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先撩小王爷再跑。...)

作品:《殿下让我还他清白

    军令难违。

    亲兵们赤胆忠心, 按少将军的吩咐,暗中偷走了琰王殿下珍藏的教子经。

    “查探过了,酒楼是干净的, 老板当初还做过朝廷的官。”

    刀疤出去细查过一圈,给云琅送热米酒, 低声道“来往的鱼龙混杂,我们不便深摸没查出有襄王的人, 不过有北面来的探子。”

    云琅一时还没能从童谣里缓过神,索性与萧小王爷换了客房,披衣坐在榻上, 接过酒碗。

    “到了这个地方, 北面来人,也不奇怪。”

    刀疤道“只是有些蹊跷。”

    云琅喝了口热米酒, 烫得吸了口气“什么蹊跷”

    “除了我们, 还有人盯着这些探子。”

    刀疤皱紧了眉, 低声道“北面也不太平,辽人金人互相看不顺眼,蒙古又虎视眈眈, 我们原以为是这几家互相盯着,却又不像”

    云琅吹了几次, 不得其法,将米酒放在一旁晾了“这倒不蹊跷。”

    刀疤愣了愣“怎么不蹊跷了”

    “你方才说,这家酒楼的老板做过朝廷的官。”

    云琅笑了笑“说对了一半他其实没受过朝廷敕封。北疆格局时时变动, 回报京中太麻烦, 戍边的王爷有任人做事的职权, 曾叫他管过几年云中郡州军事。”

    代管府事,有职无权, 任事而已。

    若是做得出众,回报朝中知晓,自然能转任知县。若是做错了事,一朝贬谪褫夺,仍是布衣白身。

    刀疤隐隐听着“云中”两个字耳熟,怔了一刻,忽然反应过来“云中太守严离那个有名的镇边太守,说是治军严明,手下的守军顿顿给肉吃,辽金都很忌惮的那个”

    “都记的些什么。”

    云琅想不通,拿过米酒喝了两口“我不给你们肉吃了”

    刀疤忙用力摇头“自然给少将军比他治军严明得多了。”

    云骑只要能保证绝不误事,时时有人警戒敌军、时时上马能战,能跟着少将军爬冰卧雪千里追袭,剩下的便再没了规矩。

    不要说吃肉,只要有量,酒都是放开来当水喝的。

    军法官次次来都气得火冒三丈,举着毛笔要给这些人扣粮饷,后来不知不觉被灌醉了几次,怀里揣着烤羊迷迷糊糊走了,也再没真罚过。

    北疆的日子简直不能更快活,刀疤摸摸脑袋,咧嘴嘿然一笑,却又旋即转念,皱起了眉。

    云中紧邻边境,常与朔方军打交道,后来的事他们都清楚。

    “属下记得少将军打燕云那一年,他因为疏忽,报上去的杀敌数目比实际多了几个,就叫朝廷给削职为民了。”

    刀疤道“他胸中怨愤不平,还曾再三申辩”

    云琅抬手,按了下脖颈“哪来的疏忽枢密院趁火打劫,设法排挤端王叔的旧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这个属下不懂。”

    刀疤皱紧了眉“属下只记得,他那时申辩无门,曾来求少将军替他给朝中递书,却被少将军给拒了。”

    云琅慢慢揉着颈后,没说话,又抿了口米酒。

    刀疤想了半天,心头一紧,掏出把亮银勺子,扑过去就去试云琅那一坛米酒。

    “干什么”

    云琅叫他吓了一跳,抱住了自己的酒坛子“这东西你们又是哪弄来的”

    “老主簿给的,说能试毒。”

    刀疤担心得不成“少将军快试试这家老板既然同少将军有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不定便会偷偷下毒”

    “真下毒,早来不及了。”

    云琅失笑“他虽然恨我,却不是这么不正大光明的脾气。”

    刀疤不很放心,仍紧攥着手里的银勺子,试图找机会出手,在少将军的酒坛里搅上一搅。

    “景参军是不是快回来了回头托他过去,帮我给严太守赔个礼就行了。”

    云琅看了刀疤一眼,将米酒坛子抱得远了些“朝中这几年风波不定,下面任官混乱。如今云中郡是朔方军代守着,等朔方军走了,还得有人回去镇守,他还得回去做事”

    刀疤听着云琅的话,苦思半晌,脑子灵光一瞬,忽然想通了些“少将军当初是故意不帮他的”

    景参军当初在朔方军,叫旧案牵连,都险些没了命。

    那几年能有条命在已不容易,还能在这里安安生生开酒楼的,其实一点也不吃亏。

    他们在朔方军时,还听骠骑将军叹息过,在朝不如在野,做官不如做民。

    刀疤心下沉了沉“可严太守那时抱屈,来求少将军不成,以为少将军也成了朝廷的鹰犬,分明是恼了。”

    “我管他恼不恼。”

    云琅不以为意“我保他的命,总不至于还要哄着他,叫他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刀疤急道“少将军”

    云琅停下话头,抬头看他。

    “少将军不委屈,我们替少将军委屈。”

    刀疤咬紧牙关,沉声道“这些年做了多少事,一件都没人知道。救了多少人,个个都不知道感激,还蒙在鼓里只知道记恨。难道少将军不是最难熬、最疼的那个还要忍着,去一个一个救他们,如今竟还不往心上记――”

    “好了,小点声。”

    云琅无奈笑笑“我记这个干什么,给自己添堵”

    刀疤一滞,低头闭了嘴。

    “我看过话本,知道有些人是明明没什么苦衷,偏偏要忍着满腔苦不说,弄得自己天大的委屈,天字第一号可怜人。”

    云琅笑了笑,垂了视线慢慢道“这种很没意思”

    “我不记这些,无非是觉得累。”

    云琅放松肩背,向后靠了靠,静看着跳跃烛影“我和萧朔是从死地里走出来的人,每一步都踩着故人的血,注定了无数误解分道。若桩桩件件都往心里去,早走不动了。”

    刀疤心里狠狠一酸,低声道“少将军。”

    “况且我只想铺路。”

    云琅抬头,又笑道“路是我铺的,至于走的人怎么想、怎么做,都不干我事。”

    刀疤哑声道“也不委屈”

    “委屈啊。”云琅坦然,“委屈了便去闹萧小王爷,上小王爷的房,揭小王爷的瓦。”

    刀疤话头一滞“”

    “半夜睡不着,把小王爷弄醒,扯着小王爷聊天。”

    云琅“先撩小王爷再跑,去小王爷屋子里喝热米酒。”

    刀疤一腔怆然卡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云琅看了看剩下的小半坛热米酒,晃了两圈“再来一坛。”

    刀疤深吸口气,给云琅行了个礼,收起小银勺子,连夜去邻镇酒馆买热米酒了。

    萧小王爷没能抱到小王妃,同野兔躺了半宿,披衣起身,开了客房的门。

    景谏尚在门外徘徊,看见门开,不由一怔“王爷――”

    他自北疆回来,原本有事同萧朔说,又担心扰了王爷与少将军的清梦。在门外徘徊一刻,正要退去,却不想竟有人来开了门。

    景谏同萧朔见了礼,稍一迟疑,还是朝门内探头“少将军呢”

    “”萧朔按按额头“进来说话。”

    景谏有些犹豫,低声应了句是,跟着进了客房。

    当初京中风云骤变,端王身殁、云琅获罪,朔方军两年间接连没了主心骨,被枢密院趁虚而入,军中凡挂得上名字的将领跟着折了一大半。

    景谏是龙骑参军,当初朝中追捕云琅时,给一批朔方军的人安了莫须有的藏匿包庇罪名,趁机剿除,他也在其中。

    后来云琅在州府各郡现身,冒险引开朝堂视线。萧朔在京趁机出手,尽力保下了一小半,安置在了琰王府在京郊的庄子里。

    景谏当初叫执念所摄,曾误会过云琅。后来请缨去了北疆,行沙里逐金之法分化戎狄部落。回转京城不久,又跟着大军出征,来回奔波往返,提前打通了各个关隘的通关路引。

    他本不是武人,是端王身旁的文士幕僚。这些天奔波下来,一路风尘,已显出些难掩的疲惫。

    萧朔点了灯,倒一碗热茶过去“景先生奔波劳碌,辛苦了。”

    “不敢。”景谏忙道,“少将军――”

    他话说到一半,又沉默下来,攥了攥拳。

    云琅人不在房中,景谏放松下来,坐了半晌,低头苦笑了下“与少将军比我这哪里算得上是奔波劳碌。”

    当初他误会云琅,是以为云琅为了自身,只顾逃刑,却冷眼坐视朔方军因此平白受牵连挤兑、边境防备因此溃散,动摇国本。

    此番景谏领命,来往打通守关路引,一座座关走过,才真正知道了云琅当初做的事。

    “汾水关守将说,少将军来时伤叠着伤,还在雀鼠谷助守军擒贼,捉了摸进来的辽人探子。”

    景谏低声道“平靖关从属义阳三关,险些叫金人偷袭叩开过,点燃烽火台,另两关却冷眼坐视。少将军领人在一线天拒敌,以五百步兵吓退了金人的数千铁骑。”

    “金坡关外,辽金常年纷争,少将军带人重整了城防,才不再受战火袭扰波及。方城的防务少将军试探过,井陉关与喜峰口都被少将军揪出了辽人的探子。”

    “函谷关与雁门关自不必说居庸关的城门与铁蒺藜,都是少将军亲手布下的,当初辽人试探扣关,却因防备严密难以攻破,不得不暂时退去,否则早一路直下进了京。”

    景谏苦笑,他双手攥得泛白,慢慢松开,活动了下“天下九塞,少将军无一不亲自试过。我去时,也没一个守将不提起不论他们那时如何说,少将军也不肯留下,在城中安安生生养哪怕一天的伤。”

    明明只要躺上几日,藏得严密,哪怕只睡个好觉再走。不叫京中知道,未必就会牵连旁人。

    枢密院是在借追捕云琅发落端王旧部,名为通缉追捕,实则只不过以云琅之事当成一把刀,排除异己罢了。

    云琅自然清楚这件事,可纵然只是把刀,他也不曾叫枢密院握住过。

    “王爷”

    景谏抬头看着萧朔,低声道“早知道这些事,是不是”

    萧朔静了一刻,伸手拿过叫茶水沁得微热的紫砂壶,将杯中茶水缓缓续满。

    景谏忍不住“王爷――”

    “他那时没有茶喝,连粗茶也不剩,便采了些树叶来煮。”

    萧朔道“累极了无处可睡,便在乱坟岗里,找没用过的新棺材。”

    景谏视线一缩,沉默下来,低了头。

    “就在这吕梁山里,他不肯去镇上讨吃的,又病得没力气打猎,在林子里躺了三日。”

    萧朔垂眸“我派去的人急得无法,又不敢惊动他。暗中捉了只兔子,扔在他身旁树桩上撞昏了,想叫他烤来吃。”

    萧朔“他醒来后,抱着那只兔子说了半宿的话。”

    回来复命的人说,云琅养了那只兔子三天,有些力气了便爬起来,摘嫩草喂那野兔吃。

    养到第三日,野兔跑了。

    云琅才摘了满满一捧嫩草回来,靠着树桩远远看着,不曾去追。

    “这些都在回报来的暗书里。”

    萧朔搁下茶盏,视线平静,落在景谏身上“搜集整理暗报这一件事,我交给了你们。”

    景谏霍然打了个激灵,脸色狠狠白了白。

    他恍惚立了半晌,低声道“我们,我们不曾仔细看过”

    萧朔看他一阵,重新垂了视线,慢慢倒茶。

    云琅当初便不曾计较过这些旧部的误会,还因此敲打过自己的亲兵,不准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一腔热血跑去,与昔日同袍反目成仇。

    云琅不想计较,萧朔便也放下,不曾因为这些事发落追究。

    “可有些事,该是原本的样子。”

    萧朔看着景谏“世上有人在铺路,用血用心,血肉叫世事消磨尽了,就用脊骨。”

    “铺路的人,不求世人对得起路。”

    萧朔敛起袍袖,将一盏茶推过去“我求。”

    景谏咬着牙根,再压不住满腔歉疚愧悔,起身道“我去找少将军赔罪。”

    当初那一场误会,他被云琅的亲兵裹着棉被发泄一般不声不响揍了一顿,心中便已知了错。

    这些日子,景谏主动请缨,马不停蹄四处奔波,是想力所能及做事,更是因为无颜再见云琅。

    景谏此时再躲不下去,他知道琰王一行人定了两间上房,当即便要去另一间找云琅,却见萧朔也披衣起了身。

    景谏微怔“王爷”

    萧朔点了点头,垂眸道“我与你同去。”

    景谏是去赔罪的,只想同云琅好好认错,此时见萧朔起身,有些迟疑“同去做什么”

    萧朔束好衣带“赔罪。”

    景谏“”

    景谏此时才隐隐回过味来,看着想去找少将军、又要拉个人垫背的琰王殿下,心情复杂“王爷赔的是哪一桩罪”

    萧朔“唱错了曲。”

    景谏“”

    “不必管我。”

    萧朔道“只装作在门前巧遇,便一同去了。”

    景谏立了半晌,艰难道;“是”

    萧朔刚学会了十八摸,还不很熟,在心中默背了几遍,绕回榻前,抱起了摊耳朵蹬腿、暖乎乎睡在被子里的野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