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章 第67章

作品:《表姑娘

    清晨的阳光照在帐布上, 将巡逻经过的禁卫身影亦投映在上边。

    梓妤早早便睁开眼,听着外头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在朦胧的室内出神。

    许嘉玄下半夜一通瞎折腾, 在她睁眼的时候也已经醒来, 不过是昨天夜里太过尴尬, 好半会没吭声罢了。

    两人就那么躺着, 外边脚步声却越来越杂乱,士兵的盔甲与刀具在跑动中相撞,仿佛十分地匆忙。

    “外面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梓妤终于忍不住坐起身,看向床前遮挡的彩绘孔雀屏风。

    许嘉玄将手枕在脑后, 盯着帐顶淡淡地说“或者是大理寺卿那里有别的发现。”

    如今他被软禁, 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暂且都不能过问。

    猛地起来, 梓妤穿着单薄的中衣有些凉, 又窝回被子里, 他顺势伸手将人搂到怀里。梓妤就发现某处正蠢蠢欲动。

    她扯了扯嘴角,想起昨天大半夜的,他居然说是检查能不能用她就往后挪, 偏他厚着脸皮又贴过来。

    “要说正事呢。”她推了他一把, 许嘉玄板着脸, “你说就是。”

    又不妨碍。

    梓妤没好气睨他一眼, 枕着他肩头慢慢地说来“昨天道长来之前, 我就在想近来遇到的事情十分古怪, 我细细地推敲, 似乎是从惠和公主叫人推我下水开始就叫人匪夷所思。”

    “怎么扯上惠和公主了”

    他神一顿,不太愿意提起这个人,上回一个翠红就让她大发脾气,一拳把檀木的屏风都给砸穿了。

    梓妤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太子着人去找逼问了惠和,问她究竟是派谁或是买通谁人知道他跟我私下见面,结果惠和说了句她本就该是你妻子,这种失心疯一样的话。还说我勾搭太子,谁人不知。”

    “这是一个古怪处,第二个就是昨晚上的狼群,和丽嫔被咬死了。丽嫔算计我们,根本没别人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去灭口丽嫔,即便太子记恨有打算,也不会在围猎就动手。”

    “然后丽嫔一事牵出禁卫军曾被太子调动,我们的将计就计被暴露,引得陛下猜忌。这两件事情连到一快,不就是个连环套吗我们就好像在他预知的一切中,做着他想要我们做的事,时机都恰好,直接把我们都算计在里面了。”

    她说到最后,眼中都是凝重“先前查出来四皇子在太子身边放了人,但被打死的那个宫女也没有时间去给四皇子告密说我们算计了什么。所以设连环套这个绝对不可能是四皇子,藏得太深了,叫人光想就不寒而栗。”

    许嘉玄静静地听着,见她脸上有着后怕,去握了她的手“我昨晚也想了一下,同样在猜四皇子的可能性,但和你一样,把那个宫女排除了。因为除了我们,没人知道丽嫔的算计,而且丽嫔针对的是你,所以不会傻傻主动跑去跟四皇子合作,给四皇子留下把柄。这事情,她肯定是自己就动手了。”

    “我也不认为此事是四皇子,再有之前平王世子马匹被下疯药一事,显然这人又是在宫闱中。让我觉得,这人是在引着太子和皇子们斗。”

    梓妤撑着身子就坐起来。

    “引着皇子们相斗所以这人可能是在引着我们去怀疑四皇子,他好收渔翁之利那是不是能推测,是其他的皇子”

    许嘉玄却说未必,引得她更是一头雾水。

    他坐起来,用毯子拢住她说“惠和因为和太子亲近,从来不接触别的皇子。惠和说的那番话显然是受了挑唆,却不太可能是其它皇子的挑唆。而且你与太子明明是首回见面,哪里谈得上众人皆知这就有矛盾,再说了,我与惠和清清白白的,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住,又哪里来叫她本就我的妻子”

    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事情兜兜转转,身后之人越发的叫人摸不着头脑,但两人心头都还存着玄真子所言那个额头有刀疤的人。

    莫不是事情就那么邪乎。

    玄真子能卜算出一些未发生的事情,那个有刀疤的人,亦能卜算预知

    许嘉玄突然就下床来,梓妤在他身后喊“上哪去”

    如今他可哪都不能去。

    他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妆台前找出铜镜,去把额头包着的绷带给摘了。

    昨天淤紫的伤经过一晚少了几分狰狞,淌血的口子结了层痂。

    他居然是跑去看伤口,梓妤知道他想什么,披着毯子下床来,走上前细细打量。

    她还是很笃定地说“不管你有没有留疤,都不会是你。道长怎么着也不能害我。”

    他们两的亲事,是道长一手促成的。

    许嘉玄盯着铜镜半晌没说话,眼神淡漠极了。

    梓妤知道他性子别扭,有时总是过于偏激,可他不听安慰的样子让她半分气也没有,反倒心里有阵阵暖意。

    这就是个大傻子。

    她拢着毯子,见他鞋也没有穿,挨着他就把毯子也分他一半,盯着他额头的伤想起小时候自己救了他一回留的疤。

    笑道“这要是真留了疤呀,就当是还了你欠我的情了。”

    欠的情

    许嘉玄终于从镜面上移开视线,不明白这话从何而起。

    此际外边又响起一阵慌乱地脚步声,听到有人说着快去请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

    两人朝帐帘的方向看去,隐约几个人影投在上方晃动。

    很快,就又听到他们说“怎么又死人了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这事还得禀报陛下才是。”

    另一个声音道“早有人去了,我们还是先去那守着吧,本来都要下值了。”

    语气里十分不满。

    梓妤就和许嘉玄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凝重。

    为什么皇后身边的宫女出意外了

    偏偏这会他们受命不得走动,不好去探听更多。

    绿茵是在外头禁卫换过一批,才带着小丫鬟端着水进来,在帮着梓妤净面的时候低声跟她说外头出事了“奴婢听到说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叫秋蕙的大宫女,在不远处的树林上吊了。”

    “上吊”

    绿茵点点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不开。”

    梓妤就吩咐道“你暗中探听着,我今儿都不能出帐子。”

    说罢,突然发现少了什么,她左看右看,奇道“小东西呢”

    “道长一大早就把它拎走了,说借去解解闷。”

    梓妤嘴角一抽,她该说玄真子心宽吗

    皇后身边得力的宫人自戕,在营里很快就传遍了。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看过后,都做了结论,秋蕙就是自尽的。他们还去皇后那头问了几个宫人,有宫人吞吞吐吐说秋蕙可能是畏罪才自尽的。

    此话叫刑部一个主事疑惑追问。

    那宫人忐忑地说“娘娘昨儿原本是好好的,结果秋蕙姑姑和娘娘说了几句话,就引得娘娘旧疾犯了。陛下还来过问呢,但当时我们都没敢说详情,陛下走后,秋蕙姑姑伺候娘娘用水时,又失手打翻了茶盏。”

    “所以我猜秋蕙姑姑是因为诱发了娘娘旧疾,才”

    宫女的话让前来盘问的人面面相觑。

    确实这么一说,合情合理。

    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不能生气,恐怕那个秋蕙就是把皇后惹生气了,又怕陛下再问责,就上吊了。

    而且查过尸体周边的痕迹,那秋蕙就是自己走到树前自杀的。

    于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就去回了明德帝。

    死了一个犯错的宫女,明德帝并不在意,转而问大理寺卿昨夜野狼之事查得怎么样。

    大理寺卿回道“已经找到了当日收留野狼的帐子,确实就是在大家打回的猎物堆里藏着混进来的,有士兵说曾搬到几头狼。臣统计了一下,是不到五只,可能是头狼先混了进来,然后其它狼闻着味儿过来的。”

    上面并没有箭矢,当时大家也没在意,丢到一块就没理会,才叫生了祸事。

    明德帝细细琢磨着寺卿的话。

    说白了,啰啰嗦嗦一堆,就是什么实际性的进展都没有。

    只确定了狼就是由内冲出来的。

    他就再问“那些药有什么发现吗”

    “那种疯药其实市井里暗中也有人卖,查起来,恐怕要时日,而且就如同大海捞针。”

    “再是大海捞针,你们也得查平王世子因为那药,被疯马颠得手还挂着呢,昨天还险些再入狼口,朕要怎么跟平王交代”

    大理寺卿被说得惭愧垂了头,心里头也苦。

    这事情查起来,确实太难了。

    明德帝下令再彻查,不想听到外头说皇后求见。

    他把人都挥退,亲自去迎了皇后进来“你病着,还跑来做什么”

    吴皇后握着皇帝的手,泫然欲泣“陛下,您怎么把太子给禁足了,难道昨儿的事情,您是疑心太子吗”

    “谁在你跟前嚼舌根”明德帝脸一沉,皇后哭道,“何必他人来嚼舌根,我病着,太子未曾来探望。我身边的宫人还自戕了,太子仍不见,臣妾不是傻子,长了嘴难道还不会问吗”

    明德帝被皇后哭得头疼,好半会没说话。

    皇后突然就跪倒,哀声道“陛下,太子昨晚还险些命丧狼口,臣妾是看到他突然被推了出去的当时太过混乱,臣妾也没看清楚是谁,但今天大家都说秋蕙是因为引得我生气,才害怕自尽的,可臣妾细细一想,当时秋蕙离得太子并不远”

    皇后话里指的是什么,明德帝不用思索也明白,一时大骇。

    太子确实像是被人推了一把,才出了包围圈,可昨夜他发怒的时候,太子却一句辩驳也没有的。

    帝王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再想到女儿昨天的伤心,神色黯然。

    他把吴皇后扶起来,说“大理寺卿已经在查,昨夜那么多人在,太子确实调动过禁卫,这个嫌疑在,朕得让查清楚才好给人交待。”

    “陛下”

    吴皇后哀哀地喊一声,明德帝一咬牙,叫人把吴皇后给送回帐营。

    很快,却传来明德帝要拔营回京的消息。

    “回京”梓妤看着得到消息进来收拾行装的绿茵,精致的眉都皱在一块儿。

    绿茵吩咐着下人收拾,转身跟梓妤说“是的姑娘,陛下说拔营回京,收拾好随身的东西就走。”

    “何故这样突然。”

    许嘉玄坐在圈椅里,盯着鞋尖说“恐怕是查不出来了,而这是山野林地,当然是不宜久留。”

    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第二头棕熊或者狼群闯进来。

    梓妤抿唇不语,意思是他们所谓的将计就计根本没有用了她气得狠狠揪了一下帕子,许嘉玄无意扫到,不知怎么就联想起昨晚上她的一捏,头皮一阵发麻,忙移开视线。

    本来是要给太子庆贺生辰,闹到最后,却是太子犯了错被禁足,一大早众人还没从这些变故回神,却要拔营回京了。闹得个个都莫名。

    玄真子是自由身,回京城的时候,直接就挤到了威武侯府的马车里。

    他在京城是名人,多少人都想巴结着,结果他直接就躲了清静。

    女眷们免不得说起梓妤先前是养在道现里的,倒是得了道缘,能跟玄真子亲近,话里有羡慕也有不以为然。因为许嘉玄跟着太子一块儿惹恼了皇帝,如今正失宠着,她们多是看热闹的心态。

    卫国公夫人见许家犯了错,禁卫将他们家马车围得严严实实的,嘴角止不住就往上翘。乐平大长公主见到了,眼底闪过厌恶。

    这个蠢儿媳妇,他们方家如今身上也担着罪,竟看起别人的热闹来,冷哼一声踩着马凳上了车。

    各家都依序排好车队,明德帝与吴皇后共乘一辆,就此浩浩荡荡打道回京。

    帝后共乘,于别人来说又是另一个讯号,在路上就有人议论,说回到京城,皇帝是不是就该消了对太子的气。

    皇子们和妃嫔们的心境随着帝王举动,也变得复杂。

    车队一路徐徐往京城赶,边上赶路的百姓都纷纷相让。

    许嘉玄没有坐马车,骑着马护在马车边上赶路,怕路上再什么意外。

    一路赶到中午,便在原地整休些许时间,好给大家松泛胫骨再继续赶路。与梓妤说了一路话的玄真子下车来,竟是要直接从这岔路口回玄灵观。

    外人并不知道他与许嘉玄的关系,许嘉玄不好留他,只悄声说改日到观里探望。玄真子嗤笑一声,去跟明德帝告辞。

    帝王再三挽留,见他去意已决,便拨了一小队禁卫护送。

    梓妤跟许嘉玄站在路边目送,玄真子潇洒地走了,她才收回视线,准备再蹬车。

    不想有平王府装扮的下人送了一盒子糕点过来,许嘉玄冷着脸,平王世子已经过来,因为手伤着拱个手都显得十分滑稽。

    “昨日若没有许副使,我恐怕已经命丧狼口,谢过许副使了,许副使又救我一命。”

    许嘉玄把梓妤往身后拉了拉,面无表情地说“那是下官的责职所在,当不得世子一声谢,世子还是让人把东西收回去吧。”

    他拒人于千里,平王世子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尴尬,最后那盒糕点还是拿回去了,离开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那样子委屈极了。

    梓妤先前就觉得平王世子那张娃娃脸可爱,见他这样离开,有些儿同情他“不就是一盒糕点,瞧你把人吓得。”

    “他是藩王之子,我必然不会受这份谢,何况那确实是责职之内。”

    梓妤便不再多说什么,准备上车去。

    众人是临时往京城赶,路边还有不少百姓过往,都吓得瑟缩着快步走过。

    许嘉玄把梓妤扶上车,自已也跟上去,准备喝口水歇歇。

    他一脚才踩在车辕上,就见到一个妙龄少女扶着头发发白的老妇人走过。那老妇人可能是见那些侍卫士兵害怕,脚下不稳,踩着石子摔倒了,连带着那少女也跟着滚倒。

    许嘉玄瞧见,想喊侍卫去帮忙扶一下,恰好见到那少女抬头,露出张圆润的脸庞。但那圆润白净的脸颊一边,却有着几道疤痕,生生将那片白皙给破坏了。

    他一愣。

    梓妤见他好大会没动静,就撩开帘子探头,正好看到他双眼发直看向路边。她随着他视线,也看了过去,见到路边有两位百姓相护搀扶着,一老一少,等她看到那个少女慌乱张望的脸时,当即眯了眯眼。

    许嘉玄是在盯着这个少女看。

    直到一老一少相护搀扶着离开,许嘉玄才沉着脸进到车内,一抬头,就见到梓妤似笑非笑地看他。

    他想到自己在外头耽搁了那么长时间,知道肯定被瞧见了,忙说道“我是见到那个姑娘,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梓妤当然知道他想起什么。

    天下还有那么巧的事情,她弯了弯眼,说“你小时候被一个小姑娘救了对吧,那个小姑娘为你还伤着了,你说她若是伤了脸容颜有损,便要娶她为妻”

    许嘉玄心里咯噔一下。

    她、她怎么知道玄真子说的

    梓妤在他一脸紧张中,朝他倾身倚过去,笑得温柔“怎么,刚才那个姑娘长得像小时候救你的人”

    许嘉玄莫名地打了个激灵,硬生生把要点头的动作换成了摇头“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不、不像”除了一样都胖胖的

    但是不管像不像,就那么见到自己寻了不少时间的人,不得不说确实巧合。

    他略一思索,当即皱了眉头,这过于巧合了。

    等到再抬头,就见到梓妤嘴角啜着笑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许嘉玄“”怎么总觉得她是在生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