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与宋岐致分别后,姚芙绵回到琉缨院,再盘点一遍东西是否有缺漏。明日随行的行囊有许多,光是聘礼就装满几辆马车,她的行李显得微不足道,多带一些也无妨。

    何况下回再来洛阳她不会在此久住,很快就会从琉缨院搬到卫国公府,这里不必留下太多东西。

    日落时分,大夫人遣了侍者来请她过去。

    姚芙绵料想大夫人应当是为她明日要回扬州的事找她。

    她来洛阳三月有余,此期间承蒙大夫人与江府的关照,正好趁此同大夫人道谢一番。

    姚芙绵来到正堂,大夫人笑着让她走到跟前,慈爱地抚摸她的发顶。

    “你初来江府好似还是昨日之事,不想已过去三月之久。”大夫人感慨,又关切问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姚芙绵柔声应下:“都已收拾妥当。”

    “那便好。”大夫人点点头,叮嘱,“此行路途遥远,切记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姨母。”姚芙绵抿唇,面露不舍,“姨母这段时日的关照,芙绵感激不尽。无论是回扬州,或是往后嫁入国公府,芙绵都会念着您的恩情。望您身体康健,福寿绵绵。”

    大夫人反对她与江砚的婚事是真,但对她的照料亦不假。

    “好孩子,姨母亦不舍你,你如今婚事定下,姨母也替你高兴。你往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尽可来找姨母。岐致若是敢欺你,你告诉姨母,姨母定不会饶他。”

    姚芙绵浅笑着颔首应下。

    大夫人想到什么,又道:“若只有你一人,姨母确实放心不下,好在有人作陪,路上也好照顾你。”

    姚芙绵怔然。

    宋岐致是今日一早突然告知她无法陪她回扬州,可此刻天都快黑了,过去这么久,大夫人应该已经得知才是。

    “虽你是回丹阳,他是去宣城,但好在这两郡相邻,离得不算远,可先护送你回去。”

    姚芙绵后知后觉,大夫人说的不是宋岐致,可除了宋岐致,她实在不知还有谁要去扬州。

    她心中隐隐感觉不大对劲,正欲问清楚,便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缓从容的步伐声。

    大夫人朝她身后看去,笑道:“你来得正好,此行去扬州,你定要照顾好芙绵。”

    姚芙绵僵愣住,不必回头,她已经明白是谁与她同去扬州,几乎在这一瞬间,后背冒出一层细汗。

    “是,母亲。”

    江砚站在她身后两步之远,“孩儿清楚。”

    大夫人问起江砚出行的事宜准备得如何,江砚恭敬地回答。

    姚芙绵心乱如麻,全然无心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

    江砚不是要南下平乱吗?怎的又要与她一起去扬州。

    想到大夫人方才所说,姚芙绵反应过来,江砚之前说的南下,正是宣城。

    宣城与丹阳相邻,同在扬州。

    她竟此刻才知江砚是要去扬州……

    “芙绵?”大夫人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和蔼问道,“怎的有些失神,是在想何事?”

    姚芙绵颤了颤眼睫,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情绪,轻声道:“只是有些意外表哥要去扬州。”

    大夫人讶然,望向江砚:“怀云,你不曾与芙绵提过?”

    江砚朝姚芙绵侧颜看去一眼,温声道:“近来繁忙,将此事忘了。”

    姚芙绵咬住下唇。

    江砚哪里是忘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瞒着她!

    若是她提前知晓,必不会让此事发生,无论如何都要与江砚错开,亦或是让宋岐致安排其他人护送。

    眼下事情已成定局,她若反对,反倒容易惹人起疑。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赶路,大夫人又对姚芙绵说两句珍重身子的话,便让她先回去,叮嘱今夜早些歇息。

    姚芙绵温顺地颔首应下,垂首经过江砚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怀云,宣城的动乱可严峻?”姚芙绵走后,大夫人问江砚。

    若是事态严重,说不准丹阳也会受波及。

    宣城来的急报只道有流民生乱,而至于具体如何,还要待看过之后才能知晓。

    江砚如实回答,然并未告知原本此次去平乱的人选并非他。

    大夫人怅然,如今世道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江巍北上还未归,江砚便要南下。

    “阿母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切记顾好自己。”

    大夫人当年生产后身子不好,此后未再孕育子嗣,江砚毫无疑问被当做江氏将来唯一的家主培养。

    想到江砚路途免不了要与姚芙绵共处,大夫人不得不提醒:“如今这般也好,往后你便将芙绵做妹妹看待。”

    姚芙绵与宋岐致的婚事已定,仔细说来,她与江砚也算是没什么干系,但有江巍对姚渊的许诺在,江砚理应护好姚芙绵。

    只是,想起上回侍女上报的消息,江砚在婚事尚未披露之前,似乎有意与姚芙绵亲近。

    “怀云,你去扬州这段时日阿母会替你物色适婚的女郎,待你回来之后,便选一位将婚事定下吧。”

    江砚垂首作揖。

    “孩儿不在母亲身边尽孝,望母亲多保重。”

    *

    当天夜里,姚芙绵躺在床榻上,感到清醒非常,许是明日要回扬州的缘故,令她兴奋得难以入睡。

    半个时辰后,她感到有些闷热,放弃入睡,起身想去将窗户打开。

    自江砚从博陵回来的那夜来找她之后,姚芙绵每夜都将门窗紧锁,锦竹与温玉也被她喊回来重新宿在外间。

    她走到窗户边,刚将窗打开,猛地见到窗边站着的如鬼魅一般的人影,被骇得惊叫一声。

    夜空挂着弯弯的月牙,不如何亮,但足够看清江砚的脸。

    他面上的错愕一闪而过,显然未料及姚芙绵会将窗打开,吓到她非他本意。

    “对不住。”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眼见着她的神情从惊惧转为警惕。

    姚芙绵恼怒地瞪着江砚,她方才那一声也不知吵醒谁没有,若是被家仆看到江砚大半夜的在此,她真是有口说不清。

    她压低嗓音,没好气道:“这么晚了,表哥不睡觉,在此做什么?”

    “来看你。”

    江砚直白的话让姚芙绵一愣,到底是她招惹在先,内心不禁发虚,可又想到他不久前对她做的恶劣事,顿时拧紧眉头,再没了什么愧疚。

    姚芙绵不清楚江砚在此待了多久,是只今夜来还是之前也有,她想出言讥讽,但又想到接下来两人要有好长一段时日共处,闹得难堪谁都讨不着好。

    “夜已深,明日还要赶路,表哥快些回去歇息吧。”

    姚芙绵说着关切的话,神情却是敷衍的,恨不得江砚快些离开。

    从前江砚来找姚芙绵,姚芙绵无一回不欢喜地将他迎进屋里,如今却避他如蛇蝎。

    然她等了好片刻,余光的人影还站在那处,动也未动一下。

    姚芙绵只好再看过去,与江砚视线对上。

    他说来看她当真是来看她,一言不发地只盯着她看。

    再僵持下去天都能亮,江砚爱站便让他在此站着,姚芙绵再不管,将窗户关上,走回榻上躺下。

    窗户那边仍是寂静无声,姚芙绵一开始还担心江砚被人看见,转念一想,是江砚来找她,又不是她去找江砚,被人看见也该是江砚去解释,与她何干。

    如此想着,姚芙绵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自然不知江砚是何时离开。

    江砚在窗户被锁上之后又待了半刻钟,清楚姚芙绵不会再将窗户打开,遂离去。

    肃寂在琉缨院外候着,见江砚出来,走上前去迎。

    “主公。”肃寂侧目朝琉缨院内某处看去,“可需处理?”

    江砚面容平静,早已知晓,淡声道:“不必。”

    *

    姚芙绵次日一早便被锦竹叫醒,昨夜睡得晚,她眼睛困得快要睁不开,但记得今日是回扬州的日子,醒来的那刻便利索地去洗漱,片刻也不多赖。

    姚芙绵离开琉缨院前看了一眼,虽有不舍,但也不留恋,此地终究非她可长待的地方。

    姚芙绵离开琉缨院前不见温玉,只当她是回大夫人身边伺候去了,却不想在江府大门的马车旁见到她。

    温玉是大夫人给姚芙绵熟悉江府事务的,如今姚芙绵要离开江府,自是再无需温玉。

    温玉看出姚芙绵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娘子要离开,奴婢不舍,已与大夫人请示过,往后便留在娘子身边伺候了。”

    温玉在身边的这段时日,姚芙绵多是问她有关江府的规矩,鲜少使唤她干活,都是锦竹贴身伺候。

    况且,姚芙绵当初便猜测温玉是大夫人留在她身边的耳目,只是她不久后都要与宋岐致成婚,大夫人该是没有什么顾虑了才是。

    姚芙绵柔声与温玉说道:“你替我谢过姨母好意,只是路途颠簸,你留在府里,无需折腾这一趟。”

    “奴婢不怕吃苦。”温玉恳切道,“多奴婢一人在,娘子也可舒心一些。若您真无需留奴婢伺候,待与您从扬州回来,奴婢再回到大夫人身边去。”

    左右姚芙绵已决心与江砚再无纠葛,以江砚的性子,说不准还要纠缠她,有大夫人的侍女在,他兴许还会收敛些。

    姚芙绵将要点头应下,瞧见江砚从大门走出来。

    他一身沧浪色圆领袍,身姿颀长英挺,步履从容地走到姚芙绵面前,垂眼看她,问道:“都准备好了?”

    姚芙绵抿唇,点头。

    江砚听到了姚芙绵与温玉方才的谈话,平静地对温玉道:“姚娘子既无需你,你便不必跟着。”

    “这……”

    温玉踟躇又为难地看向姚芙绵。

    她此番确实是受大夫人的令,跟着姚芙绵,好回来后将她与江砚的举动上报大夫人。

    江砚嗓音温和,却是不容拒绝的态度。

    “母亲问起,便道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