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崔瑗要回博陵,崔忱无法来接,大夫人安排了江砚送她回去。

    两人各乘一辆马车,一前一后,除却路途停留下来休息时无可避免地见一面,再无更多接触。

    一路无话抵达博陵。

    待进了府,崔瑗才知崔忱几日前已经离开博陵,去并州拜访舅父。

    江砚一道入了崔府,代大夫人问候崔母,并未立刻离开。

    崔母看着江砚,想起在府中住了段时日的女郎,几次欲言又止。

    崔忱临去并州前,才向母亲坦白,姚芙绵并非江氏人,是借住在江府的表姑娘,种种缘故流落在外,崔忱回来那日恰好遇到她,见她无处可去,于心不忍,执意要将她带回来。

    崔母听罢,直骂崔忱糊涂。既与江氏有瓜葛,将人送回江府便是,何至于要将她揽在身边。

    倘若崔忱带姚芙绵来的当日便坦诚,崔母如何都不会留下姚芙绵。

    至于姚芙绵好端端地在住在江府,为何会沦落到今日境地,崔母问及缘由,崔忱却是含含糊糊。

    事已至此,崔忱又苦苦哀求,崔母只好应下他,不会将姚芙绵来过崔府的事与他人提起。

    她要崔忱尽快将人送走,崔忱又解释晋阳有姚芙绵亲友,正好顺路,便带上她一道去,好让她去投靠。

    思及此,崔母无声叹了口气。

    她怎会不知崔忱待那女郎的心思,三天两头地往客院去,连府里备给那位女郎的吃食,都是崔忱特意叮嘱,生怕她在府里有一处不顺心。

    崔母原以为姚芙绵是江氏的女郎,才华样貌无可挑剔,对她颇为满意,甚至想过崔瑗回来之后,去信与大夫人商量一番,再遣媒人上门。

    如今只好作罢。

    见崔母面有愁思,江砚关切问道:“姨母可有何烦心事?”

    “确有一事,令我苦恼……”崔母很想问问江砚有关那表姑娘的事,然崔忱走之前再三叮嘱,万不可提及有关之事,想了想,遂作罢。

    “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罢了。”

    崔母方才提过崔忱几日前去了并州,江砚猜想她的劳心费神与此有关,宽慰道:“西边乱事已定,子谦此行该是顺顺当当,姨母不必为此烦忧,顾念好自己身子才要紧。”

    崔母笑着点点头。

    又寒暄两句,江砚告辞要离开。

    崔瑗还在自己居所穿戴崔忱留给她的一对耳珰和璎珞,揽镜自照,尚未欣赏够,便被母亲派来的家仆唤走,要她去送一送江砚。

    “短短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崔瑗不满地抱怨,仍是去了。

    她如今见到江砚格外不自在,然这只是她一人的别扭,反观江砚,淡然处之,显然不将她的心思放在心上过。

    崔瑗耐着性子将江砚送到大门口,正欲转身进去,被人喊住步子。

    “崔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赵明,崔忱的好友,崔瑗识得他。

    “郎君寻我有事?”

    赵明嘴角含笑,神气扬扬地走过来。

    “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很快要有嫂嫂了。”

    此事与江砚无关,江砚不欲久留,径直上了马车。

    崔瑗眉心蹙起,疑惑又惊奇。

    “此话怎讲?”

    “你兄长前段时日与你府上作客的江娘子走得极近,不仅邀她江边夜游,还带她去沧浪亭买首饰。二人形影不离,关系密切。”

    “江娘子?洛阳的江娘子?怎么可能。”崔瑗驳斥道,“我兄长回来那日我亲自相送,只他一人启程,哪里来的江娘子。”

    “这我便不知了。”赵明耸肩笑道,“方才所言,亦是我亲眼所见,你若不信,可等你兄长回来亲自问他。”

    “怕是郎君看错了。”崔瑗擡手摸了摸颈上的璎珞,“我兄长去沧浪亭是为我买饰物,并非为什么江娘子。”

    赵明却是含糊不明笑道:“究竟是打着为你买的名义为江娘子挑选,还是为江娘子挑选顺带给你一并买了,又有谁知呢。”

    这话说得好似在离间兄妹二人的感情,崔瑗恼怒更甚,又不知究竟是真是假,想要回去问问母亲。

    方才光顾着和赵明辩驳,她这才发现,江砚的马车还停在原地。

    “表哥,你怎的还不走?”崔瑗疑惑,并非赶人。

    赵明也注意到,问:“这位是?”

    崔瑗想到什么,冷笑道:“这位便是江氏大公子江怀云,方才你所言,大公子可都听见了,若是捏造,江氏该找你要个说法。”

    江砚掀起车窗帘子,只露出半边脸。

    他分明是笑着,不知是否另一半面容隐在暗处的缘故,无端让人感到一阵阴寒。

    他嗓音温润:“方才郎君所言,我会让人查明虚实,还望郎君先勿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是自然。”赵明连忙应下。

    江砚名声谁人不知,他的言行举止被世人争相模仿,文章辞赋被读书人广为流传。便是世家子弟,都在暗暗期许有朝一日能得他指点。

    能见到江砚在赵明意料之外,他喜不自胜,想与江砚讨教讨教,江砚已放下帘子,马车缓缓离去。

    *

    崔忱要去的乐平郡与宋岐致所在的晋阳郡离得不远,那日崔忱与姚芙绵说起,姚芙绵未多想便应下。

    她也曾想过去晋阳找宋岐致,只是彼时有战乱,又是孤身一人,才作罢。

    这回有崔忱同行,于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当时从洛阳打探到的消息不仅有关宋岐致,还听到从卫国公府流传出的有关姚渊的病情。

    姚渊的病愈发重,已下不了榻,整日整夜需要人守着,时常昏迷,呼吸几乎微弱到不可闻的地步。

    姚芙绵心急如焚,但若是有人可护送她回去,总好过她独自跋山涉水,万事只能待见到宋岐致之后再做打算。

    紧赶慢赶,一场连绵的秋雨后,二人抵达乐平郡。正是夜里,崔忱先安顿好姚芙绵,打算第二日再送她去晋阳。

    姚芙绵自是感激不尽,同他说了好些感谢的话。

    这一路,姚芙绵已经想好要如何同宋岐致解释她失踪一事,再看看晋阳的事宋岐致何时能处理好,倘若快些,她便让宋岐致送她回去扬州。

    然而真正能见到宋岐致那日,姚芙绵反而生出些忐忑不安。

    宋岐致住在由州刺史安排的府邸,崔忱将姚芙绵送到门口,又让家仆进去通报。

    而后他不等宋岐致出来,要先行离开。

    “这几日我先住在舅父家中,芙娘若有事,遣人送信与我。”顿了顿,他又放轻了声音,“即便再无需我,芙娘离开当日,也与我说一声,我好放心。”

    姚芙绵看着崔忱,半晌不能言语。

    这一路她多亏崔忱的关照,才能顺利躲避江砚,来到晋阳。

    她再薄情,此刻也生出几分不舍,柔声道:“郎君多多保重。”

    不想见她与宋岐致郎情妾意,崔忱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不久后,进去传话的家仆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

    上回见还是孟夏,此刻已是深秋。宋岐致模样与从前相差无几,然周身气度比以往沉稳不少,意气风发的笑意被肃然取代。

    姚芙绵站在原地,看着他向自己走近。

    宋岐致大步跨过门槛,见到姚芙绵时仍有些恍惚。

    家仆去告知他有姚姓女郎要见他,他还当是何人想要耍骗他的伎俩,待见到那张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容,他才信这不是做梦。

    “芙娘……”

    姚芙绵眼眶顷刻变得通红,哽咽道:“是我,宋郎,我终于见到你了……”

    宋岐致几乎是冲过来将她抱在紧紧怀里,好似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我寻了你好久……以为你再不会回来……”

    或许是这一日在脑海里设想过太多遍,姚芙绵并不如自己想象那般开心,但她仍是感到久违的安心,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见到了宋岐致,余下的事很快都能解决。

    “这段时日,你究竟去了哪里。”

    姚芙绵并不打算隐瞒宋岐致,抓着他的手臂,目露哀切。

    “是江砚……”她的嗓音都在颤抖,“当初掳走我的人,是江砚……”

    闻言宋岐致浑身一僵,好片刻后,抱着她的力道松了松,低头看着姚芙绵,难以置信地重复:“江砚?怎会是他?怎会是江砚……”

    地面还有下雨过后留下的水洼,门口人来人往,不是叙旧的好地方,宋岐致将姚芙绵带回他如今的住处。

    他倒了杯热水给姚芙绵,姚芙绵未接,仍是掩面而泣,语不成调,将自己当初从别苑醒来后发生的一切细细说出来。

    她既要依靠宋岐致,便不能与他有二心,如今再瞒着也无济于事。

    只是在她口中,江砚手段强势,逼迫她委曲求全,她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做出那些与自己心意相违背的事来。

    至于乞巧节那夜江砚与她在马车里、而宋岐致就在外面这件事,姚芙绵并不提起。

    说出来,只会让两人都难堪罢了。

    姚芙绵抽抽噎噎地哭了好一阵,在宋岐致的安抚下才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