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追两个落跑逃窜的小老鼠实在很不符合他们的形象,几个少年面面相觑，都在互相眼里看到了同个意思果然还是不能放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没想到,那个田废物有朝一日也懂得逃跑。”一个名为白陇的少年道。

    “确实。”白司道，“以往莫不是挑衅，横冲直撞,从不畏惧头破血流,被我们碾死的蛊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了。”

    “你们不觉得他的性情似乎同以往不太一样”一个道。剩余几个沉默半晌,有人同意颔首，“少了戾气。”

    “对。”另一个道,“实话而言,他以往身上戾气总让我毛骨悚然，但是实力确实很弱。”

    白司沉思道“他身上的气息确实有古怪,总之，能杀则杀。”

    “这小子虽古怪，但也不至于要他命吧”

    “不至于”白司冷笑,“他连遥师姐都敢偷袭，你敢保证,下一个着道的人不是你而且如今我们双方互相得罪,明的我们挡得过去，但保不准他会来阴的。敢正面应战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正是会逃跑的敌人，卧薪尝胆,扮猪吃老虎,你敢说白田就不是那种人”

    几个不过半大的少年一时沉寂。论成熟，白司比他们年长；论资质，他炼蛊资质比他们都好,受长辈欣赏和喜爱；论经验，他的哥哥白言可是前两年夺得金蛊的人，传授给他的道理和炼蛊方式都是上乘的。

    可以说，他们一群人，一直都是以他为核心。因此他此话一出，几人思索片刻觉得有理，有人便道“那我们是要在此地将他们截杀还是”

    “嗯。”白司冷静道，“他们不可能回谷，空手而归相当于弃权，除非他们放弃了这次试炼机会，否则就绝不会进谷，现在也极可能是在谷外逗留，等我们离开。下山的路就这么宽敞，除非他们能飞出此山，否则我们就只需在此地隐匿，等待他们返回后截杀即可。”

    白陇迟疑道“他们不过区区两个人，实力也都不如我们。我担心的是如果我们在谷外截杀他们，会不会惊动师父他们”

    白司颔首“我也有此担心。”

    “不如我们在山口等”有人提议。

    但有人反驳“山口出去是一片森林，意外太多，他们逃生机会会加大。”

    “确实。”白司指着山下，“我们再往山下走几里，在那里潜伏。”

    “好。”

    另一头。

    莫乔和白小姬确实如白司所想，并没有入谷，也没有即可动身返回，两人索性寻一块草地，坐下来谈天。关于这具身体和这个世界，莫乔至今茫然。

    “小姬，能和我讲讲我吗”这么问其实怪别扭的，但她没有更贴切的问法了。

    白小姬盘腿坐，拧断身旁一只狗尾巴草，晃来晃去道“阿田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和阿田的娘亲一样。”

    “我娘亲”

    “嗯。”她道，“阿田的娘亲阿”

    她啊了半晌，才说“就是画上那个。”她晃着狗尾巴草比划，转过头来看她，笑道“阿田见过吧挂屋里那个，就是阿田的娘亲。”

    莫乔脑海浮现那个带木簪子的点香女人，和身后的一群红痣小童。

    “嗯。”莫乔道，“但是她好像没有脸，对吧”

    白小姬闻言，怔了下，旋即又若无其事的嬉笑道“其实她和公子长得很像，都是美人儿。公子不吃化颜丸，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莫乔刚想问她女扮男装的事，她就兀自讲开了“公子很想知道为什么会女扮男装吧”她忽而又低声喃喃“其实公子失去记忆也挺好的。”

    莫乔稀里糊涂的，问道“为何我不扮男装就会死”

    她眨眼笑“因为公子女装和她太像了，红颜祸水呀，公子没听过么”

    莫乔看她明显不想说，也不为难。刚想继续问，就见一只惨白削瘦的手套在宽松的红袖子里，慢慢，慢慢从白小姬身后探出，一点点掐住了她的脖子。而白小姬一脸不知所谓，若无其事的哼着小曲儿。伴随着，垂涎的吸溜声格外刺耳。

    “小姬闪开”莫乔直觉那鬼手在伤人，二话不说，伸手想抓住那只鬼手，却直接穿透。

    白小姬虽闪身了，但那鬼手却牢牢抓着她的脖子，纹丝不动，她脸上没有太多惊慌，反而平静问道“公子，是小鬼吗”

    莫乔看了眼她脖子上的鬼手，颔首问道“它在掐你的脖子，我该怎么做”

    恰这时，她手中的蛊炉倏然躁动起来，想有东西在焦急要冲破出来，白小姬道“每次我遇到小鬼公子都会放蛊，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蛊，公子说，那蛊能吃鬼。”

    莫乔感慨世界无奇不有，刚将蛊炉顶盖掀开，一道残影飞出，直接落到鬼手上。她清晰的听到小鬼凄厉的惨叫声，不过片刻，鬼手便消失无踪。

    而那只通体透明，肥胖的爬爬蛊正懒懒趴在白小姬肩头上，纹丝不动，目光如豆，凝视莫乔。

    感觉被大爷盯上的莫乔“”

    所谓的吃素，就是吃鬼。好重口。

    白小姬雀跃道“原来每次吃鬼的是爬爬蛊”

    莫乔问道“蛊都是自己回炉的么”

    白小姬道“对的，只要你打开炉子，它们就会自己回去。”

    “那行，回来吧。”莫乔将掀开盖子的蛊炉一捧，对着爬爬蛊。

    一阵漫长的寂静后。

    白小姬道“也许爬爬蛊比较特殊。”

    莫乔微笑“这种回不来的不是死得很快”

    白小姬沉思片刻，道“你可以亲手把它带回炉子里。”

    莫乔炉子一盖“听说山下有很多蛊，我下去多收几只。”

    这种蛊她不要也罢。

    “那公子不要爬爬蛊了么”白小姬指着肩头的爬爬蛊。她总觉她这话一出，一股幽幽的怨气直扑脸，寻不出来处，就是渗人。

    莫乔极力想忽视那道视线，半晌，认命的掀开炉盖，走过去将它大爷抓起，丢进炉子里，盖上，一气呵成。

    “他们差不多也走了，我们也下山吧。”她道。白小姬迅速跟上。

    路上，莫乔问起刚才的事“你以前经常遇到小鬼吗”

    她从蛊炉里放出一只类似蜂的小蛊，边道“嗯，当年我差点被水鬼拖进河里淹死，是公子救了我。公子说我体制天生招鬼，她有阴阳眼，能看见世间所有的未往生的鬼，如果是坏鬼，她就让爬爬蛊吃掉，好鬼，就放它们一马。”

    莫乔一下想起刚来世界见到的那个男人，他应该就是鬼吧而且看架势应当是一只道行很深的老鬼，也不知往她体内打的东西会怎样。找不到凶手就杀她，可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原身是否也被他缠上了

    “他们好奸诈”白小姬忽道，蜂蛊停在她指尖上，“他们在半山腰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莫乔看这四周荒山野草的，道“没有别的出路了么”

    白小姬摇头“整座山只有这条出路最安全。”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不安全的路”

    “嗯。”她道，“公子每次偷偷下山都走那一条，但是现在走那边，太危险了。”

    莫乔明白白小姬的意思，如此她失忆了，再走那条路不保险。她并不逞强，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硬闯前面这条路了。”

    “走另一条。”

    莫乔猛地看向身后，白小姬被她吓一跳“公子怎么了”

    莫乔问道“你方才说话了么”

    她摇头“没说。”

    莫乔心道果然是精神恍惚了么幻听。

    “不走，我就将你献给”

    莫乔冷漠接道“百鬼做死祭。”

    果然，根本不可能是幻听就是那个要她死的家伙

    那个低沉的声音沉默片刻，又道“走另一条。”

    莫乔道“你是谁”

    他又静默半晌，答非所问“我知道你不是白田。”

    “所以你是专程找我帮你找凶手的”

    “不是。”他道，“无论谁在这具身体里，都要替我找到凶手，否则我便将她挫骨扬灰，将神魂舍给百鬼。”

    莫乔“”

    她估计算半个替死鬼了。挫骨扬灰她怕，毕竟现在身体是她的，痛还是真会痛。将神魂舍给百鬼她更怕。说白了，在这个世界里，她的原身也是一缕神魂而已，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死祭，但做祭祀品通常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狠，是个狠鬼。

    “走那一条，你能保证我们的安危”

    他不语，莫乔就当他默认了。对着白小姬道“我们走另一条。”

    白小姬方才看她自言自语，一脸自然，想来原身以前也没少当她面和鬼交流。她信任的颔首，蹦蹦跳跳就带她往另一个方向去。

    渐走着，莫乔边问他“你刚刚一直都在”

    他道“在你蛊炉里。”

    莫乔惊讶“那只爬虫不是会吃鬼”

    掌上的炉子倏尔晃了晃，一股烟从镂空的炉壁窜出来。黑袍男人就直立在她面前，脚尖悬空，居高临下俯视她。他将掌心伸展到她面前，一只生无可恋的爬爬蛊赫然躺在他掌心，他哑声问道“你在说这一条虫子”

    爬爬蛊颇为灵性的扭动身子，仿佛在自认家门。

    “它想吃我。”他道，“我便将它翼翅折断。”

    爬爬蛊瘫软似的一动也不动。蛊虫的翼翅是可再生的，但是每折断一次都会折损寿命。

    莫乔看着明显认怂的爬爬蛊，点头苟同道“是个好办法。”

    他似乎没料想她会这么说，狭长又冷漠的眼眸看她“你与她一点都不同。”

    莫乔笑笑不说话。

    白小姬在前头带路，指着不远处一大片乱石嶙峋的石林，大声道“公子，穿过石林就有出口了”

    “走入石林后，会有红衣小鬼引路，你们跟在其后，不得出声。小鬼若是回头，你们必须跑。”他这回出来了，似乎也不打算再回炉，就随在她身后。

    莫乔问道“往哪个方向跑”

    他沉默一会儿，垂眸看她，似乎略带鄙夷。自认为问法没错的莫乔理直气壮的回视他，对鄙夷视而不见。他慢慢移开视线，不疾不徐道“往小鬼的方向跑。”

    莫乔半信半疑看他，这鬼总不至于如此小气，骗她往死坑里钻吧

    他继续道“不信也可，你尽管往回跑。”

    莫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自然是信你。”她微笑。却被他无情戳破面具“与其笑，你哭会更动人。”

    莫乔磨牙，个变态鬼。

    白小姬停在石林外，见她走过来，抱着胸搓搓手臂“公子，我总觉着这儿凉飕飕的，是不是有小鬼啊”

    莫乔走近了才发现，有红衣小鬼躲在石头后边，而且略微数数，少说有几十来只，它们有的正探头搓手，有的两手攥着舌头，口水横流，但无一例外，都垂涎的盯着白小姬这只小美味。

    “”莫乔看了眼白小姬，不大忍心告诉她，还是让她活在无知中比较幸福吧于是她一本正经道“没有。”

    相信公子总不会欺骗自己的白小姬点点头，问道“那公子，我们现在怎么进去”

    以往她总是跟着公子走，但其中的奥妙和诀窍公子却总不告诉她，但公子既然说是为了她好，她也就不求着公子告诉她了。

    “我要跟哪一只小鬼”莫乔小声问他。

    他身形一晃，当即揪出一只扒舌头的红衣小鬼。红衣小鬼被他揪着，害怕得瑟瑟发抖，声音又尖又小“大人大人大人”它止不住的反复念着两字，整只瑟缩成虾米，破烂的红衣骨架嶙峋，两只白脓似的眼珠子凸出，它小小惊叫一声，身子骨一展，没动静了。

    莫乔看他将小鬼丢到地下，小声认真道“这小鬼已经被你驯服了么”

    他看她，淡声“死了。”

    莫乔“”

    他道“吓死了。”

    莫乔“”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个屁。

    “鬼不是本就死了”

    他道“鬼尚有一丝魂魄，红衣小鬼道行不足，容易被吓出窍，就被它吃了。”

    他伸手，爬爬蛊餍足的扭动身子。

    莫乔“”

    他身形再次一动，又抓了一只小鬼，他在爬爬蛊动作前一掌将其捏住。莫乔很忧心它是否已经被捏成汁了，大爷虽大爷，好歹也是一只能吃鬼的大爷。

    这回抓的小鬼总算能用了，它似乎见证了队友的凄惨下场，格外听话，叫它带路它就带路，一溜下魔爪就往石林里跑。

    “它不会带假路吗”莫乔问他。

    他道“小鬼一旦失信反悔，必魂飞魄散。”

    “你也是吗”

    他垂眸“我小吗”

    莫乔笑而不语。

    白小姬一直紧紧黏在她身侧，仿佛石林会吞人似的，不过说吞人也不为过，里面可是有那么多红衣小鬼虎视眈眈盯着她呢。

    “等等进去后不可出声，我若说跑，你便紧跟我跑，知道么”莫乔对她认真交代。她也格外认真的听进去，点头。

    等两人一鬼走入石林，除了白小姬一无所感。莫乔和他都听到四周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怨气缠身，但无法侵入体内，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护膜将两人护在其中。

    红衣小鬼在前头跑，几人在其身后跟。身后，也有无数小鬼在跟随两人而行，入了这石林，它们似乎就不忌惮他了。

    莫乔心提着，一声不敢吭，白小姬更是屏住了呼吸。他却闲庭散步似的，脚着实地，悠然而行，面上泰然自若，除去可怖的纹路，也算得上是一个俊朗的男人。

    不知跟到何处，四周的石头仿若时常在移动，又仿若一动未动。红衣小鬼的速度却可见的慢了，由跑改走，一根小辫的脑袋左右晃动，它扒着自己的舌头，口水流溢到地上。

    莫乔只听见他慢慢道一声“它反悔了。”

    然后，红衣小鬼就猛地回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爷爬爬蛊的死亡凝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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