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肃炼擡头看姚芙绵一眼,遂又低下头,缄默不言。
姚芙绵不明所以,盯着他等了半晌,才发现他并不打算告知自己。
她眉心拧得更紧:“究竟发生何事?”
“大公子未吩咐,属下不敢擅自多言。”
如今姚芙绵与外界的接触都依靠他们,肃炼若是不肯说,她无从得知。
姚芙绵叹了口气,让肃炼下去。
不知江砚是做了什么触怒江巍的事,姚芙绵只能暗暗祈祷江巍快些消气,宽恕江砚。
毕竟,江砚若是出事,这些只听命于江砚的侍者更加不会放她出去,她想重获自由,目前看来也只能仰仗江砚。
然接下来一连三日,姚芙绵都未再见到江砚,问起那些侍者,他们只会用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嗓音重复一句话。
“大公子这几日不便过来。”
姚芙绵总认为这些侍者冰冷得仿若木偶,相较之下,竟让她觉得江砚要好上许多,至少不会对她说的话都置之不理。
*
江巍看似给江砚选择,实则已经在逼迫他做出决定。
让姚芙绵无法再出现在人世,或是无法再出现在人前,这两者之间,后者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江巍早在回洛阳之前便替江砚决定好,按照他的预想,江砚会明白他的意思,乖顺地将姚芙绵藏一辈子,继续听从他的命令,直至接管江氏家主的位置。
可江砚竟敢违抗他。
江巍让江砚在祠堂中反省,直至清醒为止。
江砚白日依旧去上朝,待下朝归来,便继续跪在祠堂中。
日落后,江巍来到祠堂。
“怀云,你可想清楚了?”江巍指着其中一个牌位道,“你对着先祖的牌位跟为父认个错,为父便不会再拘着你,明日你想去哪便可去哪。
”
“孩儿的想法不会改变。”
江砚语气温和恭敬,却让江巍听得眉头紧锁。
江巍原以为经过这些天的考虑,江砚会想清楚,未料,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江巍欲出口斥责,然而有侍者在这时来禀,太子刘琰想见江砚。
当今皇室的权势连一些强盛的世家都比不上,但江巍总归是臣子,明面上对待皇室依旧恭敬。
他让侍者直接带刘琰来祠堂,转而对江砚说道:“既如此,你便继续留此反省。”
江巍拂袖离去,刘琰到时,恰好迎面与他碰上,温润有礼地喊了一声“将军”。
江巍略一颔首,做出慈爱长辈的姿态,问了几句刘琰的近况。
刘琰俱一一告知,而后拜辞江巍,踏入祠堂去见江砚。
刘琰原本被侍者带到祠堂还有些惊讶,以为是江氏哪位先祖的忌辰,到了才知是江砚被处罚。
他像是见到什么稀奇事,围着江砚打量一圈,调侃道:“怎的你江怀云也有这么一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江砚是各世家训导族内子弟的榜样,而今这些人的榜样,正被他父亲处罚在此思过。
江砚并不理会他的打趣,平静道:“殿下寻我何事。”
刘琰笑了笑,坐在他身侧,将自己来意告知。
“最近三弟有所动作,太尉大人也屡次向父皇替他美言,幽州那处的灾乱,三弟心中有意人选。”
三皇子自然是举荐身边亲近的人,若是那人平乱有功,三皇子在朝中的势力也会跟着涨高,对刘琰极为不利。
刘琰此次来找江砚,是他心中也有几位属意的人选,只是不清楚谁更合适,故来寻江砚,想问问他的看法。
“殿下所说的几位都合适,然幽州之乱已久,应当择选更有经验将军。”
刘琰思忖,问道:“罗大人如何?”
“可。”
刘琰又再问了几句,江砚知无不言。
刘琰目的已经达到,但他并未立刻离去,盯着江砚看了片刻,仍是没忍住问:“将军为何罚你?”
江砚置若罔闻。
今夜并非刘琰头回来见江砚,而是他近来头一回见得到江砚。
先前几次,他来江府,俱被告知江砚忙于朝中政事还未归来,刘琰明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纳闷,他正是在宫里寻不到江砚人影才不得不找上江府。
然既连江府的人都不知晓江砚下落,刘琰便也未说太多。
他料想,江巍之所以责罚江砚,应当是与江砚前一段时日的古怪行为有关。
可有何事,是值得江砚如此上心,瞒着所有人都要做的?
刘琰兀自揣摩,江砚目光从那块被江巍独独提醒的牌位上收回,看向刘琰,说道:“我有一事需殿下相助。”
“这好说。”江砚既有求于人,刘琰想以此做挟,笑道,“你只需告诉我将军为何罚你,无论你有何事需要相帮,我定义不容辞。”
江砚只是目带警告地看着他。
刘琰今后与三皇子的争权夺势,少不了要江砚相助,乃至整个江氏的提携,即便他明白江砚帮他也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但惹怒江砚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他只好讪讪改口:“你不说便罢了……我又未说不帮你。”
江巍平乱归来,在府里休憩几日之后,便要同其他臣子一般上朝。
翌日下朝后,刘琰追上江巍,先是恭敬行礼,而后看了江巍身边的江砚一眼,说道:“本宫这几日有事找怀云相商,不知怀云可否留下?”
江巍明白朝中局势,也清楚刘琰昨夜去寻江砚所为何事。三皇子的助力是太尉府,而江巍,自是打算提拔太子。
太子既亲口跟自己讨人,江巍自然不好拒绝,他并未深究是何事,说道:“怀云帮得上殿下的忙,是他的荣幸。”
刘琰笑道:“多谢将军。”
江巍面色和蔼地叮嘱江砚要尽力辅佐太子,在江砚应下后离去。
江巍离开后不久,江砚辞别刘琰。
“多谢殿下。”
刘琰笑一声,赶在他转身之前问道:“你可是受不了祠堂的寂寥,才让我助你脱身?”
刘琰已经得知江砚被江巍在祠堂责罚了有几日。
这并非江砚第一回被江巍责罚。
他也曾因为一只鸠车在祠堂抄了十日的家训。
无论身处何处,于江砚并无差别,只是如今到底有些不同,心中有所牵挂,独自一人的处境竟也变得难熬起来。
他离开时姚芙绵还惦念着外出,若是让她等太久,少不了又要气恼。
江砚并非没有法子应付江巍,只是眼下尚且不是时机,若是公然顶抗江巍,少不了会有许多麻烦。
江巍是江氏家主,权势无人能及,江氏无一人反抗得了他。
江砚自幼得他教诲,亦从未想过要去反抗,顺从地依照他的命令成长至今。
从前江砚无所求,一举一动都为江氏而活,便是像个木偶一般被江巍提线,亦是无关紧要。
然江砚已不打算再如此下去。
局势还未抵达他安排好的那步,尚且需要忍耐。
待他掌权,便无人可掣制他。
刘琰还在等江砚的回答,江砚不欲多言,只道:“殿下便当是如此。”
而后,他不再多留,出宫朝某处赶去。
*
肃炼自那夜来告知姚芙绵关于江砚无法到来的缘由后,便一直留在这座别苑未离开。
姚芙绵猜想他是被江砚留下来窥视她行踪的,以防她生出什么想要逃跑的心思,好及时掐断。
那次被肃炼用石子砸中膝弯的事令姚芙绵耿耿于怀,每每见了他总是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未主动挑事与他争执。
何况此处侍卫这样多,除非她插了翅膀,否则哪里逃得出去。
其他侍者都要听从肃炼的命令,姚芙绵有事自然是首先找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肃炼会去替她办好,然这日姚芙绵有一封想要寄往扬州的信,肃炼却不肯接。
“主公不在,属下无法做主。”
姚芙绵不满地蹙眉,其他侍卫每日都守在某处寸步不移,这座别苑唯一可自由出入的,只肃炼一人。
“表哥可是准我与丹阳书信往来的。”姚芙绵执意,将信又往肃炼跟前递了几分,“你若是担心我会透露什么,拆开看看便是了。”
肃炼眉头敛起,后退半步。
“姚娘子不妨等主公回来。”
姚芙绵逼近:“表哥何时归来尚未可知,我便要这般干等着不成?”
见肃炼仍是不肯收,姚芙绵语气幽幽:“你若不肯去,耽误了我的事,待表哥回来我便要向他告状,我让你办件小事都不肯。你猜……表哥是会向着我,还是向着你?”
肃炼只听命于江砚,会留在此听姚芙绵差遣,也不过是江砚的吩咐。
其他小事便也罢了,至于书中内容,肃炼既不想窥视,亦无法擅作主张答应姚芙绵。
他仍是那句话:“还请姚娘子等主公回来。”
姚芙绵这封信便是要趁着江砚不在,试试看能否送出去。
“我最后问一次,你去不去?”
姚芙绵已经想好,肃炼若是再不肯,要如何继续用江砚来威胁他。
肃炼正欲开口,目光瞧见姚芙绵身后的人,恭敬地喊了一声:“主公。”
姚芙绵不上当,冷笑道:“别妄想用表哥来唬我。”
静默了一瞬,江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芙娘,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