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在场还有不少家仆,他们自是不敢置喙江砚所为,然从他们面上的吃惊之色,已能预料到他们私下会如何谈论。
江砚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密举动,像恨不得他们二人的关系昭告天下。
姚芙绵对尚处怔愣的江馥与江卓二人告辞,回到琉缨院,泄愤一般将大氅用力脱下。
锦竹迟疑问道:“娘子,您与大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姚芙绵长长叹息一声,指了指大氅,“送去皓月居还给大公子,替我多谢大公子好意。”
若是立即拿去还,江氏长辈诘问起来,还能辩解两句。
锦竹应了,可回来时仍旧带着大氅。
她为难道:“奴婢进不去皓月居,那侍者说……大公子说了,要还需得娘子亲自去还。”
姚芙绵听得连连冷笑。
“既如此,便不必再管了。”
经此一事,姚芙绵更加躲着大房那边的人。
然住同一屋檐下,无可避免地会碰上一两面。
彼时她与江馥从外头玩乐回来,正好遇上要出门办事的江巍。
姚芙绵背后冒出冷汗,几乎想要转身逃开,双足却僵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不知回来当日江砚与江巍说了什么,江巍并未如姚芙绵想象中的那般对她横眉冷对,出乎意料地,江巍回应完江馥的问候,又和蔼慈祥地叮嘱姚芙绵天寒多添衣。
姚芙绵愣愣颔首应下。
可回去之后她抓心挠肝似的难受,江巍掌权多年,又身为江氏家主,根本无需同她一个晚辈虚与委蛇。
趁着昏暗夜色,姚芙绵带上那件大氅,决定去向江砚问清楚。
皓月居的侍者见了她,恭敬地迎她入内。
近来江砚十分忙碌,此刻他还在书房伏案处理政务。
姚芙绵将手上的大氅扔到江砚身侧,忍不住问:“你究竟与江家主说了什么?”
江砚只是看着她,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躲我一辈子。”
这句话换来姚芙绵的怒目而视。
江砚搁下笔,将大氅收起挂好,朝姚芙绵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
两人连着几日未好好相处过,连见面都是匆匆一别,更别提温存。
姚芙绵不满道:“你还未回我的话。”
“我与父亲提起你我二人的婚事,父亲答应了。”
姚芙绵愣住,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擡起头,恍惚以为自己听错。
“你、你何时说的?不对,江家主答应了?为何会答应?他分明还要你……”
江巍答应他们婚事,比姚芙绵听闻江巍想要杀了她还令人惊骇,她有些语无伦次。
“回来那日父亲找我谈话。”江砚声音平缓,不疾不徐,“我与他做了交易……父亲不会再反对我们的婚事,只要母亲同意,你我便可成婚。”
“交易?”
姚芙绵更加一头雾水。
什么交易能让江巍妥协。
江砚不欲在此事上多说,双臂用力箍紧,低头深吸她肩窝气味。
头脑发蒙,轻飘飘的好似落不着实处,姚芙绵被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捶了捶江砚才让他松了力道。
她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想起江砚从前说过的话,她阴阳怪气道:“表哥怎的改主意了,从前不是嫌与我成婚是个麻烦,一直不肯应我?”
还空口无凭地让她等他,没个准话。
“的确麻烦。”江砚坦诚道,“然比起失去你,那些也算不得什么了。”
没了婚书,要想与姚芙绵成婚会遭到江氏上下的反对,但在姚芙绵离开后的那段时日,江砚已经想清楚,若只有成婚姚芙绵才会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那他会竭力扫除阻碍。
与江巍做交易是最快的途径。
他轻声细语的话连同气息一同落在姚芙绵耳侧,像羽毛轻轻扫过。姚芙绵对江砚猝不及防的情话有些不适应,心尖轻颤,偏过脸推了推他:“你少花言巧语……”
两人依偎在一处,片刻后,姚芙绵又问:“姨母会答应吗?”
即便江巍同意,大夫人也无可能会立马赞成他们婚事。
“母亲那处我会去劝说。”江砚问,“芙娘,你愿意嫁我吗?”
江砚稍松开些许,直直盯着姚芙绵,眼神灼灼。
姚芙绵眨了眨眼睫,未立刻回应。
她认真地想,江砚家世门第无可挑剔,为人博才多学,又是朝中重臣,在洛阳乃至整个大晋,无人出其左右。
在外是君子端方品行,相貌俊美,虽强势地掠夺过她,但对她的喜爱不似掺假,日后若是能待她再好一些,并非不能原谅……
何况阿父也对江砚颇为欣赏,应当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待姨母先同意了再说……”姚芙绵并未给出确切回答。
江砚看透姚芙绵顾虑,眼下立刻答应并非明智之举,倘若他最后无法让大夫人同意,姚芙绵仍是会离开他。
但他不会让姚芙绵再有机会。
她身上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传入鼻息,江砚有些急切地去吻她,姚芙绵并未抗拒,仰起脸迎合。
桌案的东西被扫落在地,衣裳层层叠叠,散落在桌案和地上,又被姚芙绵压在身后。
屋外寒风凛冽,室内是与之相反的灼热。
桌案晃荡,姚芙绵后腰磕在案沿,口中发出一声轻哼,江砚一只手扶上去,让她腰撞在他掌心。
姚芙绵擡起有些无力的手臂,勾住江砚脖颈,声音有些含糊发颤。
“你说过,事情处理完会送我回去扬州,莫、莫要忘了……”
“好。”
不知过了多久,姚芙绵已经哭过两回,即便在受不住时捶打江砚,他也仅是放轻力道,未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够了……你快一些,我该回去了……”
她来的路上只遇到过一两个家仆,虽不算惹眼,但若是太晚回去,被人瞧见了不知要传出什么流言,总归是不大好。
江砚吻了吻她眼角不受控溢出的泪水,动作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强势。
他嗓音有些发哑。
“芙娘,今夜留下来……”
江砚对她都是强硬的索取,何曾这般好声好气地央求,再有今日发生的事,姚芙绵不由得心一软,答应了。
事毕后,江砚将那些衣裳重新给姚芙绵穿好,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只披上一件外袍,命人在房中备好热水,抱着姚芙绵过去梳洗歇息。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姚芙绵便被江砚叫醒。
身体又沉又困,她不满地咕哝两句,拉过锦被盖上头顶。
全然忘了这是自己昨夜睡前要求江砚叫醒她的。
“芙娘,该醒了。”江砚已醒了许久,声音清朗,“再晚些回去,路上人便要多起来。”
他不介怀被人瞧见姚芙绵从他居所出去,只是若真如此,姚芙绵定要不快地与他算账,怪他未早些叫醒她,之后怕是不肯再来皓月居。
姚芙绵脑袋动了动,这才悠悠转醒。她瞧一眼窗外,发现还黑着,才放心地下床。
凌晨的风更大更冷,不比雪日好多少。江砚给她披了件厚袄,牵着她手走出皓月居。
皓月居的侍者见了他们只恭敬地问好,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将事情传出去。
琉缨院与皓月居隔得远,姚芙绵本打算回去之后再好好睡一觉,哪成想回到琉缨院已清醒得差不多。
她将厚袄脱下还给江砚,又担心被人瞧见,赶着江砚快些走。
“表哥快回去吧。”
江砚站着不动,姚芙绵无奈看他一眼,只好凑上去吻了吻他嘴角,这才顺利把人赶走。
江砚离开后,她进琉缨院大门前又回头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放下心。
天色朦胧,一些事物并不算看得清楚。江卓身影隐在树下,未被发现。
亲眼目睹姚芙绵与江砚的亲热举动,他一时难以置信,心中又有一股说不清的古怪感受。
像吃惊,又像鄙夷,更像羞恼。
姚芙绵凭什么与宋岐致解了婚约之后又继续去纠缠江砚。
江砚岂是她能高攀得上的。
可看他们二人的举止,江砚分明乐在其中。
江卓又想起那日江砚给姚芙绵披上大氅时熟稔又自然的动作,好似他们二人亲密无间。
正是当日亲眼看见江砚对姚芙绵做出的举动,才令江卓这几日心烦意乱,他昨日又无意间听见长辈们在谈,江砚有意要娶姚芙绵。
姚芙绵那样的落寞世族之女,如何配得上江砚。
江砚怎的能娶这样一个空有美貌而无家世才学的女子。
可他的不甘又不完全是出自对姚芙绵的不满。
他心气浮躁地胡思乱想了一夜,如何都无法入眠,起身起来散心,却不知不觉走到琉缨院附近,更是撞见了江砚送姚芙绵回来的一幕。
这便表明,他们二人是从皓月居过来的。
姚芙绵在皓月居过了一夜。
那他们,做了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做什么?
江卓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郎君,许多事古籍书上均有记载,从前夫子罚他抄一些古籍,他在藏书阁误打误撞地见过不少。
彼时他不懂书上那些淫词艳曲是何意思,但随着年岁渐长,如今他已明白。
想到这些,他秀气清俊的脸颊不禁浮现红晕。
他想,像姚芙绵这般肤浅的女子,不该去玷污江砚。
分明之前还在传她与宋岐致恩爱非常,这才过了多久,她便能够移情旁人。
想来,她也非什么专情之人。
*
洛阳下初雪的时候,宋岐致也从晋阳回来了。
宋岐致驱赶敌军有功,又揪出并州叛变之人,回洛阳便进宫去论功行赏。
姚芙绵与宋岐致解除婚约的事还未与宋祎详谈,当初是大夫人替她出门与宋祎谈论,这回也自然该大夫人以姚芙绵长辈的身份上门。
未等姚芙绵去拜托大夫人,大夫人先遣人来与她说些相关事项。
“听闻岐致这几日忙着御史台的事,暂且脱不开身,待他闲下来姨母再上门。”
大夫人依旧是那副慈爱的模样,和蔼开口,问道:“芙绵,你当真要与岐致解除婚事吗?”
大夫人神情不变,似乎真的只是担心姚芙绵日后懊悔,想要劝她再多思虑思虑。
“如今外界都在传御史大夫之位即将落入岐致手中,你若嫁与他,日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何况还有卫国公府。”大夫人笑道,“日后他还会是国公,一旦岐致没了与你婚约的束缚,洛阳想与卫国公府结亲的人趋之若鹜,很快便会有人上门去拜访。”
“芙绵,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不可否认,大夫人的话的确让姚芙绵原本已经坚定的心动摇了一瞬。
然她想起江砚的话,她若与宋岐致藕断丝连,江砚哪里肯放过她。
瞧着大夫人的态度,江砚应当是还未劝动大夫人答应他们的婚事……
大夫人并不急着催促,她喝了口茶,声音从容平缓。
“芙绵不想嫁与岐致,可否与姨母说说缘由?是看不上岐致,还是有旁的人入了你的眼?”
姚芙绵听得眼睫抖了抖,一时回不上话。
江砚不是说会劝大夫人,可大夫人今日的模样,像是完全不知此事。
何况如今江府多多少少在传一些有关她与江砚的传言,大夫人不可能未听过。
以大夫人今日的态度来看,更像是不将她与江砚的婚事当回事。
短短片刻,姚芙绵想了许多。
倘若大夫人不同意,她与江砚仍旧无法走到一处,她又放弃与宋岐致的婚事,到时岂不陷入无助境地。
“芙绵,姨母瞧你这模样,像是还未完全下定决心。”大夫人笑笑,“兴许你只是与岐致分离得久了些,多相处相处,情意便回来了。你们从前那般恩爱,如此放弃实在可惜。”
与宋岐致的事,拖一拖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也给她留了余地,不至于到时被逼得太紧。
姚芙绵声音低下去:“姨母所言极是……”
“待岐致得空之后,你见一见他吧,兴许见了面,你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准。”
大夫人最后只留下这句话便让姚芙绵回去了。
大夫人的话不无道理,在与江砚婚事还未确定下来的情况下,她的确不该轻易做出决定。
姚芙绵不得不承认,即便她对江砚生出点心思,但比起日后的安稳,一时的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
大晋内忧外患不断,并州的灾祸才平息,又传来幽州的消息。
幽州同样是大晋边界,多年来遭异族侵扰不断,一直有派军驻守,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但这回情况严峻。
当今皇帝的胞弟平南王领地便是在幽州附近,外界一直在传他身体羸弱,时常迎风咯血。
实则这是他为了降低皇帝的戒备,以掩饰自己的谋反之心,早在暗中蓄养兵力,眼见着时机已到,兵马正朝幽州而去,打算先夺下幽州。
平南王来势凶猛,皇帝焦头烂额地召集众臣,不知该派谁去最合适。
这几日,江砚时常被传召进宫商议对策,自大夫人找姚芙绵谈话过后,姚芙绵还未见过江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