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前几日沈堇之在候府面前的诋毁之言，这热闹的街市好像发了疯似的。

    一口一个毒妇。

    可是如果是毒妇的话，怎么还愿意带着孩子回来看老太太？

    如果是毒妇的话，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站在人的面前，可是对比侯府的大姑娘，很显然沈大人才是情绪不稳定的那一个。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声音不大不小，偏偏杂乱，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耳朵里。

    金盏盏轻轻的拍了拍棠棠的头，棠棠的眼睛亮了，只是很快又默默的闭上了眼。

    小孩整个人都钻进了怀里，金盏盏也察觉到这个时候的女儿心情不佳。

    “怎么了？难不成还想多留一些时间？”

    这孩子从小就是在沈家长大的，虽然在沈家得不到什么重视，可是棠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即便这孩子有想法，留在沈家替老太太守灵，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说半句不是。

    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忽然就落到了金盏盏的身上，棠棠这才开口。

    “祖母没了，以后……棠棠都看不到祖母了对吗？”

    小孩的眼尾有些发红，金盏盏手指微微停顿一瞬，扶虹也默默的按下了心中的惊讶。

    从前姐儿在沈家的时候不得重视，老太太虽然没有苛刻过。

    可是对一个孩子终究是不喜。老太太如今走了…所有人皆是虚情假意，想不到这孩子却愿意为老太太流下一滴眼泪。

    金盏盏轻轻的拍了拍孩子的手背。

    “自然，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等到将来……”金盏盏话音未落便被打断了。

    那孩子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似的，猛的扑进金盏盏怀抱里头。

    “那有什么办法不叫人死呢。”这话说出口来，金盏盏心中便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棠棠不愿意叫母亲离开，也不愿意叫大舅去死，还有小姨……”

    好像跟报菜名似的。

    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通通报了一遍名字，金盏盏安抚着孩子的情绪。

    却也没打断。

    她心脏好像被什么捏住似的，一圈又一圈的发酸。

    上辈子自己离开之后，这孩子还会像此刻这样表现的如此伤心吗？

    想来半辈子……棠棠巴不得那个严厉，又不理解自己的母亲去死。

    可是自己死后这孩子又过得如何呢？

    金盏盏眼圈有些泛红。

    “这是往后很久很久的事情，人就会有这一天的，棠棠要是好好照顾自己，那么娘即便是死……心中自然也能放心。”

    金盏盏这话一出。

    棠棠微微张开嘴哇一下就哭出声来了，带孩子…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是少发生的。

    金盏盏一瞬间手足无措。

    棠棠很少有哭的那么伤心的时候，只是过不了片刻，外面便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停车。”

    两个字。

    金盏盏心里面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这说话的人自然不是别人，是裴允行。

    裴允行虽然从未带过孩子，可是面对孩子却极其有一套。

    金盏盏一颗心自然也放进了肚子，马车停住了，金盏盏这才掀开了帘子。

    里面的场景陷入在眼前。

    裴允行一眼就看出了金盏盏此刻的情绪似乎也不佳。

    可是……金盏盏，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沈家一刀两断的，想来并不是为了沈家的事情。

    “过来。”

    裴允行放低了自己的声音，棠棠小胖手揉了揉眼眶，最终看了看金盏盏。

    “过去吧，或许大舅能给你回答。”金盏盏嘴唇微微抿着。

    显然。

    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若是没有经历过生死，她大概还可以说一些宽慰孩子的话。

    可是上辈子。

    明明她也是无法安心，心甘情愿的去死的，她还不甘心。

    心中有无尽的仇恨，自然也有无尽的后悔，倘若没有存活一辈子。

    她……

    金盏盏微微低垂着眉眼。

    棠棠得到了母亲的回答，直接一把扑进了裴允行的怀里。

    孩子出去了。

    哭声这才慢慢停息了。

    “这生死之事本就是自然之象，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被姐儿随便三言两语乱了心神？”

    乱了心神。

    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们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金盏盏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太阳穴。

    好像涌上来的情绪，这才安静了片刻，外面孩子的哭声也止住了。

    金盏盏透过缝隙看见……裴允行没有坐马车，反而是骑上了马，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坐在马上。

    一大一小的身影。

    在雪中……在京城的巷子之中……平添了几分温馨之感。

    之前肚子里头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金盏盏上辈子心中是无限期待的。

    只期待生下的孩子缓解自己与逐渐冷淡的丈夫之间的关系。

    也幻想过一家三口和谐美满的生活，可是不知何时这样的场景被深埋在心底。

    也被彻底抛在脑后。

    “人人都这么说，都说生死是自然之事，可是谁又不愿意多活？”

    金盏盏轻轻地整理了鬓角的青丝，目光跟随着外头的二人。

    这条路明明挺长。

    如今看来却这样的短。

    到了侯府门前，裴允行抱着孩子下了马车松了手，棠棠这才快步跑过来，再次一头扎进了娘的怀抱里头。

    “无论如何，棠棠心里永远都会想着阿娘，永远都会想着大舅……也会想着小姨……还有扶虹姑姑……”

    小孩子清脆的声音。

    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改变不了的事情，自然无力改变。

    可若是心中做出了坚定的想法，即便再怎么变，那也好像没变似的。

    金盏盏伸手轻轻拍了拍棠棠的脑袋。

    “阿娘也是。”

    这话不是敷衍。

    裴允行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看着母女二人情绪都缓和，他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了。

    金盏盏对沈家的怨恨……好像……比想象中更深。

    不只是为了一个外室和一个私生子的事情，便能叫金盏盏这样的失控？

    如今对于生死，金盏盏如今是否看的也太过于重了？

    从前年纪尚小。

    金盏盏也不像如今这副模样，那时候的她便已经是一副洒脱的模样。

    到底沈家还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