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姚芙绵听到消息后,眼前蓦地一阵发黑,浑身气力都好似被抽走,呼吸也变得艰涩。

    若无人可替江砚平反,很快罪名便会安到他头上,届时要想申冤难上加难。

    静坐半晌,冷静下来后,姚芙绵决定再去见一见江砚。

    她不信江砚真的会坐以待毙。

    可上回是刘琰主动来找她,她才得以去见江砚,这回她又要如何进去?

    肃炼自江砚被囚之后一直跟在姚芙绵身边,姚芙绵直接去问他:“我要如何才能见到太子殿下?”

    肃炼迟疑一瞬,反问道:“娘子找太子殿下何事?”

    “自然是让他带我去见表哥。”

    姚芙绵说完后,肃炼并未说什么,只让她跟着他。

    原以为肃炼是要带她去见刘琰,没想到竟是直接带她去了牢狱。

    姚芙绵讶异,她以为这种地方轻易进来不得,要有刘琰那样的身份才可以。

    肃炼似是看穿她内心所想,解释道:“太子殿下已在狱中吩咐过,娘子不必担心。”

    姚芙绵这才打消疑虑。

    狱卒带他们去到上回那间牢房前。

    只一扇小窗能透进来些微的日光,那些日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一片,姚芙绵轻声唤了两声,江砚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江砚神色平和,姚芙绵一时分不清他是否已经知晓了圣上要责罚的事。

    站在江砚面前,姚芙绵反倒不知说什么好,沉默半晌,她才问:“你的伤如何了?可有人再欺你?”

    “已经无碍。”江砚握了握拳,又若无其事将手负到身后,淡漠道,“对于将死之人,不值得动手。”

    他的语气平静得好似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姚芙绵轻斥:“不可胡言。”

    江砚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令姚芙绵不快。

    然转念一想,他一直按着江氏定下的规矩成长,一言一行俱为江氏所活,而今却被弃之敝屣,心灰意冷也是人之常情。

    “表哥振作些,想想可有法子能救你出去。”

    “若是有法子……”江砚垂着眼,“我何必再待在此处。”

    姚芙绵哑然,可她不愿江砚继续消沉,即便她也无多大底气,仍是说道:“圣上是先让人审理此案而非直接定你的罪,说明此事还有转机。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

    “芙娘。”江砚看着她,目光带着柔和笑意,可那在姚芙绵看来更像是强装的从容。

    “你走吧,不必再管我。”

    姚芙绵一愣。

    江砚这话不止是让她离开牢狱,更有让她离开他身边的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逃离我……如今,正如你所愿。”

    无论是陪在他身边,还是二人的婚事,都是江砚逼着姚芙绵答应,他不知姚芙绵是否心甘情愿。

    他已是阶下囚,脱不得身,这是姚芙绵最好的离开他的机会。

    “表哥莫要再说胡话了。”可姚芙绵身前的手却不由得握紧,眼神也避开了江砚视线。

    若是江砚最终无法得救,那她该何去何从?难不成真要向江氏一般趁早放弃江砚?

    可……

    姚芙绵擡起眼,发现江砚正紧紧盯着她,微抿的唇透露不安。

    分明不愿她离去,又要逞强说这种话。

    倘若她真的听了他的话离开,江砚恐怕要被气得半死。

    “我岂是那等见死不救之人,更何况……”想到江砚那日哄自己答应嫁与他时说的誓言,姚芙绵心不由得一软,“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狱中血腥气息浓重,姚芙绵不愿久待,又说了两句后便要离开。

    她要抓紧去找救江砚出来的法子。

    离开之时,肃炼跟在姚芙绵身后,回头望了一眼,恭敬颔首。

    *

    崔忱母亲听闻了江府发生的事,差崔忱过来问候,而大夫人一视同仁,以身子不适为由拒见外客。

    崔忱临走之时,姚芙绵去见了他。

    “多谢崔郎之前对芙娘的关照,一直未有机会当面向你道谢,今日可算再见到你。”

    当初姚芙绵从晋阳不告而别,崔忱为此担忧好一阵,后来才得知她是回了洛阳。

    崔忱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芙娘不必记挂。日后你若是再遇到麻烦,尽可来找我。”

    关于姚芙绵与江砚的事,崔忱有所耳闻,也知晓她这阵子在为江砚的事忙碌。

    默了默,崔忱又道:“至于怀云之事,还望你莫要难过。”

    姚芙绵唇边挂着的笑意淡去,眼睫低垂,轻轻地应了一声。

    二人沉默地又行一段路,拐过回廊后,大门出现在眼前。

    崔忱停下步伐,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喊了一声:“芙娘。”

    姚芙绵不得不跟着停下,温声询问。

    “崔郎想说什么?”

    崔忱目光直直看着她,终是忍不住问:“你可愿随我一同回去博陵?”

    出了门之后,崔忱不知下回再见是何时,更不知那时姚芙绵是否有婚配。

    江砚在劫难逃,姚芙绵与他已无了可能,若是就此离去,崔忱实在不甘。

    “你且听我说完再回我。”崔忱继续道,“我知你心悦怀云,亦在为他四处求情,可你要想清楚,若是……最后怀云回不来,你还要这般苦等下去不成?”

    “我才学虽比不得怀云,但自幼跟着大家学习,不算学识渊博,也当得起一句饱览群书,不算愚昧无知之辈。”

    “家中父母尚在,有一幺妹,这些你都是知的,你若……若是来了,他们会同我一般欢喜。”

    姚芙绵站在原处,静静听着崔忱表明心意。

    听到这些话她本该开心的,或是为崔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而得意自喜,或是为自己有条退路而安心。

    崔忱是个极不错的人,无论是当初在博陵还是去晋阳路上,崔忱对她的照料无微不至,生怕怠慢了。

    这样的人,的确适合托付终身。

    崔忱目光诚挚,轻声但郑重地承诺:“芙娘,我会待你很好很好,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我父亲母亲也都是好相与的人,瑗娘虽有些娇纵,但性子不坏,你们二人接触后必也会合得来。”

    姚芙绵平静地看着崔忱涨红脸诉说爱意,他毫无保留地袒露他的诚意以及优势,心意一如既往的热忱。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也起不来丝毫波澜。

    脑海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张俊美又略带幽怨的脸庞。

    她想,江砚若是知了,定又要为此气恼,不会让崔忱不好过不说,说不准还要拈着酸折腾她,逼她说那些心中只有他一人的话。

    “崔郎。”在崔忱期盼的目光下,姚芙绵缓缓开口,“我已知晓你的心意,我很高兴。”

    崔忱双眼霎时一亮,仿若看见曦光,可姚芙绵接下来的话又像阴云将他笼罩。

    “可我无法接受你的心意,我已经与表哥私定终身,无论表哥是否能回来,我都会等他。”

    崔忱有些失落,也有些惊讶,至少姚芙绵不该拒绝得如此决绝。

    “芙娘,你想清楚了?”

    姚芙绵轻轻颔首。

    这或许是她一时昏头的选择,无论今后是否后悔,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

    崔忱心有不甘。

    江砚投诚一事举世皆知,若是有冤情,早该披露,何须等到今日。

    崔忱自认自己比江砚差不了多少,何况江砚如今一身骂名,遭人唾弃,他难道还比不上今日的江砚?

    “当真值得吗?”他问。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

    崔忱明白姚芙绵的意思,不再纠缠。

    是他与姚芙绵无缘,才会屡次错过。

    *

    崔忱拦下还想再送的姚芙绵,独自穿过庭院,离开江府。

    直到崔忱身影再看不见,姚芙绵才转过身要回去。

    不料却在回廊拐角撞见江卓。

    江卓面色古怪,看上去在此已经呆了有片刻,显然是听到了方才她与崔忱的谈话。

    姚芙绵并不拆穿,温声问好:“卓郎君。”

    江卓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偷听的事实,直言不讳:“你方才那些话……是出自真心?”

    “不知卓郎君指的哪些话。”姚芙绵淡然道,“窥听非君子所为,郎君往后莫要再如此。”

    “若我堂兄死罪难逃,你要一辈子守着他?”

    见姚芙绵要走,江卓大步走上去,拦在她面前。

    江卓身量已经比姚芙绵要高,姚芙绵只得仰头望他,对他的话颇为不满。

    “郎君慎言。表哥不会有事。”

    “你这般仰慕堂兄又有何用,你们二人不会有结果。”

    “与你何干。”姚芙绵不想与江卓多纠缠,又恐动静太大招来家仆届时不好收场,只能退后两步,思索要如何脱身。

    江卓盯着姚芙绵看,清俊的脸逐渐染上绯红,忍无可忍,又自暴自弃一般说道:“堂兄可以……我便不行吗?”

    “江卓!”姚芙绵厉声打断。

    江卓的话令姚芙绵大骇。

    她早察觉江卓心思,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装作不知便能当做不曾发生过,不想江卓竟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姚芙绵回头瞧了眼四下,见无人才放下心,警醒江卓。

    “郎君一时胡言,这话我便当不曾听过,郎君往后也莫要再提起。”

    “郎君年岁尚小,对诸多事有误解也属正常,现下应当多读写书,待日后你再长大些自然会明白这些事情。”

    姚芙绵自认自己提醒到这地步已经仁至义尽,江卓若不是个傻的,也该明白过来。

    而后她再不理会江卓,越过他匆匆跑开了,唯恐晚了一步惹祸上身。

    江卓还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被不知从何处现身的肃炼拦住。

    江卓脸色一变,眼睁睁看着姚芙绵越跑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

    两日后,关于宋岐致审理江砚的案子已经有消息传出。

    江砚献城在前,归顺平南王在后,罪证确凿,只需宋岐致将其呈报上去,江砚的罪便会被定下。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认定的事。

    知晓内情的寥寥无几,总不能指望李骞与三皇子主动认罪,姚芙绵再一次找上宋岐致。

    卫国公府的依旧恭敬地招待姚芙绵,迎她入座大堂,却又告知她宋岐致事务繁忙,恐来不了,让姚芙绵自便。

    姚芙绵不肯走,等到日落,宋岐致才肯见她一面。

    宋岐致语气冷硬:“你若还是为了江怀云而来,我劝你放弃,幽州全城的百姓皆可作证江砚罪行,难道全城的人都会联合起来欺瞒天下不成?”

    姚芙绵垂下眼,话语柔和:“我早与你说过,是李骞与三皇子合谋陷害江砚,你从他们二人身上下手,必能寻到蛛丝马迹。”

    “你又怎知这不是江怀云故意诱骗你的陷阱,让你以为是李骞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