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指使

    年轻男人在被按着揍了两遍之后终于不打算再反抗了,只是还十分不服气，蹲在一边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谢景丞看徐祝一直捂着眼睛,只好脱了自己的外衣扔给那男人：“穿上。”

    男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衣服确定上面没有藏暗器才慢慢给自己套上，只不过他只有腰上围了一圈兽皮,穿上谢景丞的衣服之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好歹能遮身蔽体了。

    徐祝在谢景丞的提醒下放下遮住眼睛的双手,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男人,在看见他腰上的一串骨链之后震惊道：“你是乌列国的王子？”

    “你认得我？”男人闻言也猛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过来抓徐祝，看起来非常着急，即便在中途就被谢修悯和谢景丞拦了下来,他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了：“你能告诉我这地方是哪儿吗？我前两个月出来打猎就被风雪吹迷路了！”

    谢修悯被他的话逗笑了：“你一国王子还能迷路？那你不是这儿的人,方才为何与我们过不去？”

    “谁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男人哼了一声,挣脱了两人的束缚,“我怎么也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自然见不到你们欺负这里的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们了？”谢修悯收起了笑脸，“既然你住在这里两个多月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愿意和我们这些外人说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男人本不想理会他,但自己身上还穿着对方人的衣服,他就算是再撑冻,毕竟也是冰天雪地，严寒天气,能有件衣服穿自然要好许多，拿人手短,男人只好道：“这村子没名字，都是从其他地方跑来的无家可归的人自发聚集在一起混日子的，连个领头人都没有，当然没人愿意接近你们，更何况你们还带着兵器。”

    “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谢修悯道，“我想问你，你可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蛮人过往？”

    “蛮人？没听过。”男人想了半天，摇摇头，“你如果要找大狗熊，我倒是能带你去找那熊窝，熊皮我早就想要了，就是一个人难以和熊对峙……”

    谢修悯看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自言自语，无奈回头看了一眼谢景丞，后者带着徐祝往前走两步，来到了这男人面前。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徐祝斟酌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打算直接开门见山，“我是……我是前头北蛮村的人，一直想要和乌列国做生意，若是阁下愿意搭线，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谢修悯心想这小子也不傻嘛，他上前按下谢景丞的肩膀，插嘴道：“你们需要什么？”

    徐祝却是抓住了他话中的弱点：“乌列国地处干涸沙漠之中，你们很难种出粮食吧？而且织作薄弱……相信我，和我们合作，你们不会有损失的。”

    男人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才道：“你们要先证明给我看，不如……不如就以这个村子作为例子，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把这个破落村子带领起来！”

    “如果我成功了呢？”谢修悯眯起眼睛，男人看见他握紧的拳头连连后退：“那我就答应卖武器给你们！你们不就是想要卖武器吗！”

    “不止，我要乌列国成为我的盟友。”谢修悯缓缓上前，面带笑意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中拍拍他的肩膀，“你没地方住吧？”

    “你……你怎么知道？”

    杨克在一边指指他腿上的泥巴：“在雪地里蹭的吧？再不洗就洗不掉了。”

    “和我们回去吧，我可以让你先看看我们的村子。”谢修悯道，“这里我会派人把守，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危险。”

    谢修悯不可能把不知底细的人带回北蛮村，就算他应下了要帮这个村子改变，也不会把这里的人带回去，看那些人望过来的目光中皆是提防警觉，带他们回去风险太大。

    男人脸上露出些窘迫，最后还是点了头，却是道：“和你们回去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去做。”

    他说完转身跑开，似乎怕谢修悯不信他还会回来，将腰上的骨链解了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地方，警告道：“这只是一个筹码。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许碰这个！”

    “你为何一定要和乌列国做生意？”谢修悯忽然转头看向徐祝，“你深居京城，没迈出过京城的城门，就算是徐老太爷的交代，他怎么会让你去和不明背景的所谓乌列国来往？”

    徐祝愣了一下：“我……”

    “谁指使你的？”谢修悯叹了口气，“我看在景丞的面子上相信你，但你最好把这件事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没法放心你留在景丞身边。”

    一个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被徐老太爷一手带起来，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徐老太爷也许可以做出将他暗中送出京城保他平安的事儿，但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孙儿推向另一个未知的危险之中。

    谢修悯也许可以猜测这是徐祝自己的想法，但他总觉得徐祝还是对乌列国了解太多，这一点总有些可疑，他不得不留心。

    徐祝不知为何没有去寻求谢景帮助，反而是看了谢修悯好几眼，犹豫再三才道出了真相：“是……是穹北王告诉我的，他说我们需要乌列国的兵器。”

    这次轮到谢修悯懵了：“说清楚，怎么一回事？”

    徐祝手指捏着衣角，低声道：“穹北王告诉我，他曾经……曾经被卖去过乌列国。”

    ……

    而在此时另一边的北蛮村中，温墨亭正一手牵着小龙崽，一手拎着邻居婶娘送的糕点往回走，糕点是甜甜的花酿口味，虽然说不出是什么花香，小龙崽却是连着吃了两个，那婶娘看这孩子简直满心欢喜，装了不少让他带回去吃。

    “温叔，你吃吗？”小龙崽朝他晃晃手中吃了一半的小花糕，问道，“我要吃光啦！”

    “你吃吧，温叔不饿。”温墨亭笑道，“小心脚底下的水坑。”

    小龙崽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在路上给还没度过成长期的谢修悯买的留下来的，样式好看，白色的毛领子衬得小龙崽更是可爱，温墨亭本想揉揉他的小脑袋，奈何一手龙崽子一手糕点。

    小家伙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主动把脑袋往他胳膊上蹭蹭，一大一小互相对视一眼，莫名都笑了起来，小孩子没有什么烦恼，两块糕点下肚整个人都满足了，认真低头领着温墨亭往回走：“温叔跟我走，我认路。”

    温墨亭便任由他去，脑子里却不可抑止地想起了前两天他夜里路过没等到谢景丞回来的徐祝窗外，和他谈起自己过去的时候。

    他并不是个任凭过去把..玩的人，可若是过去的经历能够带给他活下去的经验，他也不介意去回想一下过去的痛苦。

    乌列国和从前他们出海去过的归海国也是差不多的行商聚集之处，只是和乌列国比起来，归海国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归海顶多算是辰国内部的行商交流，而乌列则是通往外界，和更多的大国做生意。

    其中最为人向往的莫过于乌列国独有的武器火统了，虽然温墨亭没见过，却对其威力颇有耳闻，若是谢修悯能够得到这种武器相助，将来也不用担心贺诩的威胁。

    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何要让徐祝代替自己去说这件事，也许是他不想让谢修悯知道太多关于自己过去的事儿，也许他只是单纯欣赏徐祝的经商能力，这件事交在他手上会更让自己放心一些。

    温墨亭暗暗叹了口气，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他低头看看小龙崽圆润的后脑勺，小龙崽像是背后长眼睛一样回过头看他：“温叔？”

    “我们回去做饭吧。”温墨亭轻声道，“你陪温叔怎么样？”

    “好哇。”小龙崽握紧他的手，“要做什么饭，我会烧火！”

    “你想吃什么？”温墨亭想起来小龙崽还没有名字，想着回头得提醒谢清恒一声才行，这才领着小龙崽一路朝着穹北王府的方向走去，只是还没到就看见有人慌慌张张抱着个娃娃迎面朝他小跑过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之前分粥时遇见的那个老者，温墨亭依稀记得村民提起过这位老者，说是过去当教书先生的，村中人都称呼他一句李老先生。

    他怀里抱着仰着脖子的娃娃不用猜都知道是他那个小孙儿，温墨亭看他从村中唯一一个赤脚大夫的家中方向跑过来，忙上前问道：“李老先生，这孩子是怎么了？”

    “王爷，王爷救救我的小乖孙吧。”老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我还以为是染了风寒，就给他抓了治风寒的药，谁知道他今天就烧到昏迷不醒……”

    小龙崽松开了温墨亭的手，好让温墨亭帮着老者将孩子抱住，自己则乖巧地拉着他的衣角，跟在他身后走。

    几人森晚整理很快回到了穹北王府，府中留下看门的几个士兵连忙上前来帮忙，温墨亭看出来这孩子的确是染了风寒，却还是把脉之后才知道了其他的情况：“他晕过去之前吃了些什么？”

    温墨亭问话的同时撸起孩子袖子，周边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这孩子手臂上竟然密密麻麻起了许多小红点，看起来还被无意识地抓挠过，留下了一些明显的抓痕。

    “中午饭，中午饭就吃了一点冰河里捞起来的小鱼小虾煮的粥。”李老先生在一边急得不行，“都怪我老了看不好孩子，他父母去的早，被那群所谓的蛮人害了，现在孩子也……”

    “应该就是鱼虾的问题。”温墨亭松了口气，“我给他开副药……罢了，我直接给他配好药送到你家中去吧，只是切记，这孩子以后不能吃鱼虾了，他吃不得这些，会长疹子。”

    李老先生连连应下，千恩万谢领了药才带着孩子回去了，小龙崽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等到温墨亭洗了手回来就看见他正在对着自己写了一半的药方发呆，上前问道：“你想学吗？”

    他对医术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教个孩子没什么问题，谁知小龙崽竟然真的点了头：“想学。”

    温墨亭顿时想着要不要在府中开一块药田出来，好种些常用的草药供小龙崽学习，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听着像是谢修悯等人回来了，他忙牵起小龙崽往外走去，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撞到了一人怀里，鼻子还刚刚撞到那人身前甲胄上，疼得他脸都皱了起来。

    “疼吗？”头顶传来谢修悯的声音，只是听着他并不是很高兴，温墨亭心里一咯噔，小龙崽还在擡头看他，身边忽然一双手伸过来将他抱了出去。

    小龙崽一声尖叫被谢清恒捂住没喊出来，小家伙气得直踢脚，往谢清恒手上咬了一口：“爹爹为什么吓唬我！”

    谢清恒也吓了一跳，这小子咬人还挺疼，却是抱着张牙舞爪的儿子不松手，心想我不把你带走，等会儿你就该有“好戏”看了。

    房间里温墨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大概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对于怎么解释却没有头绪。

    谢修悯看着他神色低落，不知所措，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捧起他一只手，让他环住自己的腰，使劲揉揉他的脑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从来不会在意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和我的现在和将来。”

    “……以后不会这样了。”温墨亭抱紧他，脸上被甲胄边缘划出一道小口子，谢修悯连忙松开他，看着他侧脸的红痕，毫不犹豫舔了上去。

    温墨亭：“……”

    我们是在讨论这个吗？

    难道不是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