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江砚颔首应下:“母亲放心。”
崔忱看看姚芙绵,恨不得自己留下来照顾她,但又无立场说这话,只好同妹妹随大夫人先下山。
山势回环,不过片刻就完全看不见大夫人等人的身影。
姚芙绵原本担心拖累众人步伐,眼下再无负担,寻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江砚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等她休息好。
姚芙绵也担心下雨,不敢休息太久。可昨日登山之后又去大殿跪了近个时辰,下山的路她每走一步,膝盖都犹如被重重敲击一下,苦不堪言。
她低着头,闷声道:“表哥,我不想走了……”
江砚不疾不徐道:“不急下山,你继续休息。”
姚芙绵并不希望碰上雨,目光望向远处的风景,可见一片茂密树林,而后继续将目光移到江砚身上。
“表哥,你可以背我下山吗?”担心江砚会拒绝,她又补充道,“许是上回在围猎场的伤还没好全,我的腿太疼了,走不了路。”
语毕,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腿,姿态柔弱可怜。
江砚只道:“你若不想走,可让肃寂或肃炼带你下去。”
江砚随身的两名侍卫肃寂与肃炼就在此,闻言对视一眼,肃寂走上前拱手道:“属下可背姚娘子下山。”
江砚的意思便是他不会背她。
姚芙绵当即落下两滴眼泪,嗓音更加沉闷:“既如此,表哥若不想管我,便只管自己先走好了。免得待会儿落雨了山路难行。我好些了再自己回去。”
而后她又偏过脸不去看江砚,似在赌气,泪珠还挂在脸颊,欲掉不掉。
无言几息,江砚无奈地轻叹一声。
“芙娘,莫使性子。”
接着,他走到姚芙绵面前,背对她,屈膝蹲下。
“上来。”
姚芙绵抿唇压笑,起身走过去,慢吞吞地趴到江砚背上,手搭上他的肩。
江砚双手环过她的膝弯,站起身时感受到身上的人微微后仰,一声轻呼后立刻将他脖颈抱住,整个人贴紧他。
两人俱是一僵。
姚芙绵松开手,上半身微微离开他的背,手也规矩地改为轻搭在他肩上,小声地解释:“方才我还以为要摔……”
江砚不置可否,沉默地迈开步伐。
只是山路陡峭,江砚每走一步,姚芙绵就会不受控地撞击一下他的后背,刻意留出的间隙瞬间消失。
姚芙绵因为这些接触脸上发热。她自己主动去与江砚亲密是一回事,这种控制不了的情况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碰撞几回之后,发现挣扎也是徒劳,于是手臂试探地绕过江砚脖颈,见他没有抗拒,整个人再顺从地趴到他背上。
她的心脏因为激动雀跃剧烈跳动,不知江砚能否感受到……
“表哥,你累了吗?”
姚芙绵就在他耳侧说话,不止她的声音,连气息都轻而易举地传递给他。
“不……”
“那便好。”
姚芙绵轻笑一声。
江砚原本是想让她不要开口,刚出声又顿住,眼下姚芙绵似乎不打算再说话,已经无需提醒。
不知是否因为身上加了个人,重量让江砚原本平静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
温热纤细的手臂缠住他脖颈,后背的温软穿透他的皮肉,热度传至他的心口,引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痒,似有蚁虫在啮咬。
江砚皱起眉,因为这段无法掌控的感受。
肃寂与肃炼在前方开路,锦竹跟在后面,无人敢看他们二人。
过了约半个时辰,路变平缓,已经快到山脚,隐约还能瞧见江氏的人马。
江砚将姚芙绵放下来,让她剩下的这段路自己走。
两人心知肚明为何。
于是姚芙绵红着脸点点头,快走几步与江砚拉开距离,心思欲盖弥彰。
大夫人与崔忱兄妹在此处等了约一刻钟,好在天只是瞧着乌黑,并未下雨,是以便在此处等江砚和姚芙绵回来。
“芙绵可好些了?”
两人走近后,大夫人关切问姚芙绵。
姚芙绵浅笑道:“劳姨母关心,我已经无碍。”
大夫人宽慰地点头,又看向姚芙绵身后的江砚,对他道:“可带了雨具?”
江砚温声应答:“带了。”
姚芙绵始终不曾回头看江砚一眼。
仿若两人真的只是生疏的、毫无关系的路人。
于是大夫人让人拿了两把伞给崔忱兄妹,嘱托他们二人路上小心些。
崔忱笑着与大夫人告辞,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姚芙绵身上。
“姨母保重,过几日,我会去府上拜访您。”
大夫人笑着同他们兄妹二人道别。
直到崔氏兄妹二人离开,大夫人也上了马车,姚芙绵才去看江砚。
他扶完大夫人上去马车,正要往另一辆走去。
擡起眼时,与姚芙绵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上,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彼此心照不宣。
*
赶在傍晚之前回到江府,不但没遇到雨,反而乌云拨开,日光重新照落下来。
舟车劳顿,大夫人回府后就去歇息,让姚芙绵也去松松筋骨,免得明日起身后浑身酸疼。
姚芙绵乖顺地颔首应下。
回到琉缨院后,温玉得知大夫人已经回来,同姚芙绵请示后便要去向大夫人问安。
温玉之前便是大夫人的侍女,姚芙绵自然颔首应下。
江卓在养伤,其他女郎还在围猎场未回来,江馥无聊了快两日,一听姚芙绵已经回来,立刻往琉缨院赶。
一番闲叙之后,江馥欲言又止。
其余人得知姚芙绵要随江砚去接大夫人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会认为她知礼懂仪。
可江馥认为不会这么简单。
“你与我堂兄……”
江馥不知如何开口。
姚芙绵明白她要说什么,主动道:“我与表哥行为举止不曾有过任何不妥。”
“我并非这个意思……”江馥犹犹豫豫,最后只好坦白道,“堂兄是江氏将来的家主,并非我看不起你,只是为了让江氏稳住根基,族中长辈必定会让他迎娶一个家世相当的贵女。伯父书信还未传来,若是江氏中人发现你与堂兄……关系不一般,定会阻拦。”
何况如今大夫人回来,更加不会坐视不理。
江馥说的这些姚芙绵都清楚。
如今大夫人回来,她再不能像之前一般随心所欲地与江砚亲近。
毕竟,当初大夫人让她叫江砚表哥,便是为了让他们二人记住自己的身份,勿要走得太近。
大夫人也是为江氏着想,姚芙绵不会怪她,何况大夫人在人前待她并不坏。
只是今后要想接近江砚,不可太明目张胆。
姚芙绵明白江馥的好意,笑着与她道谢。
“我都知的。多谢馥娘。”
*
几日后崔忱如当初说的那般来江府拜访大夫人,大夫人热切地招待他。
崔忱母亲是邺城人士,而邺城的铜雀瓦砚极有名,此回便让崔忱带了几方砚台过来。
因上回在泷水寺相遇姚芙绵也在,是以这回崔忱来拜访,大夫人也叫上姚芙绵去会客厅。
江氏的几位平辈都在,平日里读书最多,得知崔忱带了砚台,清楚那不是市面上随意就能见到的,都期盼能分到一块属意的回去。
当崔忱将装着砚台的箱匣打开,几人都探头过去看,目露喜爱。
江砚亦平静看去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
而姚芙绵注意到了。
崔忱带的砚台不算多,只够分给在场的平辈。
砚台种类不一,各有各的特点。
大夫人笑道:“芙绵先选一块去吧。”
姚芙绵微讶,意外自己也能选一块,况且还是第一个。
她走过去,目光微微一动,从其中拿了一块辟雍砚。
擡起头时,恰好撞上江砚视线。
她微怔过后眨了两下眼,而后若无其事地望向别处,嘴角浮现笑意。
别人见了只会认为她是因为得到一块心仪的砚台而喜悦。
江砚亦收回眼,垂下眼睫,眸色晦暗不明。
即便姚芙绵一句话都未说,他却能猜到,她那块辟雍砚是为了他拿的。
接着是其他人上去挑选,无一人发现方才两人眼神的交汇。
江砚是长子,族中长辈对他的教导便是要温良恭俭让,尤其是谦让,对他耳提面命。
正如从前长辈拿了些什么东西过来,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急躁,只有等其他人都挑选完,才可以轮到他。
如此才能体现他的胸怀和宽容。
当其他人在挑砚台时,江砚只是站在边上,平静得置身事外,即便砚台不剩一块,他面上的神色也不见一丝惋惜。
崔忱懊恼没有多带一些,江砚反而温声宽慰他切勿因此介怀。
江砚宽容大度,是众所周知之事,在场的人都不觉得有何不妥。
何况江氏要什么砚台没有,此刻其他人也是认为新鲜得紧,才如此想要罢了,江砚未必想要区区一块砚台。
*
“芙绵,你来江府也有一阵时日。认为江府何处有意思,带阿忱去看看。”
姚芙绵被大夫人留下来带崔忱在府里走动走动,其余人陆陆续续散去。
大夫人既如此说,姚芙绵只得颔首应下。
崔忱兴致很高,姚芙绵带着他在府里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他要离开时还意犹未尽。
姚芙绵遵照大夫人的指示送崔忱出门,崔忱离开前,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我……可否再来找你?”他强调道,“是来找你,与其他人无关。”
崔忱这话的意思,他相信姚芙绵能明白。
姚芙绵没必要装傻充愣,垂下眼为难道:“此举不妥。”
“为何不妥?”崔忱追问,“莫非你……”
姚芙绵在崔忱的注视下缓缓颔首,用只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与大公子有婚约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