说来了个好苗子，光是人情世故这一项，师姐这三十多年的历练，就比不上你。”

    此话一出，立即引得韩易为之侧目。

    他知道对方年龄应该大一些，但以为顶多也就大个四五岁。

    没想到竟然一下差了十多岁。

    转念一想。

    百脉中人修炼妖力神魂，吸收的都是生灵精气，有着生机本源的弥补，寿命本就远比武人悠久，衰老缓慢。

    再加上他们体内或多或少的，都有着妖族血脉，所以即便春晖如三四十岁的年龄，表面看上去，也和二十多岁的女子差不多。

    “不多说了。师弟抓紧收拾收拾吧。”春晖如催促道，“待会暮叔还有早课，不要误了时辰。”

    “好。”

    韩易简单收拾了下，随即跟着出了门。

    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这冰屋里除了一张寒冰床，加上一套冰桌冰椅，其余什么家具也没有。

    再说韩易昨晚上其实也没睡。

    好不容易有了这等修炼环境，精气充沛，屁股底下的冰床也是凉丝丝的，一缕缕寒气时不时上浮，提神醒脑，内外通透，能够睡得着，那才叫奇怪。

    两人走出冰屋，顺着四通八达的冰路，缓缓向前走着。

    万象窟里，除了最中间位置的一座主殿外，两侧各有一排副殿。

    而春晖如重点介绍的对象，就是这里。

    “这是炼心殿，典籍上说可以锻炼精神，增强神魂能力，能够极大的促进灵气转化效率，从而在突破境界时候多出两成成功率。

    这是幻真楼，里面可以模拟各种外界不同的环境，特别是一些特殊类型的危险外界，提前适应，做好准备，能够在日后探索增加活命几率......

    而幻真楼最厉害的地方还不止这些，据说在外遭遇强敌时，可以用留影珠记录下来，录入殿中，日后可以多次模拟作战，总结经验教训......”

    春晖如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各个功能特点描述的很清楚，显然是用足了功课。

    只是这时，韩易却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晖如师姐......说了这么多......能说一下你的亲身体会么？”

    一路走过来，春晖如所说的大殿，一座座的都是大门紧闭，从门窗向里面望去黑乎乎一片，缝隙里也是布满了灰尘。

    外观看上去，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进去过，更别说是使用了。

    并且春晖如介绍的时候，用的词语不是典籍，就是据说......似乎都是道听途说而来。

    这也让韩易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