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姚芙绵盯着看了片刻,江砚蓦地擡起眼,两人视线对上。
“表哥可知馥娘近况?”
不能提到宋岐致,问起江馥总该可以了吧?
姚芙绵还在江府的时候,江馥时常带她出去游玩,让她很怀念。
江砚敛眉沉思,然而仔细回想片刻,也未想到任何与江馥有关的事。
“不知。”
他并未特意去关注过江馥的情况。
姚芙绵听完长叹口气,失望地趴伏在案上。
如今她与这屋子外的人都隔绝,唯有江砚能够接触,若是能听得一些熟识之人的境况,也能稍稍缓解下心中的烦闷。
江砚盯着她愁闷的脸,缓声说道:“该歇下了。”
姚芙绵正好感到困倦,坐直身点点头,用关切的语气想将江砚赶走。
“表哥也快些回去歇息吧。莫要累坏身子。”
江砚应了一声,收拾好案上的东西,踏着浓重的夜色离开。
*
卫国公府所有可出动的侍卫都在寻找姚芙绵的下落,然而至今未寻到什么线索。府里各处檐下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本该一片欢喜之色,却被愁云笼罩。
卫国公来找宋岐致,问他搜寻的结果,宋岐致苦闷地将进展告知。
“洛阳各处不见周璞踪迹,派去扬州的人也还未传来消息。”
一想到姚芙绵生死不明,宋岐致便心如刀绞。
宋祎怅然地叹息一声,拍了拍他肩,宽慰道:“人不会凭空消失,定能找到芙绵的下落。”沉默片刻,他又说起朝中的局势,叮嘱宋岐致这几日要更加谨言慎行,莫要被人捉住把柄。
“王尚书至今不肯放弃为他的长子继续谋求御史台的位置,你若出半点差错,他必不会轻易放过。”
宋岐致应着,却不敢告诉卫国公他这几日处理的政务频繁出错。姚芙绵的失踪占据他太多心神,他难以将注意力专注在职务上。
翌日上完早朝,宋岐致满面疲态,他这几日都未休息好。
他瞧见走在前方不远处的江砚,几步追上去。
“怀云。”
江砚步伐未停,侧目看他。
宋岐致遇到个棘手的案子,只是听着便觉难以处理,既遇到江砚,寻求他的帮助,必然能事半功倍。
两人并肩走着,宋岐致将案子的始末说与江砚听,言毕,江砚很快就替他想出个解决的法子。
“多谢你。”宋岐致惭愧地将自己这几日心神不宁的原因告知江砚,以期他能理解自己,实在分不出更多的余力去想对策。
江砚却似乎无法理解他的苦衷,说道:“你既是御史,便该尽到御史的职责,若是因自身怠慢,便是失责。”
江砚的声音平而缓,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并无斥责之意。
宋岐致几乎早料到江砚会如此说,苦笑一声:“若你在我之位,未必能做到像你说的这般。”
江砚非他,又身居要职,自然是以职务为首要。若是与江砚即将成婚的女子失踪不见,宋岐致料想,江砚恐怕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何况自他上任御史以来,兢兢业业,不曾玩忽职守,江砚这期间又去了扬州,未见识到他的勤勉,心里或许还认为他是从前那个好玩乐的性子。
江砚皱眉,并不反驳。
为不会发生之事争执并无意义。
此刻天色尚早,今日又是七月初七,宋岐致在姚芙绵回扬州之前就打算好这日要带她感受洛阳的繁闹,而今却不知她安危,顿时心中更加难受,原想让江砚陪他吃酒疏解,可偏偏江砚不喜酒,只好作罢。
宋岐致辞别江砚,要去寻友人。
而江砚似乎也有什么要事在身,在两人分别后往某处赶去。
*
江砚来时,姚芙绵并不意外,看了眼天色,暗暗祈祷江砚今日事务多些,最好能忘记边上的她。
江砚将要处理的文书摆放好,瞥了眼离他远远的姚芙绵,沉声开口:“过来。”
姚芙绵迈着不情不愿的步子走过去,坐在江砚面前的那刻又瞬间露出笑。
“表哥有事要忙,我在此岂不是会打扰到你。”
“不会。”江砚继续命令,“到我身边来。”
无法违抗,姚芙绵只能顺从地走过去,坐在离他半臂远的地方。
江砚不再要求,做起自己的事。
姚芙绵无事可做,起初还会看江砚书写文书,然那些内容太过乏味枯燥,很快就让她昏昏欲睡。
面前又摆放一叠册子,无法让她趴下去小憩。
这便是那堆显眼的册子,被江砚另外放置在一旁,最上边那本的书封与学堂夫子授课用的一模一样。
当初姚芙绵在学堂学得认真,书中的学识让她受益匪浅,两个多月不曾在接触,都有些遗忘。
她偏头看江砚一眼,他正端端正正地专心写文书。
总归不是什么要紧的密文,于是姚芙绵便没有打断江砚,兀自拿起来看。
江砚注意到她的动作,执笔的手顿住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写,没有阻止。
姚芙绵随意翻开一页,漫不经心地扫视,直到书中内容清晰地进入脑海,她才反应过来这并非什么夫子授课用的书籍。
这分明、分明是当初江卓用来捉弄她的那本艳词!
姚芙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像是拿到什么烫手的东西,猛地把书丢回桌案,空了的双手停在半空,指尖无措地蜷了蜷,脸上的热意烧得她说不出半句话。
江砚这才放下手中的笔,看过来,温声询问:“怎么了?”
姚芙绵半天才合上因惊讶而无法合上的嘴,讷讷道:“这书、这书……”
当初她被夫子罚抄借用了江砚的书籍,想来是那时候拿错,被她误以为艳词的那本被放在琉缨院某个角落,而真正的那本却在江砚手里。
江砚难道不知吗?
可这几日她都见江砚带着这本,难道不曾打开看过?
想到什么,姚芙绵手又伸向那堆书册,将上边的几本翻开来看,无一例外,每册的记载都是有关男女欢爱。
她昨日才见江砚拿着其中一本在看,面容肃穆得好似在探究什么名家大作。
“表哥怎么看这种……东西?”姚芙绵羞恼地瞪向江砚。
江砚将被她翻乱的书册重新叠放好,言简意赅:“学习。”
江砚皎洁得如挂在天边的明月,触不可及高不可攀,实在难以想象他也会与旁人一样去探知爱欲。何况江氏家规训斥族中子弟不可私藏翻阅此类书籍,江砚此番,岂不是与他所遵守的礼法教条相悖?
“表哥不是一向恪守礼法修身洁行吗。”姚芙绵想到江砚之前对她的作为,兴许就是从这些不正经的书上学的,言语不禁刻薄,“若被姨母知晓,恐是要罚表哥去跪祠堂了。”
江砚不在意地笑了笑。“书籍既存在,便难免被人翻阅。”
“那也该是一些有名的经典著作。”姚芙绵不以为然地反驳,“表哥看这些又能学习到什么?”
江砚看着她,目光与嗓音都是平和的,却无端耐人寻味。
“学习如何让你快活。”
“……”
姚芙绵惊愣得半晌说不出话,过后又羞又恼,气得呼吸都急促两分。
她是说过江砚不能使她快活,但那不过是挑衅他的玩笑话,哪里值得他放在心上,还为此付诸行动。
姚芙绵生怕江砚学习完这些册子,就会把上面记载的法子用在她身上,着急道:“这说不准是写来诓骗那些饱读圣贤书之人的,是否正确尚不可知,表哥可莫要被蒙骗了。”
好在江砚并未完全轻信这些杂书,说道:“光看的确无法评断是否有用。”
姚芙绵方要松口气,就被江砚接下来的一句吓得不轻。
“还是要试过才知。”
她如惊弓之鸟站起来,身侧的手无措地抓了抓裙摆,眼神慌乱到不敢看他。
“我、我有些渴……”
她逃也似的走开,唯恐江砚下一句就是要让她听话与他试一试。
待姚芙绵喝完水回来,江砚已经在收拾桌案上的文书。
她瞧一眼天色,此刻夕阳还未完全落下,挂在天边染出一片绚丽的云霞。
“表哥忙完了?”
姚芙绵迫切地希望江砚可以快些离开。
“还剩一些,不急处理。”
时辰将将好,今日另有要事,剩下的明日再了结也无妨。
江砚想起姚芙绵昨日问过他的话,先是说道:“馥娘近来一切安好,时常去王尚书府上寻人出游,除此之外便是挑试新衣,为今日做准备。”
江砚的声调毫无起伏,姚芙绵不禁怀疑他是命下属去打探的江馥近况,再将下属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她听。
江馥应当是去找王珺,不知她们欢乐之时,江馥是否会想到她……
“今日可是什么重要日子?”
姚芙绵在这间屋子待得不知今夕何夕,只知离她与宋岐致的婚期不剩几日。
“今日是乞巧节。”
“乞巧节……”姚芙绵先是恍然,而后怅然地低下头。
是了,乞巧节与婚期离得近,她竟差点将这日子忘了。
乞巧这日女郎们会围坐在一块穿针乞巧,便是到了夜里依旧车马盈市,火树银花一片繁华鼎沸。
姚芙绵心生向往,早就想目睹这繁华景象,可这一切都与她没什么干系了。
她被困在此处,可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那片池塘所在的院子,江砚不在她连房门都出不去,何况是洛阳的街市。
江砚垂眼好整以暇地看她兀自神伤。
他今日早早地过来,正是为此。
姚芙绵叹息一声,很快接受今年去不了的事实,正想说些赶走江砚的话,就听他出声。
“走吧,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